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集集高分到差评不断，宫崎骏口中的天才"堕落"了？| 金城

前不久，台湾重映了一部电影叫《心理游戏》。

这部由汤浅政明执导的动画电影处女作，奠定了他在日本动画界的地位。

谁是汤浅政明？

宫崎骏曾称赞：“他是日本动画界百年一遇的天才”。

《路边野餐》导演毕赣也曾说过：“汤浅是个天才，天才就是跟不上他的节奏。”

虽然风格小众，但他仍收获了一众拥趸，甚至还有人将他视为今敏的继承者。

在日本动画界，汤浅是一个风格十分鲜明的导演。

你可能不了解汤浅政明，但你不可能不知道《樱桃小丸子》《蜡笔小新》这两部动画。

1990年，汤浅担任动画片《樱桃小丸子》的美术设计。

1992年，汤浅在动画片《蜡笔小新》中担任作画监督、设定、原画。

尽管都是子供向动画，但汤浅政明仍在保证动画质量的基础上，增添了许多个人色彩浓重的惊喜与新意。

这之后的自由动画人期间，汤浅还担任过另一部子供向动画——宫崎骏16分钟电影短片《捕鲸记》的原画。

《捕鲸记》讲述的是一群孩子幻想邀请鲸鱼到陆地，并且送给鲸鱼鲜花头冠的故事，影片基调纯真而美好。

这位视宫崎骏为偶像的新秀，颇受宫崎骏的启发与影响，后续也曾在自己的作品中多次致敬宫崎骏。

然而，不同于宫崎骏作品总是关注的自然和人类的宏大命题，让大都市的我们倾心于影片中沧桑和童真混合后产生的治愈感。

迷弟汤浅的作品，非但没有老前辈作品里展现的治愈与美好，甚至还略显黑暗。

比起宫崎骏喜欢在“泛神论”影响下产生的对人类命运的悲观中，极力展现童心与乐观，汤浅总是专注于描绘着个体的内心纠结与痛苦。

在汤浅痴迷的异世界里，弥漫全局的两个关键字眼，或许是“荒诞与宿命”。

这在其早期未经市场驯化的作品，暗黑短片《猫汤》中，有着极为露骨的表现。

《猫汤》的原作者桥口千代美，在1998年就已卧轨自杀，这也可见作品的冷峻与暗黑性。

短片《猫汤》讲述的是非人境的故事。猫弟弟为了拯救猫姐姐丢失的灵魂，踏上了跋山涉水的旅程，而旅程中猫弟所见之光景无异于人间地狱。

比如，在热闹的马戏团中，漂亮的女生被电锯切割，围观的群众却只是欢呼着鼓掌，对于四溅的血液无动于衷。

汪洋匮乏，当猪无私奉献一筐捉来的鱼时，猫弟用活活的肢解回敬。

没有着常人的温情，满篇是残忍而暴戾。

在旅途中，它们也经历了“时间”的肆意惩罚，上帝轻巧地拨弄时间的指针，快进与倒退间，世界陷入一片混沌。

更残忍的在后面，猫弟找回了猫姐，一家人其乐融融，然而当猫弟离开回来的片刻，他发现所有的人消失了，屋子内只留下空荡带来的死寂。

家人团聚，只是昙花一现。人间的冷酷，表现在猫弟双眼的呆滞与空洞上。

在巨大无朋的宇宙中，荒诞与宿命将所有人支配，留下来的就只是一种对上帝旨意的屈从。

包括《海马》《兽爪》《恶魔人》... 这些作品序列里所包含的，也是秉持着黑暗、叛逆的世界观，不断揭开人性深处的阴暗与恐怖。

然而，有意思的是，尽管作品内渗透的是处处可嗅到的冷静和死寂，但汤浅似乎更愿意奉献一个“温和”的结局。

比如，《心理游戏》中处处充斥着怪诞而刺眼的色调，而在结尾处恢复成正常，蓝天白云，万物寂静，仿佛力图证明世界不应如此怪诞，往日只是一场幻梦。

在《四叠半》《春宵苦短》中，主角总会残留些的中二与励志，以此战胜与掩盖世界的惶恐动荡。 

但这种温情，倒更像一种冷峻的伪装。

他用一种轻快的方式将悲伤包裹起来，呈现给我们的是不是极寒，而是诡异的阴冷，就像递给我们手中的一颗糖果，透过华丽糖果包装纸，里面其实是一颗生锈的弹丸。

 偶然，是汤浅影片中另一个重大的命题。

而偶然也正是对既定命运的一种蔑视，他写尽了偶然对于命运的影响，给予了人仍有逃逸出巨大掌控的些微控制力，却给他们一个永远逃脱不了的冷酷宿命。

《心理游戏》讲述了个体的微小动作，也能改变自己的轨迹。《四叠半》在描述时间链条与空间，探究偶然的可能性。

而确信偶然的选择能决定一切，正如确定冷酷宿命的运行程序一般。

于是，他的作品里的浮华更像是一种玩笑般的喧闹，喧闹过后是一片死寂。他营造迷乱而野性的氛围，充斥乐观主义的结尾，却顶不住悲伤的丝丝逃逸。

他游走在乐观主义与黑色恐怖的钢丝上，用想象力描摹了真正的冷眼和牢笼。

汤浅曾在采访中说：“我有一种感觉，就是我可以更好的理解世界，然后把我搞明白的这些讲给那个时候的我听。

不是原封不动还原现实，而是试图通过描绘的画面，把真实传达给观众。

动画是要把自己理解的世界，更好地传达给别人。”

而汤浅眼中的世界是虚假荒诞的，要拍出这种虚假荒诞，那就要消解世界本身的严肃性。

于是他的作品剧情怪异，动作怪异，甚至可以牺牲掉部分逻辑，以全身心地投入于对世界的玩弄与嘲笑。

而动作，正是他的最佳利器。

汤浅善于将人物的心理世界转换成真实世界。

他的作品里，人物的动作诡异而夸张，甚至会产生形变的效果。

他喜欢用广角透视等夸张的镜头，来还原想象，制造直抵人心的动画效果。他同样喜欢以花样繁复的色彩，来描绘心理的愉悦。

用流动的视野去展现这个世界，是他的拿手好戏。

因此极具流动性的水元素，是他动画作品当中的常客。

《宣告黎明的露之歌》讲述了日本水下的儒艮传说。

在《若能与你共乘海浪之上》，汤浅用水作为媒介实现了纯爱与科幻的沟通。

虽然是商业化的大胆尝试，汤浅仍借用水这一媒介保持了他惯有的流动感。

《猫汤》里被挖出来的，流动性十足的水象。

可以说，他的动画核心魅力，正是在解构这个世界上自己看到的一切， 总是在现实和幻想中游弋，用流动性来拓宽想象的表现力。

正是以这种独树一帜的视听语言表达，激情的叙事节奏和敏锐的生命感受力，汤浅的作品用想象力，完成了真人电影难以完成的场面调度，为我们制造出了一种如梦如幻的刺激感。

这样的风格，足以让他在豆瓣上有无数追崇者，而评论区也充满溢美之词：

“看汤浅的作品，有种致幻的快感。”“野性、迷幻的氛围.. 他的作品让我疯狂。”“是我承认的今敏唯一合法继承人。 ” 

汤浅在动画迷中收获了超高的人气和口碑，甚至还有人把他奉为今敏的唯一的继承者。

是的，就表现形式和动画风格而言，汤浅就可以拿来和今敏做小小的比较。

在今敏的镜头下，对梦境的探讨，对真实与虚幻的探讨，是永恒的母题。而汤浅也在真实和虚幻的执迷中，走出了一条与今敏截然不同但又极富特色的道路。

在动画与剪辑上，汤浅也善于运用场景转场和变化，而相比起今敏，他是用更粗糙的画风换来了更为疯狂而华丽的动态 。

而意识流的场景设置和近乎内心独白般的台词，也让汤浅独具特色。

与今敏摆在一起的他，是天才，还是鬼才，还是尚未成熟的动画巨匠？

虽然有着经典作品都赢得豆瓣9分以上的成绩，但汤浅离真正的动画巨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从《宣告黎明的露之歌》《若能与你共乘海浪之上》《日本沉没》开始，汤浅政明的风格更向主流动画靠近，而这也不仅以牺牲流动性为代价，更以不少观众“天才陨落”、“掉落神坛”的感慨遗憾收场。

汤浅自己也承认：“《若能与你共乘海浪之上》是一部在题材与设定上向实拍电影靠拢的动画，然而在“封锁”变形的情况下，商业化以及风格性的存在真的蛮难。”

然而，不管怎么说，汤浅仍是昔日收获过万千赞赏的鬼才。

《三体》作者刘慈欣说过：“想象力存在的意义远超我们的想象。”

用瑰丽的想象拓宽动画的边界，汤浅正是这样的一个作者导演。

那个从现实世界抽离出来的，从想象中孕育出来的，充满流动性的异世界才是他真正的舞台，在那里他得以用爆裂而大胆的脑洞和形式，去倾吐对世界的理解。

 而也正是这些大胆尝试，赋予了动画无限的可能性。那些永不枯竭的想象力，正是汤浅，也正是无数伟大动画导演们，最统一，也是最强大的武器。

 百年一遇的天才动画导演，

你 在看 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