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左一个戏子右一个“兔子”的贱称，从梅兰芳的爷爷身上读懂被尊重｜史迹明察

明导读：梅兰芳的爷爷梅巧玲，是北京著名的京剧演员，他不但因演青衫花旦而誉噪一时，而且开创了梅派艺术，对京剧旦角表演艺术的提高与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成为梅派男旦的重要奠基人。梅巧玲工隶书，能诗画，好谈论史事，还特别喜欢结交文人，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他还以任侠仗义而名震京师。

（要学会尊重别人）

文｜蒲云空

梅兰芳的爷爷梅巧玲，是北京著名的京剧演员，他不但因演青衫花旦而誉噪一时，而且开创了梅派艺术，对京剧旦角表演艺术的提高与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成为梅派男旦的重要奠基人。

梅巧玲工隶书，能诗画，好谈论史事，还特别喜欢结交文人，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他还以任侠仗义而名震京师。

【01】

咸丰九年（公元1859年），梅巧玲才十八岁，与入京会试的安徽桐城人方朝觐一见如故。方住在西城根试馆，每天都要到巧玲处玩耍，风雨无阻。虽说不敢奢侈，但寻常酒饭总不能少。

过不多久，方朝觐携来的旅费、试资用完了，就将衣服铺盖等送进当铺，仍然天天往巧玲那儿跑。梅巧玲原以为他是个富贵公子，后来才发现乃一贫寒之士，而且衣服也快当光了，就极力劝他不要再来游玩了。

可是此时的方朝觐一天不见梅巧玲，就食不甘味、卧不安席，哪里听得进去。于是巧玲便一直盘算着如何报答他。朝觐会试入场后，巧玲就乘车直驱试馆。

朝觐的仆人名叫方小，听说此人就是梅巧玲，便破口大骂道：“我主人的身家性命已有一半断送在你这兔子手上了，你还不甘心么，又来做什么？”旧时的演员社会地位极低，与妓女同被视为“贱业”，“兔子”就是男妓，犹如后来骂人“兔崽子”。

巧玲对方小道：“你不要污言秽语地糟蹋我，我是来为你的主人想办法的。听说你主人的衣服都送进当铺里去了，有这没有回事？”方小恨恨地说：“都是为的你，你还好意思提么？”巧玲又问：“他的当票在哪儿？”方小大怒道：“你还贪心不足，竟敢来攫取我主人的当票么？”——当票本身也值钱，有些穷困潦倒者东西当出去了，自知无力赎回，或者急等钱用，往往会将当票低价卖给别人。

巧玲连忙说：“你不要误会，趁你主人此时正在考场中考试，你快将当票都找出来，再带上空箱子跟我走，我自有说法。”方小将信将疑地照办了，巧玲便到当铺用四百两银子将方朝觐的衣服铺盖等都赎出来了，又一直送到西城根试馆。

第二天早晨，方朝觐才从考场出来，方小把这事告诉了他。朝觐激动得热泪盈眶，待打开箱子一看，更是惊骇异常：原来箱子里除了自己的衣服外，还有巧玲送的一只小盒子，里面装着零星银票二百两，并有一封信，上面写着：

朝觐仁兄：

这二百两银子留给你作食宿费。如能一举高中，一切费用，我当再为设法筹办。考完以后，务须继续用心读书，准备参加殿试，等你被选入翰林院后再相见。这之前若来找我，当以闭门羹相待，万勿见怪。

巧玲顿首

方朝觐读毕，感动得涕泪交迸，连话也说不出来。一同考试的举人们听说后，也都诧为怪事，赞叹不已。那方小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只是喃喃地说：“真的吗？真的吗？世上真有这么好的兔子吗？”朝觐大怒道：“巧玲虽然是个戏子，却如此仗义，即使朋友也难做到这样，你还呼他兔子么？”考完以后，方朝觐又去拜访梅巧玲，巧玲果然避而不见。朝觐只得回到寓所，认真准备功课。发榜时，方朝觐考中了进士。

【02】

这天傍晚，巧玲穿戴得整整齐齐地来到寓所，向方朝觐跪拜称贺，又送上二百两银子说：“你明日要去谒见座师、房师等，还要花销不少，这二百两银子就表表我的心意吧。”朝觐哪里肯受。巧玲便道：“你如果不接受，就是看不起我。既然看不起我，我只好与你绝交了。”

朝觐只得收下。那方小一见巧玲，就跪下来连连磕头说：“梅老爷恕罪，小的该死。小的以前把你当成个坏兔子了，哪晓得你比那些老爷们还要大方。”碰上这么个傻里傻气的仆人，巧玲笑也不是，怒也不是。不久，方朝觐被选入翰林院，巧玲又以二百两银子为贺。朝觐再也不肯接受了，说：“我既已进入翰林院，就有公费可用，实在不能再让你再破费了。”巧玲这才作罢。

哪知不满一个月，朝觐突然急病去世。巧玲穿着白衣服前来祭吊，抚着棺材号啕痛哭，又送了二百两银子以助丧事，并为他戴了二十七天的孝。

又有一种说法是：

方朝觐生前曾借了梅巧玲二千两银子。他病死于僧寺中时，已囊无长物。他有个同乡某甲，发请柬召集了在京师的安徽同乡，聚集在方朝觐的灵柩前，请大家捐凑点钱，将其灵柩运回故乡安葬。

哪知这些同乡一个个大叹苦经，都不肯解囊。从中午一直捱到黄昏，任凭某甲说得口干舌燥，也未能凑满一百两银子。忽然门人进来禀报说：“梅巧玲来了。”大家都惊慌地说：“不好，他一定是来讨债的。如果见我们正在凑钱，便来向我们索取，如何是好？”

【03】

话未说完，巧玲已素服而入，跪在灵柩前痛哭了好一阵，才收泪对大家说：“方翰林生前欠我二千两银子。如今人既已死，他上有老母，下有幼子，我怎么忍心再谈什么旧债呢。”说完，从怀中掏出债券，对着灵柩深深一揖，就凑着灵堂上的蜡烛烧掉了。

众人正惊讶间，巧玲又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交给某甲说：“听说方翰林的灵柩无力运回家乡，谨献赙金二百两，以作送葬之助。只恨我从事的是贱业，拿不出更多的钱来报答知己了。”语毕，拭泪而去。众同乡都面面相觑，几乎无地自容。

有人问梅巧玲：“你的客人多得很，为什么独独厚待方朝觐呢？”巧玲叹道：“我那些客人们都以戏子对待我，即使有几个待我较厚的，也难免有轻蔑狎侮之时。唯独方朝觐从来不把我当戏子看待，并说我如能读书应试，功名当不在他人之下。与我相处半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轻慢我的话。这是我的生平第一知己啊，我怎能不重重地报答他呢！”

光绪七年（公元1881年），慈安东太后去世，“国恤”期间，禁止一切娱乐活动，演员们都失业了。

当时，梅巧玲已是戏班中的领班，班中一百多人的衣食问题都要待他设法解决。大概是奔走操劳过度吧，他大病一场，此后身体状况便大不如前。第二年农历十一月初七日（公元1882年12月16日），梅巧玲突发心脏病逝世，年仅四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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