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碳目标下如何发挥好绿色债券市场的作用——大金融思想沙龙170期主题报告
编者按
12月11日，由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IMI）、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货币金融系联合主办的大金融思想沙龙——“金融助力十四五新开局”系列沙龙第13期（总第170期）线上研讨会成功举办。平安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投资经理田昕明做题为《双碳目标下如何发挥好绿色债券市场的作用》的报告，中国人民大学生态金融研究中心副主任、环境学院教授蓝虹，中国人民大学中债研究所副所长、财政金融学院副教授李戎，中央国债登记结算有限责任公司中债研发中心副总经理史祎，中国工商银行总行投资银行部研究中心宏观经济首席分析师王彬，西部证券宏观首席分析师张静静，中国银行总行投资银行与资产管理部经理范彬彬对报告进行了点评，沙龙由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副所长涂永红主持。
以下为本期报告核心内容：
绿色债券是指将募集资金专门用于支持符合规定条件的绿色产业、绿色项目或绿色经济活动，依照法定程序发行并按约定还本付息的有价证券。这方面的界定比较全面，我国有竞争优势的产业也都包含其中。我国的绿色债券市场发展时间虽然不长，但政策相对比较密集，监管也比较完善。目前我国已经成为全球第二大绿色债券发行国，绿色债券的发行逐年加速，发行场所覆盖境内外。
从宏观角度来看，“双碳”目标是服务环境、人类长期发展的目标，是中国作为一个大国应该履行的重要责任；从比较短期、微观的角度以及投资人的角度来看，这是对产业层面和“双碳”结合的要求。目前我国的部分新能源产业，如风、光能源产业以及新能源汽车产业，已经取得了比较大的优势，也迎来了非常难得的历史机遇。所以市场的建设一方面要考虑如何服务于有巨大外部性的长期目标，如气候、环境，也要从如何增强我国的竞争力和产业优势方面下功夫。
1
我国绿色债券市场的运行特征
1、资金的使用集中在绿色服务、节能环保领域
相当一部分的绿色债券是地方政府主导的，新能源汽车，风、光能源设备方面整体的发债量、发债规模和发债意愿相对较弱。
2、发行场所覆盖境内外，外币占比较小
目前绿色债券主要还是以境内交易所和银行间市场发行为主，和国内其他债券的情况比较一致。为了推进人民币债券市场国际化，我国也在认定标准上逐渐和全球进行统一，整体进程比较慢。在投资实务中，海外机构对国内主题的接受度更高，对债券是否是绿色债券反而不是非常关注。所以关键还是发行主体是否是海外机构可接受的范围。
3、外部审查占比略有提升
根据CBI的数据，境外发行的绿色债券至少进行了一种形式的绿色认证，但境内发行的绿色债券中缺少外部审查信息的占比仍较高。认证是对资金比例和投向更严格的要求，除了CBI认证之外，境内认证也在不断增加。而一定程度上对认证的放宽对产业发展和产业扩展全球竞争力也有一定的作用，这其中需要权衡。
4、债项特征
（1）发行品种结构逐步均衡
我国绿色债券发行品种不断丰富，基本涵盖我国债券市场主流品种，并逐渐向多元化、均衡化转变。绿色金融债占比逐步下降，绿色公司债及绿色企业债的占比持续上升，绿色中期票据、资产支持证券、短期融资券的占比也逐渐上升。
（2）发行期限以中短期为主
目前除了地方政府发行的债项期限较长之外，其他债项发行期限以中短期为主。这一方面是由于除了资质极佳的发行主体外鲜有能成功发行的五年以上信用债，另一方面由于产业周期的存在，产业弱势期发行长持有期债券是不可避免的，投资这类债券的投资者会要求比较高的票息，客观上抑制了发行主体的积极性。
（3）发行利率不具有明显优势
通过对比具有相同发行期限、债券评级的绿色债券与普通债券，2016年至2021年11月，以3年期的债券为例，绿色债券的平均发行利率普遍低于普通债券。若加上绿色债券发行过程中的审查、评估认证等费用，我国绿色债券的发行利率并没有明显优势。而长期限（5年期、10年期）的绿色债券发行成本较普通信用债并无优势。当然这里不排除是结构差异造成的结果。因为从中债隐含评级来看，绿色债发行主体隐含评级比较高。因此长期绿色债券发行成本优势可能不是因为它是绿色债，而是因为其发行主体的质量更高。
5、发债主体特征
（1）发债主体集中于经济较发达地区
截至2021年11月底，绿色债券发行主体主要集中在北京、广东、福建、上海、山东等经济较发达地区，这五大省市合计发行量占比达59.1%。一方面是这些区域本身投资需求旺盛，另外发行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统计数据的发行地以银行注册地为准，而国开行等银行注册地都在北京。欠发达地区的项目投放需求是存在的，但目前只有比较好的城投债能够比较顺畅地发行。
（2）发债主体以地方政府和国有企业为主
发行主体主要是以地方政府和国有企业为主，这不是绿色债的问题，是信用债的问题。民营企业信用债的发行，尤其是期限较长的信用债的发行难度非常大。因此目前的投资主要是大的国企、地方政府或大型的企业驱动。其实在产业层面，优秀的民营企业有比较丰富的融资渠道，发行绿色债券很可能并不是最优的融资手段。但如果绿色债监管体系比较完备，一定程度上发行绿色债也是对企业进行的外部约束。
（3）发债主体信用评级较高
2016年以来，绿色债券主体评级以AAA级为主，发债主体的信用评级较高。但需要注意的是，外评往往相对宽松，信评机构评级公司作为发行人的客户，有给出较高评级的倾向，也导致了一些问题。但市场公允的评级，如中债隐含评级中，目前发债主体的评级还是较高的。
（4）发债主体主要集中在金融、工业、公用事业
2016年至2021年11月，前三大行业合计占比91.1%，依次为金融业、工业、公用事业，占比分别为42.1%、25.2%、23.8%。其中，金融业发行额度占比呈现下降的趋势，工业、公用事业的占比近些年出现上升，表明我国绿色债券项目逐渐投向工业及公用事业领域。2021年，公用事业已成为当年发行规模最大的行业，年初至今累计占比达36.6%。
2
我国绿色债券市场目前存在的问题
1、国内外绿色债券评级标准存在差异
《绿色债券支持项目目录（2021年版）》实现了国内绿色债券市场在支持项目和领域上的统一，有利于推动我国绿色债券标准统一并逐步与国际接轨。但由于各国国情及政策重点的不同，中外绿色分类标准仍存在不少差异。如国外认证的土地与海洋资源利用目前还不在我国的绿色债券支持名录中，而我国在绿色农业、绿色服务两方面有特殊的支持；而且国际绿色债券募集资金投向一般公司用途的标准至多为5%，而目前国内如绿色企业债和绿色公司债用于一般用途的资金占比分别高达50%、30%。此外，在贯彻“双碳”目标方面，应考虑我国自身发展阶段，把握历史机遇，拓展产业链优势。因此国内标准的制定在与国际接轨的同时，也应在培育优质行业走向世界方面有所侧重。
2、绿色债券监管机制尚待完善
（1）第三方评估认证机构行为有待规范
透明度对于维持绿色债券市场的可信度至关重要，亟须规范第三方评估机构的认证流程和认证标准，以提高认证机构公信力。
（2）信息披露机制尚不完备
信息披露其实不是绿色债券特有的要求，而是信用债的要求。信息披露的作用不单单是对资金使用情况的监管，而是对发债主体企业经营活动的更全面的监管，也使得发债主体企业的其他投资、融资活动更加审慎，这对整个行业的规范具有重要意义。从这一点来看，绿色债券起到的信息披露作用反而比融资本身更加有意义。
3、绿色债券发行端面临诸多挑战
（1）绿色债券发行成本不具有明显优势
正如前述，我国绿色债券的发行利率虽然略低于普通债券，但加上绿色债券评估认证等要求，会加大绿色债券的发行成本，降低绿色债券的发行意愿。此外，相较于项目本身，投资者更加关注的是发行主体本身的质量。因此，对于同一发行主体而言，绿色债券和发行主体的其他信用债的成本相比不存在优势。
（2）绿色债券期限错配
由于许多绿色产业和项目具有回报率偏低、投资期限长等特征，决定了绿色债券的发行期限偏向于中长期。但是从当前的实际来看，我国绿色债券的平均发行期限仍然较短，以5年期以下绿色债券为主，国际市场发行的则多集中在5至10年期。
（3）绿色债券发行多样化有待提高
绿色债券发行主体以大型国有企业为主，民营企业发行规模较少。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近年整个信用债市场信用环境的问题。此外，我国目前已经有绿色地方政府专项债发行，但发行数量和规模仍较少；绿色国债尚未发行，能够服务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相关绿色债券产品仍较为有限。
4、绿色债券投资端的市场需求还未得到释放
（1）专业投资机构对绿色债券的参与度较低
境内投资者对绿色投资的了解仍较为有限，导致机构投资者参与绿色债券的热情并不高。银行在监管方面可能存在绿色债券投资端的考核和优惠，但非银金融机构方面绿色投资的理念仍然比较欠缺。
（2）境外资本对我国绿色债券持有量较低
当前，境外投资者已通过多渠道购买持有我国债券，但其购买的品种主要集中在国债、政策性银行债，其所持我国绿色债券的比例仍然较低，绿色债券的投资者类型仍有待进一步丰富。
（3）免税、减税等政策支持力度尚需加大
目前境外发行的绿色债券大多都有相应的免税政策，这方面的政策可以和产业扶持政策相结合，逐步向境外绿色债券的运行模式靠拢。
（4）债券投资人本质上还是看主体和增信方式
以风、光能源以及新能源车等绿色项目为例，这些行业的大多数公司依然出于资本开支特别高的阶段，在外部环境变化、产业周期变化和行业内部竞争当中，难免会有公司在竞争中被淘汰。这样的状态对于投资者而言已经带有了股权投资的投资思路，但债券本身的票息不足以补偿投资者的风险，因此增信的方式非常重要。
（5）很多投资项目本身未必适合债券投资者参与
如前文所述，包括环保项目在内的很多产业资产周转率低，投资回报周期长，如果没有合理的增信的话本身就不适合债券投资者参与。
（6）当前脆弱的信用环境下，民营企业和欠发达区域城投融资能力趋弱
民营企业和欠发达地区城投往往也是投资主体，但目前这些企业的融资能力趋弱。绿色债券发行的核心问题是大的信用环境，通过改善信用环境，恢复债券市场的融资能力。
3
我国绿色债券市场高质量发展的对策
1、完善绿色债券标准，推进国内标准与国际主流相一致
国内外对绿色债券标准仍存差异，对绿色债券的认定、投资、交易等带来了不便。
一方面应不断弥合中国和国际绿色标准之间的差异；另一方面，我国绿色债券名录的确立要符合我国现阶段的绿色行业发展特征。在国际上，新能源车和风、光能源产业中我国处于绝对的领先地位，应积极参与国际标准和评定规则的制定，持续增强我国在绿色债券市场的影响力，并提升与全球融合的广度和深度。境外投资者本质上仍然是逐利的，其资产配置的需求依然是有发展潜力、有竞争力的产业，就这一点而言，是否符合国际主流绿色债券的标准未必会是海外投资者最关注的问题。
2、完善绿色债券相关监管机制
（1）规范第三方评估认证机构的行为
推动形成一致、透明的认证标准及认证流程，督导第三方机构严格执行，以提升其评估认证结果的专业性和公信力，进而培养一批有国际视野的本土认证机构。
（2）建立强制性的信息披露制度
加强绿色债券募集资金用途管理，建立完备、透明的绿色债券信息披露的框架，统一信息披露的频率、内容等具体要求。
3、进一步优化发行端的政策支持，加强产品优化与创新
（1）持续加大绿色债券发行的财政支持力度
加大对绿色债券发行主体的激励措施，积极促进绿色债券发行过程中财政补贴政策的落地执行，鼓励募集资金投向绿色项目的发行主体贴标发行，优化绿色债券的识别和统计，便利绿色债券市场管理。
（2）增加绿色债券产品供给
完善多元利益相关者驱动的绿色金融生态环境，为该生态系统提供社会责任债券、碳金融等更为多样化的绿色金融产品及投资机遇；可尝试发行绿色国债，推动国内绿色债券市场基准价格的建立；优化绿色地方政府专项债，通过优化项目收益分配机制等多种方式，扩大绿色债券产品的市场份额；加大对“碳中和债”的支持力度，鼓励高碳企业向低碳化转型，积极践行绿色发展理念。
（3）引入更多国际机构发行绿色熊猫债
鼓励更多国际机构进入我国市场发行绿色债券。
4、加大投资端支持力度，优化投资者结构及风险补偿
（1）加强绿色投资者网络建设
培养投资者的绿色投资理念，推动建立社会责任投资者制度，引导树立绿色投资意识，提高市场对绿色债券的关注度以及对绿色债券的接受认可程度。
（2）健全绿色债券的风险分担补偿机制
针对投资周期长、投资风险高的绿色项目，可通过建立绿色基金的方式完善其风险补偿机制；对较低评级民营企业，可通过外部增信如绿色担保、绿色保险等提升绿色资产价值，吸引更多投资者；在绿色金融试验区可试点免税、减税等政策，提高绿色债券的市场需求
（3）推动绿色债券指数纳入国际指数
在现有绿色债券指数基础上开发创新更多的绿色债券指数，并培育具有市场影响力的绿色债券指数。未来，可优化并推动国内绿色债券指数纳入国际主流指数，扩大同国际交易所的合作与信息共享，吸引更多国际投资者了解并进入中国绿色债券市场，推动绿色债券市场的进一步开放。
（4）要在发行人环节建立基本的道德观
要想让绿色债券乃至信用债在债券市场以及整个融资市场占有一定的地位，发行人必须建立起基本的道德观，对债券投资人要足够重视。否则，发行人对债券投资者的漠视不仅会给债券投资者造成损失，更会给整个信用债市场的信心造成严重损害。
（5）建立惩戒和警示机制
对于失信主体，对民企要追查资金使用中的不合法、不合规的问题，一定程度上让企业控制人个人承担连带责任；对于国企，主要负责人要追究相应责任，对市场产生重大恶劣影响的要追究其刑事责任，必须万分珍惜信用环境。
报告整理 聂可昱
编辑 薛舒宁
责编 李锦璇、蒋旭
监制 朱霜霜
点击查看近期热文
欢迎加入群聊
为了增进与粉丝们的互动，IMI财经观察建立了微信交流群，欢迎大家参与。
入群方法：加群主为微信好友（微信号：imi605）,添加时备注个人姓名（实名认证）、单位、职务等信息，经群主审核后，即可被拉进群。
欢迎读者朋友多多留言与我们交流互动，留言可换奖品：每月累积留言点赞数最多的读者将得到我们寄送的最新研究成果一份。
关于我们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IMI）成立于2009年12月20日，是专注于货币金融理论、政策与战略研究的非营利性学术研究机构和新型专业智库。研究所聘请了来自国内外科研院所、政府部门或金融机构的90余位著名专家学者担任顾问委员、学术委员和国际委员，80余位中青年专家担任研究员。
研究所长期聚焦国际金融、货币银行、宏观经济、金融监管、金融科技、地方金融等领域，定期举办国际货币论坛、货币金融（青年）圆桌会议、大金融思想沙龙、麦金农大讲坛、陶湘国际金融讲堂、IMF经济展望报告发布会、金融科技公开课等高层次系列论坛或讲座，形成了《人民币国际化报告》《天府金融指数报告》《金融机构国际化报告》《宏观经济月度分析报告》等一大批具有重要理论和政策影响力的学术成果。
2018年，研究所荣获中国人民大学优秀院属研究机构奖，在182家参评机构中排名第一。在《智库大数据报告（2018）》中获评A等级，在参评的1065个中国智库中排名前5%。2019年，入选智库头条号指数（前50名），成为第一象限28家智库之一。
国际货币网：http://www.imi.ruc.edu.cn
微信号：IMI财经观察
（点击识别下方二维码关注我们）
理事单位申请、
学术研究和会议合作
联系方式:
只分享最有价值的财经视点
We only share the most valuable financial insigh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