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者亲述:修青藏铁路究竟有多难?
很多去过青藏旅行的人,会感叹“眼睛在天堂,身体在地狱”,神奇的青藏高原,震撼了心灵,也震慑了身体。成千上万的建设者们在青藏铁路建设工地一干就是几年,用智慧和毅力,把“不可能”建成的“天路”带到人间。
今年是青藏铁路通车十周年。小新为您带来的这篇文章,出自中铁四局丁太环医生之手。2001年6月18日,这名原中铁四局中心医院的外科护士长,从温暖的合肥走上天寒地冻的青藏高原,成为“天路”的建设者和见证者。
青藏铁路的硝烟早已散去,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工作也快十年时间,可五年多的青藏生活,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工作,留下许多难忘的经历,看到《铁道建设》报社的“青藏铁路通车十周年”征文启事,青藏线的点滴生活涌入我的脑海。
“苦”
青藏线的苦是众所周知,青藏铁路格尔木至拉萨段全长1142公里,其中965公里在海拔4000米以上,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线路最长的高原铁路。青藏高原高寒缺氧,年平均气温-4℃,极端最低气温-40℃多度,空气中的氧含量不足内地的60%。
青藏铁路建设工地,这种集装箱改造的流动房是建设者的常住居所。
这些苦都是大家熟悉的,而我所说的苦,是我自己亲身经历的。2002年3月,才上青藏铁路十五标的时候,没有饮用水,我们只能凿冰取水,3月的高原天寒地冻,旁边的河面上汽车可以自由行驶,而我们早上凿开的冰窟窿到下午又只能拿锤子砸了,更痛苦的是上厕所,在一块空地上建起来的厕所,茅坑与外界相通,外面的大风让人站不住、也喘不来气,开始时厕所没门,穿堂风吹上来则是像凉风灌肠一样,几分钟过去全身都快成冰棍了,后来倒是装上了门,可是每次上厕所又添了新麻烦,大风将装上的铁皮门吸得紧紧的,最大风的时候我的力气根本打不开,只能让男同胞帮忙了。
“辣”
工作的泼辣是在高原的医务人员必须具备的作风,急性高原病发病急,特别是急性高原肺水肿、脑水肿和严重的外伤患者的抢救更是分秒必争。
2005年9月20日晚,青海去拉萨朝拜的大客车在我们驻地旁边的加油站加油时,发现车上两名乘客呈昏迷状态。
病人送到我们工地医院时,两人为急性高原脑水肿抽搐状态,此时的工地医院的大队人马都已撤回,只留下我和工地医院院长两人,而院长正好送病人回格尔木,就我一人值班,面对两个昏迷的患者,我沉着冷静,凭借几年来积累的高原病救治经验,马上投入抢救,分别给两人开通静脉通道,脱水利尿降颅压的药物及时用上,并指导救护车司机帮忙加压输液。
由于病人比较烦躁,两人时而躁动、时而踢打,我的手都被烦躁的患者抓破了,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急救,终于使二人转危为安。
在海拔4700米的青藏高原,丁太环和其他医务工作者为藏族群众问诊送药。
“酸”
在青藏铁路工作的五年多,留下许多心酸的事情。记得2002年3月才上十五标建点的时候,工地医院和我一起上山的还有一名医生。由于山上和山下无法沟通,手机没信号,座机没有通,大概过了半个月左右,工指买了一个海事卫星电话,用于山上、山下工作沟通,但信号比较差,经常联系不上。
有一天,天气尚可,工指领导拿着电话,正在和山下联系工作,大家都很羡慕地看着电话,好久没跟新婚妻子联系的陈医生更是看着电话发呆,这时工指的领导说:“现在规定,每个人每个月都可以和家里免费打三分钟电话!”大家听此消息,都想试一把,但大家几乎同时都把这个机会先给了陈医生。当陈医生费了一分多钟,终于将老婆的电话接通,只“喂”了一声,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出来,看着陈医生掉泪,在场所有人的眼圈都红了,那一天所有的人都没再拿起电话……
由于十五标与格尔木相距500多公里,青藏公路也同时在翻修,护送病人上下山,堵车便成了家常便饭,短则两三个小时,长则一天一夜甚至更长,而青藏高原地势平坦,一眼望去可以是几十公里开外,所以堵车时最难的应该是“方便”的事了。
有一天,两名女医护人员乘救护车送病人下山,返回山上的时候又遇堵车,一堵就是十多个小时,公路的两边毫无隐身之处,望着汽车长龙,她们俩实在下不了决心随大流,便急中生智,叫救护车司机下车,在救护车上用备用的痰盂解决了内急。等二十四小时后她们到达山上,讲起这段经历大家都觉得心里酸酸的……
“甜”
青藏铁路的绝大多数员工都是远离家乡、远离亲人,但大家聚在一起就像家人一样,互相关心相互体贴,而我是最幸运的人。我和老公结婚后,由于老公辗转工地,我们一直是聚少离多,我到青藏铁路工地之前,老公还在火宣线工地。
2002年3月,火宣线结束,青藏铁路15标开工需要工程技术人员,于是老公来到青藏工指,长期分居两地的我们在高原有了相聚的机会,并在十五标建立了一个“小家”。青藏铁路十五标全长50公里,我在工地医院,爱人在工程部,工作时间我们通常碰不着面。遇有重症病人需要我护送下山,或他要到格尔木办事之时,我们就会在家里互留便签,相互叮嘱(山上手机无信号)。那时,虽然高原上生活和工作条件异常艰苦,但夫妻俩身处“蜗居”,却温馨相依、其乐融融。
丁太环与女儿在青藏工地的宿舍吸着氧入睡。
青藏铁路通车后,丁太环回到安徽合肥工作,那段分离的岁月让她对“家人团聚”和“幸福生活”有了更深的理解。
2003年7月,我们迎来了高原之“家”最欢乐的日子。我的女儿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来到了我们居住在雪域高原之上的“家”。女儿的到来使我们的“家”有了更多的活力,虽然她的高原反应较重,头胀痛,但吸了点氧后,精神马上转好,被“家”和周围的一切新鲜感所吸引,她显得好开心!那一夜,因为女儿的到来,我们的高原之“家”充满了欢声笑语。从工地回到指挥部的同事们,挤满了我们10平方的小屋。女儿和大家俨然就是一家人,玩到高兴的时候,孩子拿起她心爱的二胡,拉起《赛马》独奏曲,那高亢的旋律和高原美丽的夜色溶为一体,使我们的高原“小家”异常温馨;也因为女儿的活泼可爱,使离家久远的筑路者们仿佛又找到了“家”的感觉……
由于太兴奋加上初到高原,那天晚上,女儿同许多刚到工地的人一样,是吸着氧入睡的。在这茫茫的雪域高原上,在这不足10平方米温暖小屋里,看着床边入梦后安然“回家”的女儿,我的内心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幸福和甜蜜……
青藏铁路通车典礼上,丁太环接受凤凰卫视著名记者吴小莉的采访。
参加青藏铁路建设是我人生中的一次重要经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青藏情节愈发深厚,2016藏历年春节晚会也看得我热泪盈眶。五年多的岁月,无论酸甜苦辣,都将永远印记在我的脑海中,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