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问西东，检察官在“问”什么？

文 | 范燕

浙江省兰溪市人民检察院侦查监督部

无问西东，只问自由，只问盛放，只问深情，只问初心，只问敢勇，不问西东。电影《无问西东》没有震撼的场景，却震撼人心。

“这个时代，缺的不是完美的人，缺的是从心里给出的真心，正义，无畏和同情。”

王力宏饰演的西南联大学子生活在40年代，我想说，50年代，60年代……每个年代，缺的都不是完美的人，缺的都是从心里给出的真心，正义，无畏和同情。

繁忙让人踏实，可是把自己交给繁忙，得到的仅仅是踏实，却得不到真实。作为一名检察官助理，协助员额检察官办理案件有时候也会忙的焦头烂额，打笔录、作报告、草拟文书、用印、打印、送达等，有时候确实会产生忙碌就是踏实的错觉。

我最喜欢的一项助理工作就是和员额检察官一起提审，不得不说，提审是助理最需要学习且最能得到学习的地方，小小一“问”，能问出生活百态，能问出世间沧桑，能问出值得你去思索的人生。

我的员额检察官曾经说过，你要明白你是为什么而问？我很诧异，我当然是为了查清犯罪事实而问，这难道也有疑问么。

就像电影里清华大学梅贻崎校长问学子吴岭澜，你为什么而学习？

吴岭澜困惑，回答，“我只知道，在这个年纪读书、学习是对的，我何用管我学什么，每天把自己交给书本就有种踏实。”

好的电影总能在某个片刻触动你的心弦，有那么个小瞬间，我似乎明白了。讯问不仅是对犯罪嫌疑人的问，同时，也是对自我的拷问，拷问你的内心，有没有给出“真心”，有没有给出“正义”，有没有给出“同情”。

为什么检察官的“问”总能让犯罪嫌疑人打开心扉，而我的“问”看似中规中矩，没有差错，但总像和犯罪嫌疑人隔着银河系！

数日前，跟着大检察官去提审一寻衅滋事的犯罪嫌疑人张某某，五十几岁，外号“长毛”，因喝酒后和情人（有夫之妇）发生口角，无故在KTV砸东西，毁坏财物价值人民币2500元。跟着大检察官，难免内心忐忑，略带慌张的问完了与案情相关的证实其犯罪事实的所有问题，自觉应该没有纰漏。犯罪嫌疑人张某某也算老实，可能因为钱已经赔付，自知罪行也不重，甚至带着点嬉皮笑脸。问完后，我请示大检察官，检察官翻着案卷，淡然的问，“你为什么会有“长毛”这个外号？”张某某眼睛一亮，闪过一丝自豪，说，“我年轻时喜欢音乐，那时候就赶时髦也留着长发，然后谈着吉他……”

检察官说，“我说看着以前的照片有点艺术感，看来你也是挺有梦想的，那你家里人呢？”

这时，张某某瞬间变脸，收起笑容，说，“我没有家里人。”

看其不愿意谈及家里人，检察官也没再继续问，只问，“这次和你一起在KTV的这个女的是你什么人？”

“长毛”回答，“是我女朋友。”检察官：“这次钱已经赔掉了，你知道钱是谁帮你赔偿的么？”

“长毛”沉默，说：“不知道。”

检察官：“是你女儿赔的。”

显然“长毛”也不愿意谈及女儿，检察官说：“你女儿也不宽裕，但还是拿了钱替你处理好事情。”

看似“身经百战，历经江湖”的“长毛”低下了头，与刚才嬉皮笑脸的“长毛”判若两人，再次抬起已经老泪纵横：“我也知道她不容易，哎，我也不会老是瞎喝酒，年纪也这么大了，也不再搞相好这种事情了，尽量不给她添麻烦！”然后默默擦掉泪水。

检察官说：“你这样想就对了，想想清楚，对你好的人是谁，你该怎么生活，也是有梦想的人不是，就让不好的事情结束在这里，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看到“长毛”的反应，我不禁反问自己，我错过了什么？我似乎错过了“长毛”曾经也辉煌过的过去，错过了“长毛”并不美好的黄昏恋，更错过了他对自己大半生生活的感悟。

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岁月的匆匆，也看到了岁月的残忍，这之于我，也许比得到办案技巧更具有意义与价值，那就是体验一个年近半百，历经世事的老人的人生，每个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何不好好从其他人的人生中汲取经验教训，让匆匆的人生尽量不走弯路。

检察官看似不痛不痒的讯问，为什么却能直通人心？

又想起那个问题，“你要明白你为什么而问”。

我缺乏的是什么？

我想应该是从内心给出的真心，正义，无畏和同情！

因为我没有足够的真心，所以我不关心案件以外的其他情况，我缺少同情，所以无法触及他人的内心。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我站在你左侧，却像隔着银河”脑中回想起五月天的你不是真正的快乐。我懂得了不是真正快乐的“长毛”，但同时我也曾错过了许许多多真实的“长毛”。我想作为检察官，不能为了办案而办案，一个悔悟的“长毛”远比一个被判处刑罚的“长毛”更重要。

办案的终极目的不是惩治犯罪，牢底坐穿，而是教育、感化、挽救！说时容易，真正做到能去感化犯罪嫌疑人的，必然是这个年代，能够从心里给出真心，正义，无畏和同情的人！

无问西东，只问初心，谈何容易，任重道远，检察官助理们，就让我们从“讯问”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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