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断案 | 德治与法治，两者是何关系
文 | 洋杨大观
如燕刚进屋坐下，就“唉呀“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见狄仁杰和元芳二人一脸诧异，如燕不好意思：“我把手机落在刚才的出租车上了。”
“那我给你拨一个过去？”元芳拿起手机刚要打，院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门口站着的正是那位出租车司机，如燕还没说话，手机先递过来。
“这是您的手机吧？”司机问。
“是的，太谢谢了。”如燕正要伸手接，司机又把手给缩回去了。
“你打个电话过来，我好确认一下失主。”司机提示。
元芳按了一个拨号键，电话通了。司机将电话交给如燕，转身要走。
如燕连连道谢，那边元芳从钱夹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塞给出租车司机，他却边摆手一边往后退。
如燕见司机态度坚决，就说：“那您先留个联系方式吧。”
“我姓张。”张师傅边转身，边报出一串数字。
“世有百行，以德为首。怎么样，看到德治的重要性了吧？”看着如燕把玩着手机，元芳又继续先前讨论的话题。
“德治虽然听起来不错，终究不靠谱，归根到底还是要靠法治。一个肮脏的国家，如果人人讲规则而不是空谈道德，最终会变成一个有人味儿的正常国家，道德自然会逐渐回归；反之，一个干净的国家，如果人人都不讲规则却大谈道德、谈高尚，天天没事儿就谈道德规范，人人大公无私，最终这个国家会堕落成为一个伪君子遍布的肮脏国家。”如燕说着说着，声调越来越高。
“你这是过于理想化了。”元芳顿了顿，接着说：“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历史、地域、国民性如此复杂，法治岂能面面俱到？就算仓促之间把律法都建立起来，效果也不咋地？想当年秦朝以法家思想立国，但因为不施德政，历二世即亡。可见法治也没有你说得那么靠谱。”
“我始终认为，一个天天讲道德不讲规则的社会，必然会成为伪君子们的乐土。”如燕依然坚持。
“遵守规则是最基本的道德，但仅仅只注重规则而不追求道德，一定会沦为一个不断秀下限，乃至弱肉强食的社会。”元芳反驳道。
见二人你来我往、唇枪舌箭，讨论越来越激烈。站在一旁的狄仁杰终于开口了：“你们的观点，听上去都有一定的道理，但其实都不对。如燕错在将‘德治’与‘法治’人为对立起来，事实上这两者并非有你无我、水火不容的关系？”狄公点评。
“就算不是水火不容，那也总得有个主次之分吧？”如燕并不服气，反问道。
“那你倒是说说看，这屋里的地板和天花板，哪个是主，哪个是次？”狄公问如燕。
“大人莫非是指律法是地板；而道德是天花板，两者看似相对，实为互补？”元芳问道。
“正是，不仅在内容上互补，在实行中也是互补的。法治是依法治国，德治是以德治国，‘依’和‘以’，这可是音同而意不同的两个字呀。”狄公道。
元芳若有所悟，说道：“律法既为下限，必须人人依从；道德处于高线，所起的乃为引导作用。”
“所以赏罚必须分明。不依法者当受罚，而对于有德者则应赏。”狄公道。
“既然是有德之人，何必诱之以赏？换句话说，靠‘赏’激励出来的‘德’，又有什么意义呢？”如燕不屑道。
“怎么会没有意义？德治和法治既不能对立起来，也不能将两者混为一谈，觉得‘有德’是不用赏的，或者未达道德标准就要处罚的，就是把“道德”当作法律和规则来执行，也是不恰当的。”狄公道。
“但我还是觉得两者的重要性不一样。屋里就算没有天花板么，最多也就是淋淋雨，但要是没有地板，人就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要我说，还是地板重要。”就算在狄公面前，如燕依然口无遮拦。
“天花板和地板也是相对而言的，等会你上楼，这天花板就成为你的地板了。到那时，你再说哪个更重要不迟。”狄公笑道。
见如燕吐了一下舌头，把头低下。狄公转头对元芳说：“当年看似高不可攀的道德，经过一段时间的演变以后，就可能会成为另一个时代的地板。你刚才的观点，错就错在忽略了时代变迁的因素，多少显得有点生搬硬套。”
元芳恍然大悟：“随着社会文明的发展，有一部分原来属于高线的道德标准，有可能会下沉为大家必须服从和遵守的法律和规则。这就好比刚才那位出租车司机，其拾金不昧的举动，当年尚属道德层面，如今已经下沉到法律层面，他要是真的自己留下了，就属不当得利了。”
狄公摇摇头说：“不是天花板下沉为地板，而是你上了一个楼层；也不是道德下沉为法律，而是整个社会的文明进步到另一个层次。历史发展的规律，就是不断地更上一层楼啊。”
“所以，如果我们把刚才这件事放大来看，虽然拾金不昧已经是法律所规定的要求，但不能以道德的名义要求张师傅因为送还手机而自行承担误工补偿，当然，张师傅主动谢绝收取报酬，则体现了他的道德。”元芳道。
“一个社会如果总是老实人吃亏，就没人愿当老实人；如果一个社会能够形成让有道德的人获益的机制，有德之人就会越来越多。”元芳道。
“如此说来，我们该如何赞赏他的行为呢？”如燕想了片刻，说：“对了，我留下张师傅的电话，后天我们去张家口，包括今后有需要用车，都可以包他的车，我这就打电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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