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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决心变性当女人 却遭遇失明和失业 | 中国人的一天

中国人的一天 2019-08-22

“他”叫思明,“她”叫汐玥——从“他”到“她”,跨越了三十年。作为一名跨性别者,汐玥曾饱受外界和内心深处的折磨。三十岁之后,她完成了内心与身体的统一,渴望被爱,追寻向往中的普通人的生活。


第3047期

摄影&视频/朱玲玉

编辑/边宇航

腾讯图片出品

汐玥曾在4岁那年看到一个女婴的阴部,心想:“女孩下面为什么像铃铛的缝隙一样?我为什么不是那样子呢?”这个疑问便一直埋在心中,无人可解。那时候的“他”还叫思明,是一个性别观念还处于懵懂中的小男孩,只是隐隐觉得“我应该是个女孩。”直到二十多年后,通过互联网她才知道,自己原来“生理性别为男、心理性别为女”,这样的人有个名称——跨性别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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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 | 跨性别女性:动手术告别男儿身 却因医疗事故失明 渴望普通人生活(时长:08:01)

从小学开始,汐玥就对男洗手间有恐惧心理,厌恶因尿意而勃起的生理反应。她拒绝在同学面前上公共洗手间,在寝室睡觉也不脱衣服,日渐被同学孤立,偶尔还会被同学“偷袭”、扒衣服。每次遭到这样的对待,她只能哭闹、喊叫、砸东西,还会钻到桌子和床底下。她时时勒紧腰上的裤绳。长期如此,她大腿内侧、臀部大面积皮肤溃烂,夜里都无法入睡。“我的青春期,是在极度孤独和恐惧中渡过的。”

越是长大,情况就越是恶化。她开始出现抽搐性的神经性反应,一旦受到情绪刺激,就会倒在地上,全身痉挛,手指扭曲。老师同学都凑过来围观,“神经病”“鸡爪风”“出洋相”各种词汇一应俱全。住校的生活像一场持久的战斗。有次她坐着窗台边上独处发呆,同学看到了,拉着她的胳膊大叫:“她要跳楼了,要跳楼了!”班主任寻声过来,却说:“放开手吧,她绝对没有这个胆子。”她当时真的很想跳下去,只是为了证明老师说的是错的。

从小学到中学,汐玥一直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几次被要求转校,可是命运都没有因此改变。“仿佛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深渊。”初中时,她暗恋班里一个男孩,同学都欺负汐玥时,只有他从不参与其中。转校之后有一次邂逅老同学,其中就有那个男孩。他和汐玥坦言,那时他们每天都把汐玥的自行车气门芯给拔掉,而每次望风的那个人就是这位她曾经倾慕的男孩。

学校里,汐玥不是唯一一个被霸凌的对象。她隔壁班有个女生,小时候被化学物品毁了容,成为同学们经常嘲笑的对象并被孤立。她不知道这个女孩是怎么走过来的,但在她心目中她的样子是美好的。汐玥同情那个同学,但自己又很悲伤,因为她宁可接受一个丑陋相貌的身体,至少可以成为女性。图为汐玥的卧室里,摆放着一张曾经拍摄的艺术照,这是她追求想要的生活,追求美的象征。

大学毕业后,汐玥因为跨性别身份,总是不断陷入失业的困境。 “一晃25岁了,感觉自己丑陋不堪,时光飞逝,我将会迅速变老,而且越来越丑。也想过自杀,提早结束作为男人没有未来的人生。”汐玥的生命中除了绝望,别无其他。

汐玥甚至不适应坐公交车,因为不知道怎么坐才能让心里舒服,她会下意识的将腿并拢,形成“//”或“/|”的坐姿,回过神来又略显尴尬地换成“||”,但腿还是尽量靠紧,每次总是调整半天也不对劲。

汐玥每天西装革履地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不得不以男性的社会行为规范来隐藏真实的自己。她曾报名参加几档当红的歌唱选秀节目,希望能在公共渠道上为自己发声,寻求改变困境的通道,可是却迎来了更多的谩骂和嘲笑,被冠以“奇葩”的称号。“没有人能理解我无解的窘境,内心扭曲,快要不成人形。”汐玥说:“我没有生活的动力,不知道为什么活着。”

终于,汐玥还是决定面对真实的自己。她开始争取每一寸女性生活——穿上女装,使用女厕。衣橱的抽屉里,整齐叠放着她的女士内衣。记忆里她上一次理直气壮地穿着女装,还是年幼的时候,穿着红裙子和丝袜、带着假发,笑得粲然。这个场景被父亲拍了下来,却也成了在大人之间相传的一个“笑话”。

汐玥因为男扮女装、使用女厕的行为引起教会争议,甚至被驱逐。信徒们都认为,上帝造了男人,又造了女人,那人就得接受自己本来的样子。 “上帝造我的身体是男人,但造我的灵魂是女人。”他反驳道,“人死后的审判也是对灵魂的,所以肉身和灵魂是分开的,我就是在用灵魂与肉身斗争。”她觉得在决定以女性的模样生活时,过去的“思明”便已经死了。她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怀疑自己是对还是错。“上帝知道我的灵魂没有罪,他是博爱的,并安慰了我。”

思明向母亲坦诚了一切。刚开始母亲不敢相信,一度怀疑他是被骗子洗脑了。汐玥跟着母亲去了主治精神性疾病的北京安定医院。医生安排她先做脑电波检查,又让她做了心理测试,最后医生建议母亲:“如果家里有经济能力,还是尽早做变性手术吧。否则,日后抑郁起来更麻烦。”即使如此,母亲依然不愿接受,嘴里念叨着:“应该把你关在这个医院里,这病就可以治了。”但汐玥知道,母亲的内心一定有了某种变化。

后来母亲妥协,同意只要汐玥先结婚,生个孩子,就放她去做手术。但汐玥并不让步,她不想害了另一个女人的一生。母亲开始对邻居和亲戚避之不及,为了躲开周围眼光和议论,还把家搬到了郊区。母亲难以理解汐玥,抱怨道:“为什么你要做女人?女人很累,要收拾家务,去洗手间都很麻烦,社会也都在歧视女人,男人有更好的发展前途。做女人有什么好!”

汐玥的父母很早就离异了,自从她对父亲出柜并做了手术之后,和父亲已有七年未见,如今也只是保持信件联系。“父亲曾在信中说:我很痛苦,但是请不要放弃联系”,希望终有一天能再见一面。偶然一次,汐玥翻到小时候的相册,看到每张照片背后都有父亲留下的笔迹,泪水夺眶而出:“各种家庭问题都在诉说这个社会的缺陷,我的家庭也只是牺牲品”。父亲的话语和信箱,是她紧紧握住不可多得的温暖。

她的人生在2014年发生了重大改变。那年春节后,汐玥在征得母亲的同意后,飞往泰国做了性别矫正手术。母亲终归还是接受了汐玥,希望她早点完成手术,正常地工作和生活。她做了下体、切了喉结。上手术台之前,汐玥曾反复确认自己是否无悔,但她给自己的答案是肯定的,她等待这一刻实在太久了。手术醒来后,汐玥异常平静,有一种新生的感觉,像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也是从这个时候起,她正式有了“汐玥”这个新名字。

做完手术,汐玥在泰国的一家女性用品店给自己买了一双黑色丝袜。汐玥读小学时,父亲还在袜厂工作,经常带回一些丝袜,她觉得很好看。但一位女性朋友告诉她,这种丝袜其实会让人联想到站街的妓女。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女性审美和他的审美还是不同的。

一年后,国内的一家整容医院提出免费为她做微整形手术,条件是事后以她的肖像作为广告案例进行宣传。她授权签字,上了手术台,却不料发生医疗事故,导致左眼失明。只剩下右眼视力的她不能看3D电影,不能打羽毛球,公交上急刹车抓不住护栏,下楼梯时也会感觉到晕眩。她去申领残疾证,但规定称一眼致盲不符合残疾条件。汐玥又一次失了业,再就业更为困难。

心愿虽达成,但此时的汐玥已经30岁,她诧异时间都去哪儿了,想要撒娇、想要被呵护,渴望一段校园恋爱以及太多太多,但又怀疑这一切已经来不及。她用了三十年的时间,只是为了找到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并开始学会爱自己,接纳他人的不理解。失明、失业、非议……前路有多难,她也不知道,但这条遍布荆棘的路对她而言或许才是最自由的,她不必再辛苦伪装,而是选择了做一个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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