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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导演崔斯韦,让张震、廖凡和黄觉在雪里翻滚

冯超 中国新闻周刊 2019-05-27

加分的环境,同时也是剧组的困境



张震爬了上来。


一分钟前,他从50米的山坡滚落,白雪漫过腰,鼓风机拼命往脸上吹着雪片。他徒手上爬,没有口罩、没有手套,雪一直往袖子里灌......


这是电影《雪暴》的拍摄现场,故事讲的是极北的边陲小镇上,张震饰演的森林警察为给牺牲的战友报仇,与廖凡、黄觉等人饰演的劫金悍匪在极限环境下对决。


这一边,张震和廖凡、黄觉在雪中打滚,摄像机的另一侧,导演崔斯韦焦虑地看着。


“震哥爬上来,问我行不行。”崔斯韦向中国新闻周刊回忆当时的场景,坦言自己想再拍一条。


当时,张震手已经冻伤,崔斯韦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可他没让你说出来,他就说没事儿,再来,一气儿演了6遍。”


首次担任电影导演,崔斯韦称自己每天都惴惴不安。以往,他为人熟知的身份是参与了《无人区》《疯狂的赛车》《一出好戏》等影片的编剧。


作为他的电影处女作,去年,《雪暴》与韩国导演权万基的《呼吸》共同获得釜山电影节新浪潮奖,演员阵容也是张震、倪妮、廖凡、黄觉这样的“神仙组合”,上映后很受关注。



只是档期撞上了《复仇者联盟4》,猫眼票房数据显示,《雪暴》上映首日的排片率仅为8.5%,此后几天排片都没有超过5%。


问题也不容忽视,一批本以为可以“吹爆”的影评人如今却语带无奈。自4月30日上映至今,《雪暴》的豆瓣评分为6.3。


影评人郝小勺向中国新闻周刊表示,电影主打的雪地实景摄影很美,也能看到导演的想法。但电影过于注重环境的刻画,“塑造了一个陷阱,却忽略了在陷阱里怎样展开故事。导致最后的高潮戏略显生硬,几条线交叉在一起解不开。”


崔斯韦倒是希望听到这些不同的声音。他已经做好了承担不同评价的准备,渐渐学习排解内心的波澜壮阔,每天思考着“导演的边界”。


艰难


长白山的狭窄山道上,两名森林警察撞见了三名劫金悍匪。山道左面是峭壁,右面是深沟,周遭白雪漫漫,不见人影。


悍匪的车陷在雪里,警察韩晓松(李光洁饰)下车帮忙。双方在几轮试探后知晓了彼此身份。激烈的枪战中,在车里不明所以的王康浩(张震饰)被打下深沟。等他徒手爬上来时,悍匪已经扬长而去,他面前只有倒下的战友,和战友身下正在涌出的鲜血。


这是《雪暴》的一场重头戏,封闭的环境和极简的对白,目的是勾勒出影片的肃杀感,体现出人物的野性。



崔斯韦非常喜欢这场戏。谈起如何营造封闭环境中的紧张感,他滔滔不绝:“我们传达的是一边在斗智,一边毫不知情。这样就做到了时间的凝固。张震老师在车里修电台,他断断续续听的时候,李光洁老师这边已经很紧张了。”


剩下的就交给环境。《雪暴》全程在平均海拔2000多米、气温零下三十几度的长白山实景拍摄,极限的寒冷中,一切都不需要渲染。“环境本身的那种残酷性已经带着了,观众他有体感。”


但加分的环境,同时也是剧组的困境。


崔斯韦将剧本打磨成熟后,曾拿给一些导演看。有几位导演有兴趣,但都认为“太冷,操作难度太大”。直到有一天,崔斯韦觉得“不行我试试吧”,项目才由此推进。


拍摄的艰难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雪山的天气一天三变,通讯设备没信号,进度沟通全靠喊。半山腰(约海拔2000米)一句“天晴了!快来”,剧组就十几辆车浩浩荡荡开过去。可爬到天池脚下(约海拔2600米)时,天已经阴下来了。


同样“惨”的还有“神仙阵容”中的演员。发布会的采访中,廖凡表示“呵气成冰”的表情都来自真实的生理反应,倪妮称“有史以来最多的暖贴”都用在了长白山,张震更是一度被冻到失去知觉。


这些故事,崔斯韦几乎每次路演都提。


对他这样的新手导演而言,最难的不是环境,而是是否该向环境妥协。“当你的坚持会伤害人,会花很多钱,会消耗很多时间,可能大家会付出巨大的代价的时候,你要不要坚持?”他笑了笑,把这称作“导演的边界”。


近90天的拍摄里,崔斯韦每天都在“导演的边界”中挣扎。封山了,当地人说车上不去,摄影美术说“不能妥协”,你是导演,该怎么抉择?今天能否顺利排完?没路怎么办?路滑要不要爬……


和开拍当初一样,他依旧讲个不停,只是抽掉了聊剧本时的从容自如。


“我每天都惴惴不安。”他说。


逃离


战友的死给张震扮演的王康浩心里留下了创伤。


一次执行任务中,他在自己身上淋满汽油,换下了被当做人质的小女孩。千钧一发之际,他抱着绑匪纵身一跳,渴望用牺牲逃避独活的罪恶感。


死离不成,活着也无法当逃兵。不抓到凶手,王康浩绝不离开雪山。


和警察一样无法逃离的还有悍匪。廖凡饰演的老大坚持带着黄金和弟弟逃离,几次挣扎无果,他放弃了金子,也放弃了弟弟。黄觉饰演的老二始终存有异心,他撑着一口气开车离去,最后结果还是无法成功。


所有人都想逃离深山,所有人都逃不掉。


这样的隐性主题,最初源于崔斯韦在当地感受到的气氛:林业消退,8万人的小镇只剩1万多人,是去还是留?悬在当地人心头。


可当剧本完成后,他对“逃离”有了新的总结:“当我们以挣扎的方式试图离开一个地方、一段情感的时候,我们只会陷得越来越深。”


他自己便是如此。每每开启一个项目,作为编剧的他就进入了自己的“深山”:明明看不清全貌,却既要描绘,又要发现。



“这很痛苦,因为会有大量的自我怀疑。”他皱了皱眉,目光瞥向眼前的桌角,随即又看向记者,加快了语速:“我写什么不行,我写什么一直都不行,我其实没想象力,完了。”即便进到下一个项目,他还是会面临同样的问题。计划好一个月出一稿,最后连一个人物都没想清楚,这种挣扎,随时随刻都有。


这种崩溃像极了每个职场人日日经历的时刻,但无节制、无规律的漫长编剧工作,往往会给他带来“双重崩溃”。他一方面质疑自己没有突破,另一方面又觉得质疑自己的自己很无聊;不爱参加业界聚会,又反问自己为什么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当无数个双重崩溃积攒到最后,他便开始回顾整个创作生涯:自己写过什么、没写过什么,成长历程是不是缺失了一块,是不是阅读太少了,交际太少了……


说完自己的内心戏,崔斯韦突然变得感性。“我们生活中都不是那种经历大风大浪的人,或者是情感波澜壮阔的人,但我仍然愿意用波澜壮阔这个词来形容我们每个人的个体内心。”


他说,自己每天都看报道,常常看到有类似情感问题的人。他们让他感到大家都一样,都会因为别人的一个眼神、一时一刻的处境而精神崩溃,深陷其中。既然这种“波澜壮阔”很难被人理解,他能做的只有反复修改剧本。


最终的结果是,《雪暴》的剧本前前后后被他修改数次,直到电影拍完,很多人见到他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拍哪一稿啊?”


敬畏


影片的结尾,倪妮扮演的医生孙妍是唯一有机会逃离的人。可当她开车报警时,突然出现的鹿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停在路上,握着方向盘痛哭,然后调转了方向,回头寻找心爱的人。


《雪暴》中,鹿的镜头多次出现。决战地度假村前有鹿的雕像,捕猎时也有鹿的镜头。张震在路演中指出鹿的特殊寓意:“鹿在这片森林中是代表着希望和生命,可以说是森林精灵或是以局外人的身份,看这片森林里发生的事情。”


但崔斯韦告诉中国新闻周刊,鹿并没有太多的隐喻,只是当地客观又神秘的存在。“一早起来,听见有人说‘你看那头鹿’,等我们再看,就看不见了。”他认为鹿能代表森林,他为它们共有的自然魅力日益着迷。


他还记得最初被此俘获的场景。在长白山采风,第一次走进漫长、浩大的林带,他赞叹漫天白雪,偶遇各类生灵,听“走一百米不留记号就会迷路”的忠告,认识到作为个体的渺小。


“和你开车去草原不一样,见草原开阔你会想唱歌,但见到森林,你会心生敬畏。”



这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自驾路上他偶遇的森林公安、路过的金矿,都是《雪暴》的重要组成。采风期间,他和很多当地人成了朋友:“一聊森林公安全国才6万人,就觉得致敬他们的大主题是很有意义的。”


自驾已经成为了崔斯韦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他喜欢在写剧本的时候自驾,写一个星期没思路了,就开车去另一个地方。可真要游玩旅行,他又总去固定的地方。藏地他永远去不烦,北京周边的野山他一周爬三次,他把这称为“自残的发泄方式”,用它排解那些“波澜壮阔”的双重崩溃。


渐渐放开之后,他反倒能有更清晰的自我认知。比如这次转型做导演,剧本没人接是直接因素,他自己早有一份独立的思考:编剧和导演合作是用文字语言,表达总会有隔阂。如果有自己的操作空间,也许我会做出不一样的东西。


于是,他从在剧组被拉来做执行导演,到主动买书学习相关知识,一点点积累信心。终于,他选了最让他敬畏的自然风光,接受了最大难度的执导挑战。


如今的崔斯韦,正在学习克制自己的“崩溃”情绪。“有很多人越来越尊敬你,甚至越来越依赖你,你有孩子了,觉得自己的不成熟越来越明显,所以就要更多地克制自己。”


“感觉你对自己要求很高?”


“其实是对自己要求太低了。”他说。


文:《中国新闻周刊》新媒体记者 冯超

图片来源:光线传媒 图虫创意

值班编辑:石若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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