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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每一个家庭,都听不到幸福的故事

2016-09-22   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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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时代里,苦难与勇气的一座纪念碑。”

——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


当S.A.阿列克谢耶维奇被宣布成为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时,白俄罗斯人走上明斯克街头互相亲吻、拥抱,而有关当局却说她“为国家抹黑”。

在过去的40年里,这位白俄罗斯女作家,记录了阿富汗战争的年轻士兵、切尔诺贝利事件的幸存者、克里姆林宫自杀的苏联元帅、等着丈夫从战场归来的绝望妇女。

“现在走进任何一个家庭,都可以听到这种悲伤的故事。人们总是饱含眼泪给我诉说故事,总之都是悲剧的故事。”

“从来没有幸福的故事。”

她也因为出版这些著作,多次被告上法庭,被迫离开祖国,在法国、德国等地度过了11年的侨居生活。

近日,阿列克谢耶维奇来到中国,为自己的中文版著作《二手时间》做推广,其间接受了我们的独家专访,讲述了“红色时代”的生活、改革、改革之后知识分子的迷惑:

她的父亲是一位老党员,一生反对改革,反对资本主义。她曾经和父亲的关系很僵。

今天,她觉得:“我们并没有实现人道的社会主义,也没有人道的资本主义。父亲是对的。”

“我们以为,没了审查制度,人们会开始读书……而事实是人们只对物质的东西感兴趣。”

点击收看阿列克谢耶维奇的专访视频


摄影|Margarita Kabakova

S.A.阿列克谢耶维奇(Svetlana Alexievich),记者、作家。2015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



《二手时间》写的是苏联解体后的时代,一直写到今天。

数百个主人公,在讲述自己是怎么理解信仰的,以及为什么信仰崩塌了。

一百年过去了,未来又一次没有到位,出现了一个二手时代。

——阿列克谢耶维奇


阿列克谢耶维奇采访原文:


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发生严重泄漏和爆炸事故 1986|东方IC

那时,我们战胜了法西斯。之后, 发生了阿富汗战争,我们越过了边境去发动战争。之后又发生了切尔诺贝利事件。



阿列克谢耶维奇(左一)童年时期照片

改革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父亲曾是共产党员,他在将近九十年的一生中,甚至到生命的最后,都反对改革,他认为改革会走向资本主义,他无法接受资本主义 。

我跟他讲的很多事情,他都不理解,我们的关系变得很僵。上世纪90年代的时候,我们认为不论是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只要以人为本,都是走得通的。而我的父亲却不这样认为。

我们如今处在这个状态,并没有真正实现人道的社会主义,也没有人道的资本主义。父亲是对的。

我们的傲慢,总让自己觉得我们这一代更聪明,更善良,能做得更好,但实际上并没有。

每一代人都有自己这一代人的失望


莫斯科 1999|东方IC

我在写这本书的时候,书中的主人公有不同年龄段,不同职业的,每个人对信仰的问题都很困惑。

当时的情况下工厂大面积倒闭,民众失业, 那是一个艰难的时代。

我还记得,人们把经典书籍都丢进垃圾箱里,人们已经失望了,就是这样一个艰难的时代。地摊上甚至有卖以前被关押的作家的书,像索尔仁尼琴、沙拉莫夫,但人们对他们的书完全不感兴趣。

莫斯科 1998|东方IC

人们回到家里,不再像以前一样拿起一本新的书,而是去拿新奇的东西,比如,新食物,新衣服。

我们以为,没了文化审查制度,开始出版书籍, 人们会开始读书,会愿意去了解古拉格,去了解历史真相,而事实是人们只对物质的东西感兴趣,总之,人们想要去追求自己更好的生活。我们谈论的是自由、人权,可是人们对此不感兴趣。



索尔仁尼琴 1974|东方IC

这个时候索尔仁尼琴从国外归来了。他一直被期盼归来,人们在车站热烈欢迎他。他也坐火车寻访整个俄罗斯,结果发现人们并不需要他,他所讲的人权、自由这些思想没有人感兴趣。

我们的革命者所不了解的是:人们想要的是更好的生活,这是放在第一位的。



莫斯科 1966

摄影|Eve Arnold|马格南

对于老一代的人来说,爱情就是恻隐之心。甚至有首歌是这样唱的:“我只是怜惜你,并不是爱你。”

这是爱的动机。爱情好像就是奉献,当人们生活得不好的时候,爱情并不是只爱对方好的一面,还需要帮助对方。

俄罗斯女人从来没拥有过正常的男性,他们要么是从战争中受伤回来的,要么是经历了切尔诺贝利,要么经历了劳改营,男人总是需要怜爱的,需要为他付出的。


莫斯科 1993

摄影|Gueorgui Pinkhassov|马格南

而年轻一代想要的,并不是屠格涅夫、托尔斯泰式的浪漫爱情,他们想嫁给有钱人,想要有人能保障他们的生活,钱很重要。



乌克兰饥荒 1932

我小时候跟我乌克兰奶奶生活在一起,奶奶总是讲起,这个家里曾经历了怎样的饥饿,人们甚至吃自己的小孩,这些都是偷偷讲的。

有时,我们会去自由市场,我会看到没有腿的残疾人。坐在小推车上唱着歌,然后喝醉酒在地上打滚,

这些都是我亲眼见到的。



苏联入侵阿富汗战争 1986

在苏联时期,这个国家在非洲,在越南发动了很多战争,在阿富汗我甚至看到了很多准备好的棺材,还有战争时运送尸体回国的飞机。

现在走进任何一个家庭,都可以听到这种悲伤的故事。当我走出每一个家庭,拿起我记录了采访过程的录音机,我的心都很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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