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励好人不是上帝的专利

文 | 王会丽

看过电影《芳华》后，很多朋友都在朋友圈分享了自己的感受，被用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愿所有善良的人都能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这可能是对于剧中主人公刘峰的悲剧命运感慨而发的一种最朴素情感。

剧中的刘峰是文工团活雷锋一样的存在，但是爱上林丁丁就是刘峰的灾难。因为情难自禁他拥抱了林丁丁，遭到林丁丁的告发，于是，曾经的全军荣誉标兵、多次立功等等一切荣誉瞬间化为泡影，背着耍流氓的耻辱，刘峰被下放到伐木连，并在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战场上失去右臂。

之后的刘峰被城管讹诈，日子过得颠沛流离，妻子也弃他而去，直到他和剧中另一悲剧人物何小萍重逢。电影的结尾，导演用旁白告诉大家：到最后，只有何小萍和刘峰过得平静。

最终我们得出一个结论，这就是好人应该有的结局，上帝不奖励好人，因为让他们成为好人就是对好人最大的奖励。成为一个好人，心中自有美好的世界，这就是好人的最大福报。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这是成为一个好人的内修秘籍，也是人一生最大的底气和福气。就像萨特的著名哲理剧《禁闭》所揭示的主题：“不管我们处于何种地狱般的环境之中，我想我们都有自由去打碎它。人只有通过自我选择才能决定自我存在，之后通过自我选择才能获取自由”。

注重自我选择，不过于依赖别人的目光，把它作为评价、认识自我的唯一标准，这是萨特用存在主义的理论为我们指出的自由之路。但是，我们无法不通过判断他人对我们行为的反应来学习道德，按照经济学的主要创立者斯密的看法，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愿望去适应他人的愿望，从而带来了共享的道德体系。同理心是好人存在的基本面，它未经设计，也无人指使。

我曾经在朋友圈分享过自己在地铁里的一段亲身经历，原文如下：

【有了绅士，你还能不淑女吗？】如果地铁马上到站，你准备下车，提起放在地上的礼品盒，发现粘了一块口香糖。粘粘的，而且越拉越长，可是你左手包右手礼品盒，无耐只能用脚去踩口香糖，结果口香糖粘在鞋底上，此时的你会不会尴尬而抓狂？这一幕昨天就发生在我身上。就在我伸胳膊抬脚不知所措的时候，旁边站着的一位男士出手了，对，我没说错就是。只见他毫不犹豫地用手扯掉粘在我礼品盒上的会人厌恶的口香糖，那长长软软的东西无力地瘫在地上。这位男士掏出纸巾，看样子是要把地上的口香糖清理干净，以防别人再深受其害。车门开了，被解救的我道谢后轻轻地优雅地离开，没有带走一丝口香糖。撒杨娜拉，萍水相逢的绅士～

这段萍水相逢的温暖让我感念至今，当然类似的感动还有很多。在美国新奥尔良的奥特莱斯门口，我的购物小片被大风吹到了地上，一个推着婴儿车的白人母亲不顾推车的不便，及时出脚帮我踩住了即将飞走的购物小票；今年十一月，在地铁六号线和七号线的换乘区域，人流拥挤，一个急着赶路的老外快步如飞，但是他还是条件反射一样伸手去帮前面的女子提大行李箱。这些举动我们认为是善的是美的，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价值评价。把这些铭记在心，并且在交流中不断传递，也不失为一种对好人的奖励吧。

尽管好人内心强大不求回报，是这个世界的暖宝宝，但是如果上帝不给予奖励，周遭没有回应，好人这一路走来是不是孤独又悲凉。奖励好人并非上帝的专利，平凡如我们可以为好人点赞，用点滴回应鼓励善行。萨特说，他人即地狱，其实并不意味着身边所有的人对你而言即是地狱，而是当你和周遭的人相处不愉快，难以调和之时，他人对你而言就只能是地狱了。个体之外的所有即为世界，于好人而言我们就是他们的世界，好人挥洒善意，我们何不报以温暖。

江歌为了保护室友刘鑫遇害，这起案件正在审理期间，即将宣判。很多人因为刘鑫的虚伪冷血以及陈世峰的变态残酷出离了愤怒，他们纷纷表达了严惩凶手的愿望。不管法庭将对陈世峰作出何种判决，他和刘鑫都已经在道德法庭上被判了重刑。我不认为这些情绪表达是过分的，法律自有其评价标准，善恶的标准通常在人的心里，而不是在法律的天平上。

法律是成文的道德，道德是内心的法律。法律因其固定的规则性，常常被评价为冷酷。但是，在法律实践中，我们却看到很多实现它的温暖方式。这些判例也对于传统观念中的善行义举给予了肯定，成为司法实践中值得借鉴的宝贵经验，也不失为一种对好人的奖励。

浙江衢州的洪老汉热心地让吴女士搭便车，结果途中发生交通事故，受伤的吴女士一纸诉状将吴老汉告上法庭，要求法院判决吴老汉赔偿自己因交通事故产生的各项经济损失近八万元。最终，在法官的调解下，双方达成了和解，洪老汉总计赔付给吴女士人民币两万七千元。这个案件牵扯到一个好意施惠的法律关系，吴老汉的好意程度十分明显，所以尽管他在交通事故中有违章载人等实际情况，法院仍认定吴老汉承担百分之三十五的责任。

安徽巢湖某监狱的退休职工章淑长是一位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她去世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遗嘱，因此她的遗产由原单位代为保管。章淑长老人生前被表姐的儿子杨化宇照顾多年，老人也在书信中表达了要回报的意愿，无奈书信没有遗嘱的法律效力，杨化宇也不是法定的继承人，所以无法继承老人的遗产。因为被杨化宇帮扶老人的真情所感动，监狱建议杨化宇起诉本单位，由法院判决来实现遗产的合理分配。最终，法院认定杨化宇对老人尽到了的帮扶义务，符合继承法规定的作为继承人以外的人可以分得适当的遗产。

斯密在《道德情操论》里有这样一段开场白：无论觉得一个人有多么自私，但在他的天性中显然还有些道义感会促使他去关心别人的命运，视他人的幸福如同自己的幸福一样必不可少，虽然他除了看到别人幸福自己觉得愉悦之外，从中一无所获。简而言之就是，我们都喜欢别人幸福。

苏格兰哲学家休谟也意识到，如果人们善待彼此，对社会是有益的。

道德的演变、法律的进步都是自下而上的，都是人类行为的结果，而非人类设计的结果。作为所有演变的基础面，人类应该尽可能让天性中的善意得到最大的释放，而不是对善意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