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空气，退了保险

看着手机软件里的PM2.5指数曲线像泄洪一样往下掉，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开心——至少健康保险从业者的日子不那么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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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生 | 王嘉兴

编辑 | 秦珍子

终于等来这场七级大风，把笼罩北京的雾霾卷走。

一大早，我就被大风“蓝色预警”的手机推送震醒，窗外已经传来呼呼风声。小区恢复了喧闹，开着广播打拳的老大爷重新占领楼下的空地，家长推着婴儿车在边上散步。

看着手机软件里的PM2.5指数曲线像泄洪一样往下掉，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开心——至少健康保险从业者的日子不那么好过。

重污染天气的北京城区与霾过天晴的同一地点

视觉中国供图

中国对外经济贸易大学黄薇教授、美国南加州大学汪勇祥等三位研究者在《经济研究评论》上发表研究——和购买健康保险当天相比，空气污染指数下降会导致人们取消保单。

“健康保险通常是对合同签订后三个月、半年甚至一年后发生的损失进行补偿，影响的是未来，大家却因为一时的环境变化改变决定，人类常常不理性。”黄薇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在空气污染严重时，她明显观察到投保人数上升，“数据非常显著，和我们的直观感受一样。”如果他们观察到某日购买健康保险的人数突然增多，那天空气肯定很糟糕。在数据表格中，两者的走势几乎一致。

根据他们的统计，当城市日均空气污染指数上升98.4，当天销售的保险合约数量会增加7.2％。而当空气污染指数比购买日降低相同数值时，取消保单的比例会增加4.0％。

这项研究基于包括北京在内的多个城市，数据量多达几万人，时间持续数年。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其他领域：天气晴朗时，敞篷汽车的销量会很好。天气寒冷时，快销公司收到的羽绒服订单很多，但往往东西寄到时，天气已经不那么寒冷。

人就是这样怪，即使长远的问题始终存在，人们大多数时候还是只考虑眼前。在经济学领域，这种行为特性被称为预测偏差，人们会认为未来和现在一样，所以对未来的决策都基于对当前自身情况的判断。

“其实这项研究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个点子上。”黄薇说。

确定这个选题之前，她上呼吸道感染频发，和国外朋友调侃说反正买了健康保险，于是想到也许能做出点什么。得到结果当天，她和另外两名研究者在微信上聊到很晚。“非常兴奋，那几天看到路人都乐。我们发现这是人类的共性行为，而不只是案例研究。”

过去类似的研究往往是招募受试者、模拟场景并观察他们在某种情况下的选择。一方面，这类研究的规模很小，50人已经算多了，即使这样也很难做到持续追踪。另一方面，模拟的场景和行为总会有偏差。“他们可能是受到奖励的影响才决定做这件事，但到了生活中，经济、家庭、生活环境等许多因素都会影响决策。”

在消费行为中，退货是一个很好统计的数据，但过去少有人把它和预测偏差联系起来。根据我国《保险法》规定，购买保险后有10天的犹豫期，在这段时间内，投保人可以申请撤销保险。这项数据也成为黄薇他们研究的关键。

经济学领域的论文投稿后，往往需要3～5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会发表，但这项研究只用了两年。在国际顶尖经济学期刊发表更是难上加难。在她看来，保险学科在中国还处在起步阶段，中国大陆的人均保费仅有美国的十分之一，日本的二十分之一，香港的三十七分之一。

雾霾来袭，所有人都像被关进一间水气弥漫的浴室。它意味着机场航班大规模延误或取消，医院耳鼻喉科门外排起长队以及幸福感的下降。北京大学第六医院院长曾对媒体说，灰霾天气易使人产生焦虑、低落等负面情绪，增加精神疾病高危人群发生抑郁症等精神心理疾病的风险。

北京大学和耶鲁大学的一项研究表明，面对空气污染，年轻人比老年人更容易受到影响，男性的愉悦程度对空气污染比较敏感，女性的抑郁程度与它更相关。幸福感受影响最大的，是低收入、低教育程度、处在高污染地区的人。

在冲动这件事情上，人人平等。黄薇等人的研究发现，不管你是男是女，年龄多大，不论你是不是给自己投保，投保时间多久，不理智的情况基本相同，影响购买和取消健康保险的关键因素就是空气污染指数。实际上，人们应该考虑的是更长远的问题，而不是眼下的健康状况。

供暖的日子就要到了。气象部门早就通过媒体喊话，今年秋冬季天气形势不容乐观。也许是对空气质量变化的感受很真切，雾霾天时，手机上天气类软件的下载量都要增加几十倍。除了期待北风送来晴天、道一声珍重，我们大概还得提醒自己不要被雾霾熏跑了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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