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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志友 、蒋黎婕 :“80后”乡建实践者的“返乡”之声

乡村建设研究 小毛驴市民农园 2019-09-04

文章来源

本文刊发于《新华月报》2015年7月号上半月“乡村建设”专栏。


“乡村建设”专栏是由新华月报与西南大学中国乡村建设学院、中国人民大学乡村建设中心、福建农林大学海峡乡村建设学院及国内多家乡村建设实践机构友情合作出品。


黄志友:北京小毛驴市民农园副总经理、“爱故乡计划”发起人之一。

蒋黎婕:上海师范大学现当代文学硕士,北京梁漱溟乡村建设中心昆山青澄创业园宣传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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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2012年,梁漱溟乡村建设中心(简称梁中心)发起返乡青年行动计划,倡导多元返乡,在全国不同省份建立返乡青年小组。2015年春节,博士返乡笔记带来“乡愁”的广泛讨论后,梁中心发起“返乡故事”计划,希望已经“返乡”的青年们能发出自己的声音。
本文系对“80后”乡建实践者黄志友的访谈,他从2000年起参与大学生支农下乡活动,先后在河北定州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和北京小毛驴市民农园 从事生态农业推广工作,2012年参与发起全国“爱故乡”行动,十余年来,他将一次次蜕变称为“归乡之路”。访谈中,他不仅阐述了自身对于农业的认识,更从宏观社会环境分析了青年返乡的历史与现实。



一、与自然结合的农业生活与文化


蒋:做农业这么久,您觉得做农业的生活状态是什么样的?


:农民的生活有点像一棵植物,发芽、开花、结果,我们欣赏它,觉得美好、漂亮,这是我们局外人的眼光和想象,对农民来说那是他的自然生命状态。传统的农业社会,农民夏天辛苦劳作,冬天闲暇唱歌跳舞,这才是他真实的生活。我们给予他一种文学想象,一种美好乡村生活向往的诠释。但我们往往只看到他唱歌跳舞美好的那一面,没有看到他夏天劳作辛苦的另一面,因为后者你往往缺席了,你不在场。我想,大家看小毛驴市民农园(下面简称“小毛驴”),大概也是这种心态,看到我们光鲜的一面,没有看到辛苦挣钱、养活自己并服务社会的另一面。


每年的社区互助农业(CSA)大会[1],大家觉得小毛驴很阳光,站在全国的舞台上。但是谁都不会看到小毛驴从3月到10月,我们都在努力种地经营挣钱,养活一大帮人;冬天农闲了,人多事少,才抽出人力、挤出经费、贴钱贴人,为全社会的农友服务,办一个民间的、公益性的生态农业大会,前后得耗时2个月,一半的团队得为大会的顺利召开提供各种服务。这才是小毛驴跟随自然节律背后的经济学逻辑。


农耕文化是怎么诞生的?一定是社会安定、富足及闲暇的产物。农闲时唱歌、跳舞、修家谱,文化就诞生了。像陶渊明写诗,我猜想把一百亩地给他种,他就不会写诗了,他一定是三十平米的自主家庭菜园,他一定不是靠农业维生的状态。真正的农民忙忙碌碌,哪有时间和心情写诗?工业文明解放了我们的双手,但并没有解放我们的头脑,期待的闲暇和从容并没有到来,人们反而比前工业文明时代更加忙乱和焦虑,因为我们远离了土地、农业和真正的生活。


二、“无能”的返乡青年和他们的历史机遇


蒋:现在一些青年的状态,想要争取社会资本,但又没有上升空间,也不甘心做农民,您觉得应该怎样看待这样的心态?


黄:这种心态是正常的,这个快节奏的、信息爆炸的社会其实对人有很高的要求。它的尺度之大、范围之广、极度的不公平,超出很多人适应、驾驭这种局面的能力。既没有什么上升空间或不屑于上升,又不甘心只当一个农民或者打工者,我们就只能立一个标杆,形成一个新的群体。这个群体既不是完全按照城市世俗标准,又不是完全遵循农民的传统规则,这就是返乡青年。与其说他们在城市找不到出路,倒不如说退路很少。


但是,它不是永恒的状态。返乡的过程,可以有主流意义上的上升,也还有自得其乐的坚守,关键是你的能力、自我选择和是否能及时把握住历史的机遇。历史给你的机会不多,历史在某一刻一旦给你机遇,你选择了,走对了,你可能会一顺再顺,走向成功。


无论是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时为农民办学校,还是小毛驴市民农园另辟蹊径与市民一起种地,我们都有一个庞大的团队做支撑,潘家恩、石嫣博士脱颖而出,进入体制内,成为与民间互动、促进资源融合的很好桥梁,不过他们只是少数。在特定的历史机遇和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下,我们形成的返乡团队,除了他俩之外,还有严晓辉、郝冠辉、袁清华、钟芳、程存旺、王宁……大家各有自己的一片农业天地,心也基本一如初始。


在特定的时期、条件下,我们的个人选择,因为团队的力量和社会的催化,产生了这样壮观的社会效果——不仅是自己的人生,而且是整个返乡群体,整个农业行业,甚至整个国家,都悄然发生正能量的变化,这是让人欣慰的。


正是晏阳初学院、小毛驴的地理空间与文化,起到了一个团队、社会催化剂的作用。之后的局面就不再是你所能控制,他们自行发酵,整个社会就像动车一样,每个轮子都有动力,快速地发生善的变革。

所以你说的没有上升空间又不甘于做一个平庸的人,是一个伪问题,因为一时不等同于一世,我们需要的只是时间和沉淀。有些人往上走,有些人坚守底层,关键看你的机遇、选择和能力,看你想选择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和生命状态。只要不忘初心就好。


总之,不要浪费青春!


三、返乡青年潮流的话语尺度


:返乡青年、生态农场的潮流在您看来,成为标杆有没有规律?


:返乡,十年前的话语是支农、支教,是乡村建设,所以并非新鲜事。十年前,我们在学院搞生态农业,也是新农人,但是当时不是按照今天这样的语言来叙述。


首先是因为时间形成的话语问题。所谓返乡青年,不代表十年前我们在学院时就不算;五六十年代说知青,不代表我们就不是知青,所以只是特定时代的话语,本质是不变的。


第二个是因为空间形成的尺度问题。比如小毛驴的标杆价值,是放在全国尺度来看的。当小毛驴培养的社区互助农业(CSA)学员回到河南、广西开始生态农业实践,本省的媒体可能会关注他,他们可能就很容易变成地方的标杆,成为走在前面的新农人。姚慧峰是沃土工坊扶持的江西返乡青年,他在江西的生态农业圈,已经是名人是标杆了。这就是区域性的话语优势。那些在地方开拓的返乡青年,并不比我们在北京差,因为他在推动当地的农业历史进程中可能有决定性的作用。作为组织者,作为有中国人民大学等高校资源的社会团体,我们起到了平台搭建、组织推动的作用,让地方的开拓者们有了前进的路标——他们缺乏的只是路标而已,而不是没有能力。我们的作用就像磁铁一样,把各个地方致力于农业发展和乡村建设的青年凝聚到一起。


第三个是90年代末开始,既有国家推动的西部计划志愿者、大学生村官,也有中国人民大学乡村建设中心以民间方式推动的大学生支农下乡、农村可持续发展青年人才培养计划[2],这些项目本质上都是青年返乡。通过这些方式,以缓解就业压力,支援乡村发展,稳定民族国家。所以返乡青年无论是出于自救,还是国家为了缓解就业压力、促进三农发展的制度安排,本身是随着时代的脚步在发生变化,有它自己的规律,并非凭空而来。




[1]全国社区互助农业(CSA)大会:由中国人民大学乡村建设中心和国仁城乡(北京)科技发展中心(小毛驴市民农园)发起,自2009年起至今已经成功举办六届。

[2]该计划是中国人民大学乡村建设中心、北京梁漱溟乡村建设中心于2005年正式启动的人才培养计划,每年培养约20名青年骨干服务于农村建设,至今已开展10期,培养了200余名青年志愿者,至今继续从事农村工作(如返乡、合作社等)或农村公益工作的有89名,服务70余个农村试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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