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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小偷的“盗窃案”

刘宇琦 新法治报 2023-09-22

破碎的窗户玻璃、剪断的防盗网

撬开的门锁、散乱的烟头、窗台的血迹……春节期间修水县的一幢居民楼遭遇了一起离奇的“盗窃案”现场存在多处疑点
警方发现防盗网似乎是从里往外剪开的按理说入室盗窃应是从外往里剪更奇怪的是声称丢了90万元现金的男主人却一点也不着急当地警方忙着排查嫌疑人他对案情的进展竟然没有问过一句
随着包括男主人数名亲属在内的多名“嫌疑人”被调查一起包含亲情纠葛的“盗窃案”真相浮出水面


90万元被“盗”


1月14日,还有一周便是大年三十了,修水县的大批外出务工人员陆续返乡,街道和乡村都变得熙熙攘攘。

当天,修水县公安局一派出所接到一起报案。报案人张全严称自己五弟张全法家的门窗被人破坏,可能遭遇了入室盗窃。

警方初步勘查发现,现场确实有门窗被破坏的痕迹,但这家人究竟丢了哪些东西,还得等主人回来才能确认。

张全法在广东创业,经营着一家公司。1月15日下午,他赶回修水后告诉警方,之前放在家里的90万元现金不见了。

90万元现金被盗?这一情况引起了当地警方的重视。

案发地是修水县的一处村庄,被盗的是一幢二层砖混结构楼房,案发现场位于二楼。民警在现场发现三个烟头、一个烟盒,卧室窗户窗框、锁扣上有疑似血迹,卧室窗外防盗网上有一处撬压痕,窗台上可见鞋印。

同时,民警也发现了一些蹊跷,比如,用老虎钳剪开的防盗网,像是从里往外剪开的,不像正常的入室盗窃。地上扔的烟盒和几个烟头,让人感觉到作案人当时很紧张。

民警认真分析后认为,作案者盗窃手法生疏,但对这家有一定了解,很可能是熟人所为。

1月17日,该案被立案侦查。


真相大白


张全法和妻子吴晓燕在广东开了一家公司,经营电子体温计的研发、生产。张全法的几个哥哥和侄子都相继加入该公司。这些年,公司生意迅速发展起来,平时要用大量现金发工资,夫妻俩就商量多取点现金放在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据了解,张家共有五兄弟。牵扯到这起案件的有老大张中泉、老二张林泉、老三张全严和老幺张全法。

最先发现张全法家被盗的,是他的侄子张志达,其也在张全法的公司上班。临近春节,张全法让提前回到老家的张志达帮忙把家里的卫生打扫一下。1月13日下午,张志达到张全法家打扫卫生时发现家里进贼了,便立即打电话告知张全法。

张全法嘱咐张志达先不要将此事告诉别人。张志达认为这是张全法家的私事,不宜让邻居们知道,所以就只将此事告诉了自己的父亲张中泉,也就是张全法的大哥。随后,张中泉又告知了自家兄弟,张全严得知后便打电话报了警。

案发后,民警开始马不停蹄的调查。其间,张全法还发信息向警方提供了6个可疑人员姓名。

但调查结果令人大吃一惊,经过与现场血迹的比对,公安机关认为张家人有重大作案嫌疑。

会是贼喊捉贼吗?因张全严在张全法的公司做事,春节后很快就返回广东上班。带着疑问,民警们立即启程,前往广东对张全严进行调查。

2月3日,修水县公安局民警抵达广东,找张全法和张全严谈话,随后张全法一个人回到公司。见张全法独自回来,吴晓燕就问他:“三哥去哪儿了?”张全法回答说:“三哥被修水的警察带走了。”

当天晚上,张全法突然主动向吴晓燕坦白了事情真相:“你不要生气啊,咱们家里的那90万元,是我叫二哥拿走的。”得知真相的吴晓燕震惊了半晌,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2月4日,张全法与二哥张林泉一起返回修水县,向民警坦白了真相:那90万元,是张全法让张林泉拿走的,并让他伪造了入室盗窃现场。


背后故事


事情还要从张林泉说起。

张全法和几个哥哥感情十分深厚,他从高中到大学的学费、生活费,几乎都是几个哥哥凑出来的。

张林泉打小就特别疼张全法,什么事都很照顾他。后来,张全法发展得不错,但张林泉却很不顺。2018年,张林泉开货车时出了车祸,损失了十几万元,后来开超市,但没多久就倒闭了。再后来,张林泉的妻子又被查出患有乳腺癌,家里经济比较困难。

2021年年底,张林泉带妻子在广东治病,张全法就让他在自己公司做事。张林泉为给妻子治病,陆续向张全法借了几十万元。同年,张林泉的大儿子张璋要贷款买房结婚,为此找张全法借了20万元。

2022年,张林泉想向张全法再借100万元左右,一是想帮儿子先把房贷还清;二是继续为妻子治病。

张全法觉得,如果是为给二嫂治病,钱是可以借的,但是要给张璋还房贷的话不合适,“孩子的事,就应该让孩子们自己处理”。而且就算自己同意,张全法觉得妻子吴晓燕是不会同意的。

但后来,张全法又心软了。2022年9月22日,他悄悄告诉二哥,自己将90万元现金放在老家,可以去拿。张全法还说,以后要是吴晓燕问起来,就说这笔钱被盗了,自己好跟媳妇圆谎。

同年10月8日,张林泉在张全法家中拿到了钱。他还按照张全法的主意,把现场伪造成入室盗窃的样子。窗台上的血迹是张林泉在敲窗户玻璃时被扎伤留下的。

张林泉拿到90万元后一直没有花。因为怕生病的妻子有心理负担,也想让儿子有一点还房贷的压力,张林泉想着,钱要等到最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所以这件事也从没跟妻子和儿子提过。

谁知,“失窃”现场被张志达打扫卫生时发现了。当张志达告知张全法时,吴晓燕也在一旁。

张全法后来避开妻子,单独打电话叮嘱张志达,叫他不要告诉别人,也不要报警。他原本是想这件事情在老婆那里圆过去就可以了。但张志达的理解是不要告诉周边邻居,可以告诉家人。

警方立案侦查后,整件事就成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张全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做戏”。


情法交织


张全法和张林泉在公安局坦白后,民警又进行了仔细分析和调查,认为兄弟俩所说借款的情况更加合理。“原因是,整个调查过程中,张全法表现得很消极,没有主动问过一次。”在全方面调查、梳理证据后,公安机关倾向于认为此案不宜认定为“盗窃”。为了进一步查清案件,公安机关商请修水县检察院介入,就张林泉、张全法二人是否涉嫌盗窃罪及是否涉嫌妨害司法犯罪提供办案意见。2月12日,修水县检察院召开了检察官联席会议,讨论该案的定性。2月13日,公安机关牵头,与检察机关再次召开联席会进行讨论。与会人员认为,张林泉、张全法的行为不涉嫌盗窃罪,一是张林泉、张全法主观上对90万元是具有借款的心理,无非法占有目的;二是涉案90万元现金系张全法夫妻共同所有,张全法系对涉及妻子财产系民事法律规范的无权处分行为,不应以刑法规范。2月14日,修水县检察院向公安机关发出《通知撤销案件书》,认为张林泉、张全法的行为不涉嫌盗窃罪,公安机关立案理由不成立,要求公安机关撤销案件。同日,公安机关作出撤销案件的决定。经历近一个月的煎熬与折磨,在走出看守所那一刻,兄弟俩如释重负……

内容来源:新法治报(文/全媒体首席记者刘宇琦

编辑:汪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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