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 雪山会阿牛
乡
村影像第一批参与者,是几位上了年纪的人。《水》的拍摄者旺扎,《黑陶》拍摄者孙诺七林,《茨中红酒》拍摄者刘文增,《茨中红酒》拍摄者吴公底和儿子红星。好多人汉话说不好,汉字不认识几个,但他们非常专注,几天之内走过了从拍摄到后期编辑的整个流程。这批人,成了藏地乡村纪录片最早的骨干。
再往后,2007年山水自然保护中心发起“乡村之眼“”公益影像行动计划。旺扎这时候加入进来,大家都叫他“旺扎大叔”。
他们喜欢用镜头语言传达自己的声音,摄像机像笔一样把他们的想法记录下来,可以记录下村子里的人和事,多年以后,这些东西就像一本本有关自己的村子一样流传下去,让子孙后代可以知道家乡的故事。
2011年,刘文增老师离开了我们,之后旺扎大叔和一起制作拍摄的伙伴崔大叔相继去世。这些老人们支撑着香格里拉民间文化的根基,而他们,也是“乡村影像”的先行者。
2007年12月,我们邀请一群做乡村影像的朋友远赴迪庆藏区,做一次巡回放映的“雪山会”。从昆明乘夜班车抵达中甸时,车窗上结的冰犹如一幅冰雪画。
苗族村民王忠荣连在卧铺车上睡觉都要拍。
第二天一早到中甸,杨昆和我见到了前来迎接的普利藏文学校校长阿牛。
又见到了旺扎大叔,他先领我们去吉沙村访问,然后跟我们一起从中甸去德钦。他随身带着一台小摄像机,用影像写日记一直是他多年的习惯。
雪山会的第一站是中甸的汤堆村,2000年,制陶艺人孙诺七林师傅成了藏地乡村影像教育的第一位拍摄者。
孙师傅不仅和他儿子拍录像,还教汤堆小学的孩子做黑陶,这个架子上展示的学生作品,有传统黑陶用具中没有的动物模型。
说起云南藏区的社区教育,阿牛才是先行者。早在10年以前,德钦雾龙顶的村民阿牛变卖家产,办起了普利藏文学校。学校招聘藏汉志愿者,教失学的孩子学习藏文、汉文和传统工艺,还学习环保知识。在孙师傅的家里,阿牛和汤堆的小学生们跳起弦子。
入夜,村里的场坝上燃起篝火,大家跳得更欢快了。
次日清晨出发前,我们在孙师傅家的楼梯上合影,从左到右下排是:王忠荣、阿牛、和渊;上排是:杨昆、孙师傅、阿洛(怒江藏族影像作者)、旺扎、孙师傅儿媳妇、孙师傅大儿子安珠、孙师傅妻子、井迎瑞教授(台南大学纪录音像研究所)。
往德钦的山路难走,但有阿牛开车,大伙儿很放心。
山路边的这张照片,是云南乡村影像群体难得的一张合影。
阿牛的身后,是连接四川省得荣县和云南省德钦县的金沙江大桥。他虽然有先天性心脏病,但依然显得精神矍铄。
过了奔子栏,阿牛和其他人都到悬崖边,拍摄壮观的金沙江大峡谷。
那时还没有穿过白马雪山的隧道,汽车沿214国道上行,约3小时后到垭口,阿牛在玛尼石前留影。
旺扎则用影像纪录了这里海拔高度:4292米。
然后一路下坡,到了雾龙顶村。天空碧蓝,银白的卡瓦格博就矗立在澜沧江对岸。
阿牛家的门前,有牛,有狗,有鸡。
堂屋里,火塘边烧着酥油茶。
被烟火熏得乌黑发亮的顶棚,说明这屋子颇有点年头了。
王忠荣和阿牛的母亲在宝马的画前合影。
杨昆也和他家的猫咪合了影。
稍事休息,大家走到屋外看看村子的面貌。
然后回到阿牛家,观看旺扎拍的录像。
夜幕降临。
灯火宛如星斗。
我们在佛堂安睡
天光初露,阿牛便到屋顶点燃香炉,念诵祭祀卡瓦格博的经咒。
雪山顶尖被第一缕曙光照亮。
香烟伴着诵经声袅袅飘上天去。
水冻成了冰。
各人找一个位置,等待日照金山的时刻。
这个身影,成了旺扎大叔永远的留念。
阿牛的母亲捧着祭祀神佛的香炉来到佛堂。
给七个净水碗倒圣水。
神山醒了。
阿牛一家都围在火塘边,给我们做粑粑。
以酥油茶和粑粑为主食的藏式早餐。
王忠荣对光影的兴趣比美食更浓厚。
由现代影像构成的墙面,与佛龛遥遥相对。
每个家庭都有这样一幅照片框,浓缩了家族的生命史。
又要出发了,车窗结着四方连续状的花纹,仿佛透明的毛毯。
我们在雾龙顶白塔前焚香,向神山祈祷。
到了县城,和卡瓦格博文化社的朋友们汇聚在斯朗伦布的酒吧。这才知道,阿牛是德钦唱格萨尔史诗的名人啊。
唱得性起,大家伙儿又跟随着阿牛的弦子跳起舞来。
12年后,这张雪山会合影中的杨昆、孙师傅、旺扎和阿牛都已离我们而去。前些天,听到阿牛去世的消息,有几句歌词突然出现在我脑海,萦绕数日而不散: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
如何去爱
可惜你
早已远去
消失在人海
藏人对死亡看得很开,也并未把离去等同于消失。阿牛貌似一个不识字的农民,但他的作为,更像一个得道的高人。他离开了,却给我们留下了很多财富,包括2007年与雪山相会的记忆。
郭净
2019年8月22日
文稿/图片 | 郭净
编辑 | 麦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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