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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山，造世界上最长高速公路隧道
“爸爸，你们修得太雄伟壮观了。”
2023年暑假，刘开之妻子带着女儿到新疆和他团聚时，他正在上高中的女儿看到正在修建中的天山胜利隧道时这样说。
刘开之是中国交建新疆乌尉公路包PPP项目总经理部总工程师。他从2017年7月到天山胜利隧道施工现场，一待就是6年多，由于施工进入关键时期，整个2023年他只在家待了9天。2023年，我们曾报道过世界最长高速公路隧道天山胜利隧道建设情况，春节前夕记者再次联系到刘开之，仍在天山胜利隧道施工现场的他，讲述了工程的最新进展以及他的2023年。“这是天山山脉中部的第一条隧道，也是打通天山的‘咽喉’工程，全线贯通之后，驾车穿越天山仅需约20分钟。”刘开之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他说，天山胜利隧道共由三座约22公里长的分离的隧道组成，中间的为服务隧道，截至目前已完成约20.4公里，距离贯通还有约1.6公里；两侧的两座主洞，截至目前各完成约17公里，各剩余5公里即可贯通。
刘开之说，隧道一旦超过1.5公里，人们就会开始觉得不适，“但我们的隧道长达22.1公里，是1.5公里的15倍，如何让人在这样一个封闭狭小环境觉得舒服，对我们来说也是一大挑战。”近段时间，由于在施工中遇到不可控性的地质条件，原先制定的施工方案被反反复复推翻重做，专家论证会开了二三十次，刘开之心中的那根弦一直紧绷着。好在，他们刚刚重新制定了施工方案，近期有望解决这个难题。
图为刘开之，他正在对天山胜利隧道服务隧道TBM穿越岩爆段地质变化分析研究。图/受访者提供
在对刘开之的访谈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他对于参与这一大国工程的自豪，对于身为工程人的骄傲，也能够感受到他对家人的愧疚。他说，等天山胜利隧道建成通车后，他想带着妻子和孩子坐车走一趟这条路。
以下是刘开之的自述。成功有险阻，苦战能过关我于2001年7月从重庆交通学院土木工程（桥梁与隧道）专业毕业，二十多年来一直从事项目管理和技术质量工作。现在是中国交建新疆乌尉公路包PPP项目总经理部总工程师，主要负责项目建设期技术、质量管理工作。乌尉公路包项目总投资761亿元，全长1305公里，跨越天山、阿尔金山，穿越世界第二大的流动性沙漠——塔克拉玛干沙漠，途经高原雪域、崇山峻岭、茫茫草原、戈壁荒滩、大漠孤烟，沿线高寒高海拔高辐射、无水无电无信号，穿越沙漠区567公里，涉及盐渍土423公里，其中还包含世界上最长的高速公路隧道——天山胜利隧道，施工技术难度极大。由于天山胜利隧道要在今年贯通，2023年是项目施工统筹最关键的一年，因此整个2023年，我基本上都在项目施工现场度过，我们的工作都细致到以日为单位，大部分难忘的回忆，也都和这条隧道有关。
天山胜利隧道是天山山脉中部的第一条隧道，将成为连接南疆和北疆的重要动脉，对新疆发展来说具有重要的意义。但由于海拔高、地形复杂，面临的很多工程问题都是世界级难题。对此，我的心理压力一度非常大，焦虑、寝食难安，怕工程不能顺利推进，因为每一项工程都要经得起历史的检验，都要对国家、对人民负责。但我相信，成功有险阻，苦战能过关。天山胜利隧道有很多世界之“最”，比如，全长大约22.1公里，是当今世界上最长的高速公路隧道，我们要打3个这样长的隧道，总长有66多公里；隧道最大埋深近1200米，竖井最大深度达到了706米，是目前世界上最深的高速公路竖井，比北京的“中国尊”还要高出上百米。从施工的角度来说，这么长的隧道正常需要10年建设时间，但我们从设计到施工只有6年时间，因此我们面临的一大难题，是如何在工期如此紧的情况下，安全、优质、高效完成建设。我们的施工现场位于高寒高海拔地区，最低气温达零下41.5℃，即便到了六七月，这里仍然大雪纷飞。这里地震频繁，在我们建设的6年多时间里，有记录的地震发生了1500多次，其中三级及以上地震发生了400余次。另外，隧道一旦超过1.5公里，人们就会开始觉得不适，但我们的隧道长达22.1公里，是1.5公里的15倍，如何让人在这样一个封闭狭小环境觉得舒服，对我们来说也是一大挑战。我们的工作，在2023年下半年变得尤为忙碌。几个月前，我们在隧道建设中再次碰到了隐蔽压扭性花岗岩剧烈蚀变带。简单来讲，就是火山爆发之前，熔岩融化了部分山石，在里面形成了一些特别软的沙土和石渣子，由于这个情况几乎没有规律性，且以当下技术很难被探测到，当施工进行到这个区域时，容易引发大规模坍塌、软岩大变形或涌水突泥事故。
因此，一些原先既定的方案，也会因为现实地质条件不可控性，不得不推翻重做。这几个月，我们开了二三十次专家论证会，重新制定了施工方案，近期有望解决这个问题。
我们一边攻克着种种难题，一边推进着项目前进。截至目前，这个工程已获得3项发明专利、89项实用新型专利，发明专利实质审查14项，并获得17项省部级工法。我们的课题《20公里级高寒高海拔地区公路隧道工程建设与运营关键技术研究》，填补了国内关于20公里级超长公路隧道建设技术空白，使我国在该领域达到世界领先水平。工程男的“通病”一个不少一个工程男背后，往往都有一群默默付出的家人。2023年，由于天山胜利隧道施工进入关键时期，我只在家待了9天，这期间往往还伴随着工作会议和其他工作安排。2019年我父亲的离世，让年迈的母亲更加孤独。我千方百计邀请母亲和我们一起住，而母亲怕影响我的工作，怕给妻子添麻烦，坚决独自在老家居住。每次给远在老家的母亲打电话，她总是千叮万嘱要好好工作，照顾好自己，不要挂念她。放下电话的我，总是千般滋味涌上心头。同样从事工程建设的妻子，不但要肩负起工作的重担，还要承担起家里所有的大小事情。在她的眼里，工程男有的优点我不一定全有，但工程男的“通病”我绝对一个不少。对于妻子的微信、电话回复不及时，10分钟、半小时、一小时甚至可能半天，不是因为工作忙就是因为现场无信号，打断了和她沟通的节奏；对于妻子的电话可能拿起来两句话还没说完就挂了，因为项目建设事情太多，不是在现场就是在会场，不是在研究方案就是在科研攻关；孩子生病的时候不能及时陪伴，远在千里之外的边疆，只能将愧疚藏在心里。我有个女儿，对她，我有很多亏欠。由于这二十多年我基本上都在工程上，所以孩子从小到大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工地。假期时，孩子母亲会和单位请假，将孩子送来我身边团聚，这是我为数不多能和孩子长期相处的时间，但也没法带她出去玩。她初三的时候，我怕她中考压力大，每周给她手写一封信，现在到了高中，女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想法，有时候不爱接电话。不过，让我特别欣喜的是，2023年暑假，孩子母亲带她到新疆和我团聚时，她看到了正在修建中的乌尉公路和天山胜利隧道，和我说，她以前只看到过高速公路路面，从未看过施工现场，她说：“爸爸，你们修得太雄伟壮观了。”
像天山胜利隧道这种对于国家发展有重大意义的工程项目，对一位工程人而言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们一生中并不能有那么多机会能为国家做些什么，留下些什么。天山胜利隧道建成通车后，驾车穿越天山仅需约20分钟，从乌鲁木齐到库尔勒的驾车时长将从原本的7小时左右缩短到3小时左右，那时，我想带着我的妻子、孩子坐车走一趟这条路。
作者：陈淑莲
编辑：孙晓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