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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故事(20)】老舍与《大公报》

2017-04-19 马浩亮 大公网


       在《大公报》115年的历史长河中,文艺副刊是一方百花齐放、独具特色的园圃。胡适、梁实秋、丰子恺、林语堂、曹禺、冰心、茅盾、巴金、沈从文、老舍……众多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大家巨匠,都曾是《大公报》副刊的作者。按现在的网络语言,这堪称是一支文学界的超级“天团”。


老舍先生


       老舍是《大公报》副刊灿若群星的作者队伍中的一员。前几日清明节,在京西八宝山公墓的一角,老舍的墓地前也摆放了凭吊者敬献的花束。环顾整个公墓,老舍墓是墓地设计式样最为特别的之一。没有常见的墓碑和坟冢,反而是一整块平铺在地面的墨绿色花岗岩,雕刻着一圈圈散开的波澜,象征其生命最后归宿的太平湖,波心当中浮雕着老舍的侧面头像,架着一副眼镜,平静安详。呈折角的两面汉白玉墓墙上,一边是老舍与夫人胡挈青的名字及生卒年月,字体用的分别是两人生前的签名;另一边则雕刻着这样一段话:“文艺界尽责的小卒,睡在这里。”并衬以胡絜青生前所绘工笔菊花为底,庄重而净雅。


老舍墓地(马浩亮摄)


作品寓反思于幽默

       老舍是一位人民作家,作品大多聚焦底层小市民,而又与整个国家民族命运气息相通。尤为特殊的是,老舍在《大公报》上发表的一系列作品,又恰恰与《大公报》的历史播迁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1930年老舍结束在英国和新加坡的求学教书生涯归国,直到1937年,他寓居济南,大部分时间在齐鲁大学、山东大学做文学教授,期间也曾辞职专事写作。这是老舍的一个创作高峰期。1936年11月,开明书店出版了老舍的第三部中短篇小说集《蛤藻集》,当中不少文章都系发表在天津《大公报》的文艺副刊,如《听来的故事》(1935年5月12日)、《断魂枪》(1935年9月22日)等。


老舍作品《蛤藻集》


       老舍性格温和,鲁迅那种辛辣直白的挞伐,在老舍笔下是绝少见到的。但老舍的作品并不缺乏对国民性的剖析和批判,只不过大多是寓批判于曝光,寓反思于幽默。

 

       《听来的故事》,刊载于《大公报》文艺副刊第151期。文中通过会讲故事的宋伯公,讲述了一个“连半下子也没有”的孟智辰的故事。孟先生“本事是凡事无办法,因而也就没主张与意见,最好作会长,或作菩萨。”“都在英文系里,人家孟先生直到毕业不晓得莎士比亚是谁。”“他天生来的是馒首幌子——馒头铺门口放着的那个大馒头,大,体面,木头作的,上着点白漆。”“四棱子脑袋;牙和眼睛老预备着发笑,唯恐笑晚了;脸上的神气明明宣布着:我什么也记不住,只能陪你笑一笑。”然而由于其内兄做了教育部秘书,后来又做大学校长、教育部长,孟先生跟着平平安安地升官,历史系主任、编译局长、秘书长。

 

       老舍通过这个故事,最终告诉读者一个无奈而苦涩的结论:“由他身上,我明白了我们的时代——没办法就是办法的时代。”


       《断魂枪》讲的是则清朝末年,列强入侵,镖局被洋枪取代后,身怀绝技“五虎断魂枪”的镖师沙子龙把镖局解散,转行当客栈老板,而“五虎断魂枪”的枪法也绝不再传。徒弟王三胜,在与孙老者的较量中被打败,引着孙老者来拜会沙子龙,但无论如何激将,沙子龙就是无动于衷,拒绝较量枪法。深夜,这位老镖师在后院耍起了枪法,对着星空说了四个字:“不传,不传”。

 

       该文有着凝重的历史隐喻和文化情结。老舍通过沙子龙表达了自己对传统文化的矛盾心理。面对西方列强的入侵,以“断魂枪”为象征的中国传统文化已经无力抵抗,老舍对此有着清醒的认识,但又交织着难以割舍的情怀。文中传统武术拳棒的崇拜者和捍卫者“孙老者”,则是不少仍沉醉在天朝上国迷梦中的国人的缩影。


爱国文人的呐喊与呼吁

       老舍在济南工作生活多年,其“济南”系列散文脍炙人口。1937年12月4日起,《大公报》多日连载了老舍的散文《三个月来的济南》。此时的《大公报》已经不是天津《大公报》,而是上海《大公报》。由于平津的沦陷,发誓不在日寇铁蹄底下出一天报的《大公报》,关闭津馆,而由沪馆出报。济南亦已岌岌可危。


       在《三个月来的济南》长达五六千字的文字里,老舍一改那种“布尔乔亚之仁”的文风,不仅对从平津南下流亡的人群、撤退的军队、敌机的轰炸做了记录和描述,更对抗战失利的原因和存在的问题进行了理性的总结和剖析,并从一个爱国文人的角度发出了呐喊与呼吁。甚至可以说,其角色集作家、记者、学者于一身。


《大公报》刊载的老舍散文《三个月来的济南》


       就记录和描述,老舍写道:“这时候,也正是平津的人往南逃亡的时候,有的本无处可归,便停在济南,有的在此住一住脚,再往别处去。专就流亡的学生说,由此经过的大概也有五六千之多。“敌机开始在黄河铁桥左右投弹,随着轰炸得巨响,我们听到闸北与娘子关的失陷。等到太原失落,敌机便天天加紧的轰炸济南城北的沿河的各渡口。”“十一月十五日午后五点钟,忽然城北震天裂地的响了三声,连城南住家的玻璃窗都震得哗哗的乱响,树上的秋叶也随着落如花雨。三响过去,街上铺户一律上了门,人群疯狂了似的往车站上跑。”

 

       就总结和剖析,老舍指出:“大军云集就非有个总指挥不可,而军队部属系统与调练本极复杂歧异,彼此间的通信与联络又极不完密,往往一部分勇敢该退而不退,另一部分迟疑该进而不进。此进彼退,彼败此胜,结果吃了大亏。要调防如意,须先有好的训练,而我们的军队并不都有此预备。”“说到济南的防空与其他防御的设备,那真有些缺憾。战前,不必说了。敌人来到了,这是瞪眼吃苦。防空呀,发发小册子,和在街头钉起几块小木牌:‘避难所由此往南’。过去一看,原来南边只是块空地!此种防空的小木牌的价值正等于别种标语,处处是红纸绿纸,事事俱有格言,结果全是纸上谈兵。”

 

       就呐喊与呼吁,老舍疾书:“过去三四个月抗战的成绩,在一方面明白的显露了我们的死里求生与弱而无畏的决心与正气,在另一方面可是也充分的摆出来我们的种种弱点与缺陷……积弱的中国,现在是服了一剂猛药;非此药不能救亡,亦唯其因为服此药通身才必有急剧的变化,腐坏的地方必须死掉,新的组织才会发生”。“在这生死关头,真正爱国的人必须认清我们的长处,同时也必须承认我们的弱点。不知自家所长便失去自信,不承认自家所短便吃死亏;我们现在是既要坚决的自信必胜,还要有过必改,这才是求生之道。因此,假若我若是对抗战期间济南的种种批评得过于严厉一些,那一定不出于恶意的唱高调,而是善意的促起明眼人的觉悟。”


「奔往异地坚定了打回故乡!」

       老舍又表达自己对抗战必胜的信念和决心:“经友人的劝告,我也卷了铺盖;我原想始终不动,安心的写文章,我的抗敌武器只有一管笔。……济南是我第二老家,我曾在那里一气住过四年。没法不走了,可是!”“从一上车,我便默默的决定好:我必须回济南,必能回济南!济南将比我所认识的更美丽更尊严,当我回来的时候。逃亡激进了努力,奔往异地坚定了打回故乡!”


青年时代老舍


       老舍1937年11月由济南奔赴汉口,次年被选为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简称“文协”)常务理事兼总务部主任,同年7月,随文协西迁重庆。这由于《大公报》的播迁轨迹如出一辙。继津馆关闭之后,《大公报》沪馆也在刊登完《三个月来的济南》之后不久,于1937年12月13日,因上海沦陷而关闭。《大公报》在1937年9月18日与沪馆并行创办汉口版,也在1938年10月结束。1938年12月1日,《大公报》重庆版创刊,开启了抗战时期这份报纸最为艰苦也最为辉煌的一段岁月。

 

       此时的老舍,仍然是《大公报》的忠实读者和作者。如在1942年10月10日发表在《大公报》的《青蓉略记》一文中,老舍记录自己当年8月到成都周边游览的所见所闻,既包括都江堰、青城山的风俗、景观、民情、历史,也白描了抗战大后方不同群体的生活图景。如张文白将军(张治中)带领千余名青年团学生举办夏令营,“学生和职员都穿汗衫短裤(女的穿短裙),赤脚着草鞋,背负大草帽,非常的精神”,“女学生也练习马术,结队穿过街市的时候,使居民们都吐吐舌头。” 成都文协分会的作家们辛苦工作,“会刊《笔阵》也由几小页扩充到好几十页的月刊,虽然月间经费不过才有百元钱。这样的努力,不能不令人钦佩!”作家叶圣陶“他的精神很好,只是白发已满了头。”

 

       整篇文章,展示了大后方军民乐观积极向上的精神风貌。但文章的最后一段,老舍仍难掩愁绪:“归来:因下雨,过至中秋前一日才动身返渝,中秋日下午五时到陈家桥,天还阴着。夜间没有月光,马马虎虎的也就忘了过节。这样也好,省得看月思乡,又是一番难过!”虽寥寥数语,一笔带过,却足以动人。


《大公报》刊载的老舍文章《青蓉略记》


巴金《大公报》专栏悼老舍

       老舍与《大公报》的另一段特殊情缘,与另一位大作家有关。那就是巴金。如本文开头所言,1966年文革狂飙骤起,老舍便成为最早的牺牲者之一。十年间万马齐喑,国内无人敢为其鸣冤。

 

       从1978年底开始,巴金在香港《大公报》开辟《随想录》专栏,从1978年12月1日写下第一篇《谈〈望乡〉》,到1986年8月20日写完最后一篇即第150篇《怀念胡风》,历时八年,写完这部全长42万字的巨著,陆续分为五集出版。这被公认是巴金晚年最为重要的作品,文中充满了拷问、忏悔、揭露、怀念。而当中最为著名的篇章,就包括《怀念老舍同志》,这“是巴金先生晚年的代表作,不仅是他写的悼念亡友文中最长的一篇,也是他自己很满意的一篇,是他生平第二个创作高峰中的扛鼎之作”。

 


巴金

老舍

       1979年12月6日,巴金开始写《怀念老舍同志——随想录三十四》,15日下午改定,不久在《大公报》的“大公园”副刊刊出。全文四千多字,后收入《随想录》的第二集《探索集》中。这为老舍与《大公报》的情缘做了一个最珍贵最恰当的注解与留念。

 

       巴金带着泪水写道:“老舍同志是中国知识分子最好的典型,没有能挽救他,我的确感到惭愧,也替我们那一代人感到惭愧。”“我不相信鬼,我也不相信神,但是我却希望真有一个所谓‘阴间’,在那里我可以看到许多我所爱的人。倘使我有一天真的见到了老舍,他约我去吃小馆,向我问起一些情况,我怎么回答他呢?……我想起了他那句‘遗言’:‘我爱咱们的国呀,可是谁来爱我呢?’我会紧紧捏住他的手,对他说:‘我们都爱你,没有人会忘记你,你要在中国人民中间永远地活下去!’” 


大公国际传媒学院

       创办于2014年,是香港大公文汇传媒集团旗下的教育培训机构,同时也是经中华人民共和国外国专家局认证的境外人才交流培训机构。

       学院秉承百年大公报「忘己之为大,无私之谓公」的传播理念、人才荟萃的优势,因应新时代需要,搭建海内外政府与传媒、企业与传媒、传媒与传媒间沟通交流平台,培育传播人才,引领传播文化,提升加快国际化进程中的政府、企业、媒体的传播力。

       学院成立短短两年多来,以香港优势、国际视野、一流师资、流动课堂为办学特色,推出了面向政府官员、企业老总、传媒高层、专业人士的多个精品课程,政府公共关系与传播力专题赴港培训课程、政府新闻发言人高级研修课程、政府法制建设专题赴港研修课程、提升央企海外传播力研修班、传媒高层人士/传媒院校学生赴港培训课程,以及民营企业领导力与品牌传播力赴港研修课程等;同时举办香港食品安全、省港澳外事干部、政协外事委员会赴港研修等特色课程,培训政府官员、央企发言人和民企管理层已近千人,得到参训单位及学员的广泛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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