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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主义进入3.0时代? 我们怎么办?

国观智库 2019-07-17


本文字数:416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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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考察一下斯塔夫里迪斯将军对于三代恐怖主义的划分,就很容易发现其有待商榷的地方:


首先,这三个时代的恐怖主义组织进行自身动员的方式,有着根本不同的思想基础,不可同日而语;其次,这种划分并没有深究二代和三代恐怖组织具有强烈国际性的根源所在;再次,从袭击目标的选择、具体行为方式等来看,二代和三代并无不同,要被划分为两代实在有些勉强。


研究反恐问题时,不应株守某个权威理论框架,现在就言及恐怖主义进入3.0时代未免为时过早。目前的恐怖主义并没有跟上个世纪90年代有本质性差异,只不过是适应了互联网时代,在组织模式和活动方式上有了一定的变化。



恐怖主义进入3.0时代?

我们怎么办?



作者:千里岩,瞭望智库特约国际观察员。毕业于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长期跟踪关注叙利亚局势。


斯里兰卡的连环爆炸案再一次震惊了世人,一个原本在内战结束后十几年都很平和的佛教国家,居于少数地位的穆斯林中一群极端分子袭击了同样是居于少数地位的天主教宗教活动仪式,同时还袭击了西方人聚集的地豪华酒店,造成了大规模的人员死伤。整个世界都在惊呼,这个世界上可能要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有介于此,部分专门研究反恐问题的专家,提出了世界上恐怖主义活动正在进入一个3.0时代。





什么是恐怖主义3.0版?关于这个概念,目前比较明确的只有前北约组织欧洲盟军最高司令,美国海军上将斯塔夫里迪斯根据恐怖主义的历史活动阶段和组织模式进行了划分。


斯塔夫里迪斯将军认为,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兴起的极左翼恐怖主义组织,他们都是以国家为界限,各自为战的。而本世纪初崛起的基地组织等则明显有跨国性,今天肆虐全球的ISIS组织跨国性组织能力前所未有,因此他将其称为恐怖主义的3.0版。他认为传统的反恐手段已经不足以对付这种3.0版的恐怖主义,世界各国在反恐的大形势下,必须要研究新世纪的新方式。


尽管国内某些知名学者也纷纷呼应提出恐怖主义进入3.0时代云云,如果我们认真考察一下斯塔夫里迪斯将军对于这三代恐怖主义的划分,就很容易发现,将军先生的划分还是有值得商量的地方。





首先,这三个时代的恐怖主义组织在进行自身动员的方式,有着根本不同的思想基础。这一点就决定了他们的行为模式上的差异。


第一大极左翼恐怖主义组织,他们虽然将自己的斗争目标定义为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但是同时他们都有着明确的直接目标——那就是本国的现行政府和法律,社会制度。因为每个国家的经济社会状况千差万别,因此人群对于社会不公现象的体验和感受程度差距相去万里。极左翼恐怖组织的思想动员基础决定了,他们根本不可能具有真正跨国性,犹如日本赤军和巴勒斯坦人阵那种跨国勾连具有相当的偶然性。


从活动手法上观察,他们在进行活动的时候,主要将其矛头针对了政府机构和军警人员,以及部分他们认为是资本主义元凶的财经界人士。在发动袭击的时候,他们对于手段的选择也通常较为谨慎,尽可能的不造成附带平民损伤,以免激起社会对其反感。因此可以说,他们是组织结构明确政治目的清晰的一种政治组织并不过分。只不过他们希望利用自己的行动除了令特定的政治对手对其退让或者妥协,还需要聚集多数的民众的普遍支持。


其次,被认为是第二代恐怖组织中最典型的基地组织,是一个规模庞大且跨国协调组织能力强大的恐怖主义组织,这一点没有什么争议。第三代恐怖主义组织的代表也就是今天经常提起的ISIS,明显比基地组织具有更强烈的跨国性,不光跨国发动恐怖袭击,其成员招募范围也明显的走出了中东西亚的局限,甚至将手伸向了欧美国家。


斯塔夫里迪斯将军指出恐怖组织活动模式出现了换代,但是他却并没有深究二代和三代恐怖组织具有强烈的国际性根源所在。其实,任何一个组织或者是能够集合起来的人类行为共同体,必然都需要一个共同的思想动员基础。一代是极左翼社会平等思想作为基础,基地组织和ISIS则共同基于一种宗教,尽管他们把宗教极端化的行为与宗教主流关系如何尚且需要讨论,但是这个思想基础是明确的。换句话说,只要在这种宗教能够传播的地方,出现了令这个特定群体不满的现象,则基地组织或者ISIS就利用宗教情绪将这种不满同质化,从而培育起来一个自己落地生存和成长的土壤。


另外一点则是随着科技进步和经济“全球化”的程度与上个世纪不可同日而语,不光国与国之间的人类交往活动进入一个前所有的活跃水平,便于某一种思想迅速低成本传播,仅就是国际间交通货运活动和金融往来在客观上就为这些国际性恐怖主义组织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便利。


所以基地组织和ISIS从一出现就注定了具有国际性,他们既有这个思想动员基础也具有现实物质环境的支持。


必须强调的是,这二者更加难以对付的原因不仅仅是其国际化程度问题,更因为他们没有明确的政治目标或者政治理想,而只是基于宗教的原教旨主义普遍性的反对当今世界任何具有现代性的元素。


再次,曾经的ISIS和确实跟基地组织有许多明显的差异。诸如,基地组织是一般性地反对一切带有西方思想元素的事物,ISIS有着明显建国的理想,基地组织明显采取松散的“加盟”模式,而ISIS更像是一个具有明确组织架构的“准国家”等等。但是从今天的形势来看,这个世界是容不下ISIS这样一个奉行着极端主义原则的组织建立国家。所以在各方即便是不那么紧密的合作之下,ISIS想建立一个国家的实体努力终于还是要沦为泡影的。


在过去ISIS因为不同于基地组织有一个建立国家的明确奋斗目标,因此在策略上确实采取了与基地组织有所差的做法,比如开始对外界展示一个明确的组织架构,着重战术性的以什叶派穆斯林为主要目标,暂且放弃了基地组织主张的整体对抗西方文明价值观,各地投靠ISIS组织的同教派武装组织必须有枪有地盘,ISIS乐于以“省”的名义将其收编,而基地组织则显得更松散一些,只追求认同其理念的恐怖分子加入不要求人枪和地盘等等。


斯里兰卡的事件提醒我们必须正视这样一个事实,也正是这个从实体上覆灭了的ISIS,此次发动了一个针对此前与其毫不相干的国家的袭击。从袭击目标的选择来看,他们很显然还是把西方思想元素和价值观的代表作为了对象。如果说斯里兰卡社会中僧伽罗佛教群体跟穆斯林存在一定的矛盾,可是别忘了此次他们袭击目标并非是佛教寺庙!这样,ISIS显然因为建立实体的努力失败,已经回到了与其母体“基地”组织目标一致的老路上去了。


另外,在具体行为方式上,他们很明确的知道仅凭自己的物质实力是根本不足以跟这个世界对抗的,因此他们都乐于针对无辜平民发动血腥袭击,用这种方式来恐吓一个国家甚至整个国际社会对其妥协退让。这一点基地组织和ISIS毫无不同,但是跟第一代的极左翼恐怖主义组织则是具有根本性差异。


从这一点看来,要认为基地组织和ISIS应当被分为两代其实多少有勉强。


斯塔夫里迪斯将军将恐怖主义分为三代的意图是寻求一个与之相适应的解决之道。那么我们就必须研究一下这两个恐怖主义组织,究竟为什么会具有这么大的生命活力呢?





这个就要详细地去讨论他们的具体组织模式和指挥模式。


不同于第一代极左翼恐怖组织,基地组织和ISIS从来都不是孤立无援的,他们不需要仅仅单纯是为了钱而发动袭击,而是可以利用广泛遍植于自己依托的宗教中具有一个极其强大的原教旨主义群体。再加上这个群体往往是出于某种自然资源极其丰富的地区,因此能够获得巨额财政支持。


另外一点,不同于第一代的恐怖主义组织需要依靠组织成员个人理想和具有高度差异性的对社会的感受作为本原动力。宗教感情的分布不仅在人口中具有极大的广泛性,并且其保守情绪在相关的社会中是一种普遍现象。他们可以通过在理论宣传上,利用宗教感情,将其他地区人民所受的苦难转移到一些例如斯里兰卡本来相关度不大的地区,同宗教群体中,甚至是成长在西方发达国家,但是因为宗教信仰无法融入社会而被边缘化的人群中。因此,他们在人力资源上也是具有非常雄厚的基础。


当然了,他们具有的高度隐蔽性,一般被评价为碎片化,网络化等等。这实际上很大程度是因为现代社会网络通讯手段的发达。信息流动的效率无限提高,而其成本也无限下降。


因此他们可以实现一种是组织上的松散小组化,行动地区的分散化和跨国化。国际上对这种恐怖主义组织形式的变化也有一种描述——“两层化”。讽刺的是这个模式其实最开始是美国的白人至上极端主义群体提出来的。


依托互联网,这种恐怖组织可以将自己分成两个层次,“领导发动层”和“分散行动层”,所谓“领导发动层”可以是一’伙内部组织结构极其严密的恐怖分子骨干,他们负责制造极端理论,研究煽动策略并且提供必要的技能知识;至于“分散行动层”则在组织联系上与“领导发动层”基本没有直接联系,他们只不过是通过网络接受其理论的煽动,并且按照其公布的策略进行活动,其技能知识也主要来自“领导发动层”在网络上公开发布的相关恐怖活动技能知识。


这两个层次之间的恐怖分子并没有太多直接联系,这就直接使得各国反恐执法机构对于其难以监控。宗教的易传播性和“普世性”和互联网络在世界范围内的分布广泛性,使得恐怖组织可以在世界范围内将其极端理念轻易的推销出去,在各国制造出来大量原生性本土的恐怖主义分子。这些本土恐怖主义分子利用来自国际性恐怖主义组织的知识支持,完全可以在本地自筹资金自造用于恐怖活动的武器弹药,随后发动“独狼式”的袭击。


在如何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和感召力方面,ISIS和基地组织也确实体现了一定策略性差异。ISIS丝毫不介意通过网络展示自己的残暴,只不过他们将这种残暴打扮成一种对于西方价值观的强烈反抗行为,这对于具有极端思想的同宗教信徒无疑是具有更强大感召力的。如果要做一个评价,确实ISIS在这方面干的比基地组织更“出色”。


因此我们在研究未来反恐问题的时候,不应当株守某个权威理论框架,现在就言及恐怖主义进入3.0时代未免为时过早。世界上目前为祸最甚的恐怖主义并没有跟上个世纪90年代有本质性差异,只不过是适应了互联网时代,在组织模式和活动方式上有了一定的变化。如果不认清楚这一点,单纯去追求“用新世纪的技术对抗恐怖主义”只会事倍功半。当前更应该考虑恐怖主义组织会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去适应了现实物质环境,由此产生了何种组织形式和行为方式的演变。


例如,这次斯里兰卡事件就在提醒整个世界,在未来,世界各国不仅要面对外来输入性恐怖主义活动,更要防范本土的“独狼式”恐怖活动。由此可以想到,当年英国对抗爱尔兰共和军的经验是值得借鉴的。因为英国和爱尔兰纠结的历史,不但在北爱尔兰地区,就是在英国本土也有大量的爱尔兰共和军同情者。英国政府针对这一情况,为警方建立了强大的社区监控能力,在本土的爱尔兰裔社区不但加强公开的监视,同样也布下了一张严密的秘密情报监控网络。同时也部分是因为英国的秘密保安情报机构MI5是从属于内政部的,这样从机制上就减少了情报机构和作为直接执法机构警方之间扯皮的可能性。


当然,仅仅进行情报网络监控是远远不够的, 这毕竟是一种被动的防御。更主要的是铲除任何恐怖主义的温床,想做到这一点,各国政府不能仅认为只要改善可能成为问题的少数群体的经济地位就够了,否则斯里兰卡的富二代做人弹又该怎么理解?政府必须认真的对本国宗教进行去极端化和世俗化改造,消除任何能造成社会成员与社会相分隔的思想根源。唯有如此才算是真的“扎严篱笆”。


来源:微信公众号“醉后的千里岩(zuihoudeqianliyan)”

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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