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内容已被发布者删除 该内容被自由微信恢复
文章于 2017年4月13日 被检测为删除。
查看原文
被用户删除
其他

一场丧事中的乡“愁”

2016-02-20 戏梦空间
 

点标题下【Ximengspace】可关注

戏梦空间

作者:高亚洲 来源:湘见不晚 xjbw2015

rgba(99, 141, 165, 1) 

写在前面的话:

如同一个特定时代的症候,裹挟着年味的“返乡日记”从这个国家的四面八方拢聚而来,每一篇返乡日记里,呈现出“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在我看来,这更像是将“另一个中国”的疲惫示众。


我们从来不吝啬对乡愁的抒情,游子们如候鸟般回到故乡,意欲寄情于故乡的一草一木中,但是,当真正走近时,所有的乡愁竟然只是不曾离谱的幻想。


我素来不赞同如此几近格式化的“返乡”,无论是谁看到的故乡,都不是一夜之间的“沧海桑田”,落败也好,凋敝也罢;从城市到乡村,从喧嚣到沉寂,都不是没有任何的过渡,从村口走到村尾,你所看到的乡村,正是你我所身处的中国,正如那句话——所有的乡村问题,都是中国问题。


是的,故乡终究成为不了所有人的想象之地,所有的无奈与无力,再高蹈的直抒胸臆,再矫情的情绪泛滥,不过是所有现实最真切的投射。


春节期间,我经历了一场丧事。

 

爷爷是大年初一早晨不幸离世的,根据乡俗,在初三之前,是不能向外透露任何风声的,因为我家所处位置没有左邻右舍,要隐瞒这个消息并不难,尽管家中弥漫着悲伤,但来来往往者,似乎没有多少人看出异样。

 

但仅仅是过了一天,初二一大早,乡里平时操持红白喜事的掌柜,就前来“拜码头”了,几乎没有任何寒暄,便直奔了主题,很显然,这是一笔他们不想错过的生意,随后赶来的竞争者扑了个空,开始自责自己为何没有早点来,不应该被礼数所束缚云云,他们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我至今仍然不知道。

 

在这天早上,各路“神仙”蜂拥而来,杀猪的,卖鱼的,摆设灵堂的,然后便是轮番讨价还价。看得出来,他们显然已经建立了利益同盟,占得头筹者,成为了利益的再次分配者,那个铃声无比尖脆的老人机,成为绝对的信息枢纽。


一切很快开始运转起来,红包成为绝对的主旋律:送来桌椅板凳的、搭设帐篷的、杀猪宰羊的,凡此种种,只要涉及到此事的,必须红包先行,还美名其曰得“二十四孝”。新春佳节,讨个红包,本身倒也不奇怪,但动辄便要个红包,多少让人觉得不是个滋味。

 

在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的《乡土中国》一书中,所描述的乡土社会是以宗法群体为本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以亲属关系为主轴的网络关系,是一种基于血缘、地缘的“差序格局”。  

 

当满爷爷在给爷爷沐浴更衣前,直言要红包时;当未出五服的叔叔伯伯们,以红包来要挟轿夫时;当从竹林里砍邻里的一根竹子也要奉上红包时;我所听到最夸张的是,在某户人家那只是借了个扳手,居然也要红包。我知道,费孝通先生笔下的乡土社会秩序,已然崩塌。

 

原来扑了个空的竞争者,居然分得了一杯羹——搭建帐篷,竞争者间是如何达成了这般默契,我无从知道,但却也让我理解了,那晚在筹备丧事时,一个亲戚为何如此强烈地要求就近外包丧事。此中有一个我无法看得懂的江湖。

 

爷爷生前便喜欢热闹,按照爷爷生前的遗愿,白天是要请法师来念经拜忏,五位“法师”在灵堂内敲敲打打,嘴里念念有词,带着孝子一拜再拜。一节下来,五人围坐在一旁,嘻嘻哈哈,催促着主人家赶紧发烟。

 

晚上则安排“乡村演唱会”,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丧事上的演唱会,以前更多的是渔鼓,近十位红男绿女,在临时搭好的戏台上,激情四射,锣鼓喧天,当然,中间自然少不了各种恶俗的黄色段子,台下从四处赶来的村民,看得不亦乐乎。而接连三晚,都是不同的演员,但在每一场的开场白后,都会变着各种法子向主家索要红包,哭丧、打家观,前一秒还在台上哭得死去活来,后一秒已经明目张胆地索要红包。


(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几百米)

 

我无从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弄到的名单,居然能按着名单一个一个来索要,忍无可忍之后,我尝试着跟其中一人理论,但仍不奏效,我干脆让弟弟关掉其中的一个电源,让台上喉要红包者尴尬地哑着嗓子,引来台下自然是哄笑一堂。

 

热闹喧嚣过去,便是难熬的守夜环节。除了家里人外,还不乏其他的守夜者,他们都是附近的乡民,以老者居多,他们要么围坐在牌桌前,要么便是围观在侧,要么便裹紧大衣,闭目养神,当然,他们守夜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60元的守夜费。

 

后半夜越来越冷,许多老人明显体力不支,开始打瞌睡,但当我们开始发放夜宵时,他们几乎能从座位上弹起来,蜂拥过来,把瓜子和糖果塞入口袋,似乎没多少人在嗑瓜子,他们用手护着口袋的零食,两眼无神地盯着其他人。一直撑到天亮,领到了守夜费后,满足地离开。


据说因为守夜标准比其他地方稍高,第一晚只来了20多个人,第二晚便来了30多人,其中一个是我家附近刚刚过完六十大寿的大婶,院内堂屋前铺满一层子孙们给她祝寿放的鞭炮和烟花筒,而摆完生日宴席后,她便为了60块守夜费熬了个通宵。

 

最后两天有两场正式的宴席,一场持续到凌晨三四点的法事。宴席该上什么菜,哪道菜何时上自然是有规矩的,不过,这显然不是一场热闹的饕鬄大餐,更像是热闹的集体分食。

 

坐在一起吃,总归是有人吃得快,有人吃得慢,有人胃口大,有人胃口小,那最“公平”的方式,自然就是谁都别吃,先均匀分开,所以在安排席位时,一定是要有讲究的,有口舌冲突的不能分配在一桌,不相识的也不能分一桌。

 

而在分菜时,如何找出能分得均匀的人,又是有讲究的,不过,长年累月的经验积累,值得信赖的人已经足以确定,不能不说,分菜时一门技术活,但似乎从来没有哪个桌子因为此事闹出什么不愉快。

 

临出殡的那个晚上,所有人都折腾得疲惫不堪,做法事的人在后半夜却变得格外精神,以法事之名的索要红包,来得不容分说,一屋子的人每个人被“要求”进贡红包,我狠狠地摔下一个五块钱的红包,只听到他在后面絮絮叨叨嫌红包少。

 

第二天的追悼会上,闹闹哄哄,跪在灵堂内,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听祭文,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感念灵堂内即将出殡的老人,那天,送葬队伍浩浩荡荡,鞭炮炸个不停,一切按部就班,一切顺利妥当。

 

在山上的烟火缭绕中,所有人迫不及待地脱下孝布,几乎没等得及鞭炮声停下,各路人马开始站在棺木前向主家轮番奉送好话,有的顺溜得如一碗白开水,寡淡无味,有的吞吐得如那一山的茅草,唐突无趣。

 

一场持续八天的丧事,原本预算六七万,最后花费超过十万。无意于评判是否太过铺张浪费,只有经历此事,才会明白,在特定的环境下,一切有着它深刻存在的逻辑。无论是对逝者,还是生者,即便有些礼俗秩序已经消逝,总会有新的价值体系递补而来。

 

这就好比那些在大城市写字楼里的linda、Mary、Justin遵循着钢筋森林里的规则,回到农村的桂芳、二饼、狗剩则面对属于乡村的“秩序”,虽然名号、形象大有不同,但是这些在故乡发生的改变,其实早已发生。

 

从城市到乡村,或以悍然侵蚀,或以迂回包围,都无不烙上了同祖同宗的痕迹,比如官场潜规则,比如生意场潜规则,比如办公室的生存法则,有哪一桩不能从乡村中找到映射呢?

 



换句话说,当我们在返乡日记里慨叹乡村的没落与沦陷时,是否只是对城市逼仄与冷漠、虚浮与失序的再嗟叹呢?是否隐匿着许多从农村走进城市的人一个原始朴素的乌托邦理想呢?当理想与现实形成巨大的落差,返乡日记里的苍白与沉痛似乎就不难理解了。一如我们对那对经历生死离别的鹅所给予的无限关注,所持怀的其实是对苍白现实的揶揄以及美好爱情的向往。


返乡日记里的凋敝和破落,我们并非束手无策,城市与乡村之间,是可以实现整体向好的。关爱自己的乡村,就是建构自己的未来,要知道,即便再远离故土,我们心间终究有个叫故乡的地方。


PS:守灵期间无暇拍照,只能上传当天出殡一些照片,另外,因为不会打马赛克,无法保全所有进入者的隐私,敬请谅解!


- END -

加点料(戳开即看)

中年之后:顺其自然是最好的活法

 

刘忠良:三十年后中国将无“农村”

 

痛心,乡村文化已发生巨大变化!

图文版权属于原作者,若涉及版权问题请联系删除。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