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永是流逝 “新闻”依旧未完
我一度认为这是某个时期遗留的旧账，现在陈年的线头晒出来，也不失为一种进步。刚刚过去的2016年，有没有为以后孕育什么“大新闻”？只有时间知道。
记者 | 程曼祺
编辑 | 张国
一年总有结束的时候。岁末年初，空气里飘荡着一种“一笔勾销”的欢乐气息。这时，人容易产生一种“重新来过”的错觉，未被完成的“新年计划”已成过往，想要“洗心革面”的雄心壮志重来。随着新一年的太阳，一轮“新的我”仿佛也正冉冉升起。
但是那些实实在在发生的，美好或糟心的事情，从来不似日历规整，它们不是人为规定的“年”，从来没有优美的、可预测的周期，而是像泼到地上的一滩水，肆无忌惮地流淌着，有时出人意料地就沾湿了本来看热闹的人。
许多轰动一时的新闻就是这样，它们才不管什么辞旧迎新的氛围，不会乖乖随日历翻篇。虽然热度冷却是不可避免的，但它们仍可能影响2017、2018或是2019……在这个适宜遗忘也因此需要铭记的当口，我试图回忆，这一年，我们“已经忘了”什么——那些曾经火爆一时，随后淡出公众视野，但尚未尘埃落定的“大新闻”。
首先想到的，就是一年内被忘了两次的新闻主角，百度和莆田系。2016年5月，魏则西事件引起高度关注时，很多人才记起了年初的百度血友病贴吧被卖事件。同样的来势汹汹，同样的群情激昂，同样不可避免地被淡忘。
当灼灼的目光移向他处，事件的后续发展并不令人满意。血友病吧虽然被归还给了患者，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但据血友病吧原第二大吧主蚂蚁菜称，到魏则西事件爆发后，百度才真正恢复他的管理权限，被邀请来管理贴吧的公益组织“血友之家”也只和百度贴吧签了两年的协议。
到年末，有媒体发现，莆田系机构再次在“整形医院”和“医美分期”的关键词搜索中排名第一。只是这一次，没有患者站出来痛陈，也没有年轻生命的逝去，溅起的水花小了许多。
在魏则西死后两个多月，一群孩子的健康又引起了全国关注。北京、深圳、武汉等多地爆出了校园“毒跑道”事件，一些小学还是家长挤破头想把孩子送进去的名牌学校。
正是在2016年年初，中国全面放开“二孩”，这是影响中国未来经济和社会结构的“大新闻”。但是，一个养育成本高昂且不怎么安全的环境，会对生育行为产生怎样的暗示？
现在来看，毒跑道事件正引起一些好的变化：暑假期间，教育部进行了全国摸排，其中在建的4799块塑胶跑道中已有2191块停建，93块被铲除。11月，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对拟立项国家标准项目《中小学合成材料面层运动场地》公开征求意见，这可能弥补之前的疏忽。
年底，一条“刷屏朋友圈”的新闻再次出现，这次，情绪终于从“担忧”与“愤怒”，变成了“大快人心”。“聂树斌无罪”，5个字走了21年。从2005年聂案作为疑案被报道开始，聂母、律师、媒体还有许多热心人的坚持，让这则长寿的法治新闻跨过了11个新年。它不仅是中国法治进程中的一个标志性案例，也是一个持久唤起公众意识和讨论的案例。
不过，“无罪”仍不是结束，聂案再度“跨年”，人们仍在关注后续的追责。
以上的新闻，还有许多2016年的“未完成新闻”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它们其实都不“那么新”了：莆田系的“无证行医”和“虚假宣传”在上世纪90年代就被媒体报道过；旧报纸里，2014年也有多起毒跑道事件；从赵作海到呼格吉勒图到陈满再到聂树斌，近几年来冤案新闻集中爆发。我一度认为这是某个时期遗留的旧账，现在陈年的线头晒出来，也不失为一种进步。刚刚过去的2016年，有没有为以后孕育什么“大新闻”？只有时间知道。
2016年，媒体还发表过有关一家“网络成瘾戒治中心”电击治网瘾的故事。此类报道已存在多年，所反映的问题被不同媒体印证过，而网戒中心始终屹立不倒。最后，它成了网络流行语的一部分，其负责人被游戏玩家称为“磁爆步兵”“雷霆萨满”——这是我们的另一个特长，当问题无解时，就把它编进段子，再严肃的事情，都可以在玩笑里消解，现实中却无可奈何。
翻看这些新了又旧、旧了又新的事，会产生一种神奇的感觉：我们真像是古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一次又一次地推动那块往复滚落的巨石。
这和人们的健忘有关，热点一过，如果不是直接关系到切身利益，谁一定要讨个说法？这也无可厚非，遗忘是人的天性，毕竟那滩水暂时没泼到自己身上。期待通过一次“大新闻”就带来大变化，有点天真。
而在一次次推石头上坡的过程中，事情多少有了改变：百度的两次丑闻爆发后，监管部门都快速反应——约谈百度公司负责人，成立联合调查组；毒跑道不是去年才有，但去年有了进展，这并不意味着往年的发声就没有意义。
虽然很多年了，中国的“大新闻”中，未再出现2003年的“孙志刚事件”那样影响一项复杂制度的轰动性报道，但公众的关注和媒体的努力，多少对这些变化起了推动作用，我抱着一点这样的信心。那为什么巨石还是一次次滚落？因为我们缺乏建设性的公民精神、死磕下去的轴劲儿，还是一个通畅的沟通和行动渠道？我倾向于最后一个答案。
很多新闻都还没有写完。写到此处，突然觉得大有可为，大概真是受了新年氛围的感染：空气里飘荡着“一笔勾销”的欢乐，一种“重头再来”的振奋。
我又吸了几口2017年的空气，突然惊醒，空气里明明是浓郁的霾！倒把它忘了。这才是一年又一年，令人苦恼的“未完成新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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