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挖出“活男婴”之后

真相需等待警方的调查结果

男婴刚被挖出时，装在一个纸箱中。图源：新闻视频截图

七八月间，在济南莱芜区与泰安交界的荒山上，偶尔有当地村民上山采蘑菇。与以往任何一次采到的山货都不同，今年8月份，有村民采蘑菇时竟挖出一“活男婴”。

男婴被放在纸箱子里，上面压着石板。救人者之一有意收养，并负担了男婴所有医疗费用。经诊断，男婴虽有疾病，但并非绝症。

然而，就在孩子日渐康复的时候，孩子爷爷出来声称，孩子是双胞胎中的弟弟，出生便患重病，误以为孩子已经死亡才将其埋葬。

这名男婴出生的医院表示，孩子父母不顾医生劝说，执意放弃治疗。他们对家属“出院后第二天就死亡”的说法表示质疑。

10月21日，泰安市（男婴出生地）公安局工作人员对媒体表示，已立案重新调查此事。

荒山挖出“活男婴”

“挖蘑菇挖到一个被活埋的男婴”这件事，对当事人老焦而言，是做梦都想不到的。

今年8月，济南市莱芜区南白塔村村民老焦，与朋友在莱芜区与泰安市交界的荒山挖蘑菇，隐隐约约听到草丛下有动静。他循着声音靠近，发现一个略微隆起的土包，上面覆盖着杂草。老焦寻思着，该不会是什么小猫小狗被压在下面了吧？

他不敢轻举妄动，叫来了同村村民老周，老周又叫来了女儿和护林员老江。几个人商量着把土刨开。当他们挖到土堆下的水泥板时，所有人都停住了。

老焦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当看到水泥板时，他就比较确定底下是个孩子了。“在我们这，小孩死了就是这样草草埋山里了。”

而老周后来接受媒体采访时则表示，当时他担心，万一真的是个小孩，他们贸然行动会砸伤孩子。于是他们缓慢、小心地掀开了水泥板，旋即发现了被放在一个小纸箱中的男婴。

孩子很小，“看上去不超过3斤”，但是会呼吸、会哭、会动。他们讨论，“咋会有人把好好的孩子埋在这呢？孩子体型比正常初生婴儿小，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吧？”震惊之余，老焦赶紧报了警，在场的人随后一同把孩子送到医院。

“我觉着大概被埋了四五个小时吧，应该是那个水泥板和土有缝隙，小孩才没被憋死。”老焦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大难不死”的男婴被送到了济南市第二妇幼保健院。不出所料，孩子的确患有疾病，需要治疗。

老焦说，同行的老周及其女儿有意向收养这个男婴，加上“在村里数一数二的经济条件”，老周和女儿一直在照顾孩子并负担孩子的医疗费用。据了解，至今大概花费了四五万元。

济南市第二妇幼保健院的工作人员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两个月来，这个男婴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目前恢复良好，没有生命危险。

但没想到，两个月后，孩子的爷爷凭空出现了。

村民们的“小算盘”

10月20日下午，自称是被埋男婴爷爷的刘某现身泰安所属的新泰市羊流派出所，向民警说明了情况：“孩子当时在医院出生以后完全靠着呼吸机呼吸，肺部严重感染，身体还有一些先天性的畸形，就放弃治疗了，放弃治疗第二天他就死亡了，死亡以后就埋了。”

但孩子出生医院——泰安市妇幼保健院（即泰安市儿童医院）的医生接受本地媒体采访时，对孩子家属“放弃治疗”的做法提出质疑。

该医院新生儿科的杨主任介绍，被“活埋”的男婴，是一对早产双胞胎中的弟弟，“体重约为2050克，这在早产儿中算情况较好的。”

小儿外科的王副主任则表示，其父母刘氏夫妇在得知小儿子存在两节脊柱畸形的情况之后，曾经询问过他，孩子将来是否会瘫痪，但院方明确表示瘫痪概率很小，只要继续治疗，完全能够痊愈。

即便如此，家属还是执意放弃治疗，很快就带着双胞胎中患病的弟弟出院了。而双胞胎哥哥则继续在医院接受早产方面的治疗。

几天后，便出现了“村民挖出被活埋男婴”这样的消息。

老焦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孩子父母曾通过本地媒体记者传话，要亲自上门表示感谢。“警方调查好像快结束了，说调查完了就来。”

但实际上，调查才刚刚开始。10月21日，泰安市（男婴出生地）公安局工作人员对媒体表示，已立案重新调查此事。对于网上铺天盖地的质疑，宣传部门和公安部门统一口径：一切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一直承担医疗费、并有意收养男婴的老周一家，眼下骑虎难下。老焦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周家太想要这个孩子了，为此过于敏感。“孩子送医院没多久我就外出打工了，期间我就问了一下他们孩子的病咋样了，他们直接跟我说让我不要管了。”

老焦称，他曾经提过一嘴，有个亲戚没小孩，如果这孩子没人要的话他就给亲戚送过去，周家因此提防他。老焦也没想明白，本来救了个孩子是好事，乡里乡亲的怎么还因此“闹掰了”？

实际上，想要收养小孩的村民不止周、焦二人。有村民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地里挖出男婴的事在村里传开后，村头村尾都在聊这事，不少人表示如果这孩子能活下来，自己愿意收养。

但是，突然出现的男婴家人，终结了村民们的各种小算盘、小念头，也引起了更多的争议。

男婴父母或构成遗弃罪

“完全依靠呼吸机，只要拔掉呼吸机以后，他就不可能有生命了。”被“活埋”男婴的爷爷刘某在派出所说道。

明知道孩子目前离开呼吸机活不了，而医院认为继续治疗就能痊愈，家属选择了放弃，又疑似将孩子“活埋”，这让很多网友感到难以接受，呼吁警方彻查该案。

孩子患病，父母、家属有没有权利决定孩子的生死？北京泽博律师律师事务所律师王昊宸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如果医院说法属实，其父母可能构成遗弃罪和故意杀人罪。

“家长明确被告知孩子有较大治愈可能，却直接放弃治疗出院，属于‘负有扶养义务却拒绝扶养’的情况。根据另外一个孩子受到正常治疗住院情况，可以说明家属并非完全没有经济能力。”王昊宸表示，对年幼患病孩子负有扶养义务，却拒绝扶养，可以构成遗弃罪；明明可以治好，但放任回去等死，而明知小孩回去会死，却放任这个结果发生，则可以构成间接故意杀人罪。

“即便是在误以为小孩已经死亡的情况下将其埋葬，其男婴家属也是可以算不作为的间接故意杀人。如果是明知孩子没有死亡仍将其活埋的话，性质更恶劣，能算是直接故意杀人未遂。”王昊宸说。

根据山东商报此前报道，双胞胎男婴一家人并非贫困家庭，也十分重视孩子的安全。在本地人一般在县级医院生产的大环境下，这对双胞胎的母亲早早便去了泰安市最好的儿童医院保胎待产。

对于放弃双胞胎弟弟的治疗，并且没有开死亡证明就将其埋到山里，邻居们均表示难以置信。

此外，中国新闻周刊咨询了某三甲医院产科医生，得知正常产检中，有大排畸、小排畸两次B超检查，一般而言，脊柱、器官、心脏、四肢的畸形都能查出来。但该医生也表示，“双胎由于胎儿相互干扰可能不如单胎容易看。”

至截稿前，孩子爷爷刘某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泰安市本地宣传部门一位林姓相关负责人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警方调查取证还在进行，若有结果会第一时间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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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编辑：冯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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