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鲁邦三世VS猫眼三姐妹》动画预告公布，北条司笔下风情万种的猫眼三姐妹变成了毫无辨识度的纸片人。一段时间内，《指环王》《美人鱼》等新作也引发了新选角变丑的争议，欧美的影视制作公司，为了政治正确，牺牲了角色的美感。
旧美人鱼动画VS新美人鱼电影
随即#审美降级#登上热搜，引发了一波“全球纸片人变丑”的讨论。网友找出曾经耳熟能详的动画以及后来的重制版，并且遗憾地发现，很多动画主角，都变“丑”了。作为一个动漫美学博主，我先是感觉很惊讶，之后却更觉得遗憾。
早在2018年，《城市猎人》剧场版中就有猫眼三姐妹的身影，画风已经不是大家熟悉的色彩明丽、丰腴性感的模样。除此之外，很多80、90后熟悉的童年动画，几乎都经过了“毁情怀”的再版。2014年的《美少女战士》，锥子脸、超大眼睛的月野兔，从萌态的桃子脸变成了当代网红脸盛行中的普通一员。更不习惯的是，制作组为了浪漫感，画面也蒙上了一层过度的曝光。
这个系列近几年不仅被诟病“低龄化” ，悬疑感和推理能力大不如前，就连角色的颜值也滑坡了。
比如，工藤新一的肩膀窄了，发量少了，头和眼睛更大，显得不协调，身高看起来也矮了一截。26岁型男的高木警官，在后期也头发扁塌没了形状，整个人的精气神像是老了十岁。
前期VS后期
同样是很多人心目中男神的松田阵平，前期脸部线条流畅，眼神聚焦非常英俊，后期也拥有了工藤同款的宽眼距和大眼睛，平添了几分憨厚。无独有偶。今年，《魔卡少女樱》推出了25周年的海报，虽然画风依然可爱，但是一对比却觉得没有了此前小樱的元气感、运动感，多了很多粉色少女滤镜，细节的精致度、色彩的丰富度都大不如前。2018年的《魔卡少女樱透明牌篇》，月则从有棱有角的高贵少年，变成了大眼睛包子脸的奶气小男生。日本漫画家组合CLAMP在90年代初连载的《东京巴比伦》，是一部阴郁风格漫画，现实题材，风格华丽，人物也很成熟，作者尤其给主角星史郎画上了宽阔的肩膀。2021年被动画重制之后，不仅铺上了大面积的光晕特效，人物的身材也变瘦小，年龄像是从成熟男青年变成了未成年的中学生。同样是复刻明星，1999年《宝莲灯》里的杨戬，参考姜文形象，刻画成了一个极有辨识度的糙汉子，而到了今年新版的《杨戬》已经帅成了流量明星。《冰雪奇缘》式的3D建模脸蛋，更是影响了国内许多动画作品对女性角色的创作，千篇一律的饱满圆脸蛋、大眼睛。
《冰雪奇缘》VS 《白蛇缘起》VS《新神榜：杨戬》2016版《新葫芦兄弟》，让很多网友惊呼毁童年，这版葫芦娃比起老板更加白嫩，少了穷孩子的黝黑与力量感，多了蠢萌幼儿感。更重要的是，画面不再手绘之后，透着廉价工业制作的痕迹。总结来看，纸片人变丑，已经不单指人物的形态、五官的幼态化和网红化，其人物和画面形成的质感氛围也弱了不少。
全球纸片人变丑，到底是怎么造成的？首先要回到动画的制作工艺上来。8月份我还在广州的方所书店专做了一场关于赛璐璐动画的分享，我谈到，JC动漫馆收藏的一张一平尺的《魔女宅急便》赛璐璐片，竟然要用25万才能拍回。赛璐璐片，其实就是一张塑料纸，但是却代表了一个辉煌的手绘动画时代。上世纪80、90年代是赛璐璐片动画的井喷时期，与电脑CG制作不同，我们看到的每一帧画面，都是由创作者们手绘出来的。
JC动漫馆馆藏：
《名侦探柯南》 赛璐璐片
所有动画都要先用铅笔画在专用白纸上，再复制到透明塑料片上，接着把塑料片翻过来，在线稿的背面涂色，且是分几层涂抹。最后，制作完成的24帧连在一起，逐帧拍照，就组成了一秒的动画。难归难，但赛璐璐动画的质感也是无可比拟的，因为一帧动画需要几张赛璐璐叠加而成，图层多，所以在赛璐璐片动画里，可以看到明暗关系明显，几乎没有过渡色。
保存得当的赛璐璐片，即使过去多年依然有着无可比拟的视觉美感。就拿JC动漫馆收藏的世界第一部彩色动画长片，1937年《白雪公主》赛璐璐片原稿来看，七八十年过去了，仍然十分新鲜艳丽，色彩饱和度高。80、90后童年中的赛璐璐动画，如今再看依然鲜丽如新。如今不管多强的动画制作技术，都很难达到赛璐璐动画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大部分的电脑制作，特效繁杂，很多动画团队喜欢加入大量灯光特效，这也是一种偷懒的做法，可以让场景的轮廓、人物的棱角细节都弱化。但同时也不免被诟病“光污染”严重，像开了50级美颜，画面科技感提升了，看起来却并不清爽。2013年，《海螺小姐》成为赛璐璐动画的绝唱，但是赛璐璐的审美依然在延续着。包括村上隆、奈良美智在内的许多潮流艺术家，都把呈现赛璐璐动画表现力作为自己的艺术追求。
村上隆作品
动画的制作技术在不断地进化，要尽可能模拟出赛璐璐动画的效果自然需要花费更多的心思。如今大家喊出今不如古的呼声，也是在督促动画产业的工作者们，要在审美上对作品有更高的要求了。
动画中的女性可以少女萌态、元气满满，也可以成熟、魅惑、撩人、不可捉摸。当很多人想起《猫眼三姐妹》的来生泪，会想到她丰满的身体，以及那一颗别有风情的唇边痣。北条司对形象认真到，为了观察女性的体态，更好地刻画女性角色，甚至还自己伪装成女性去逛街。
对人体的充分研究，对线条的追求，造就了北条司笔下绝不单一的成年男女。
《城市猎人》
早期的动画，对这些成熟、丰腴、力量感的特质都进行了一一还原。这样的身材，现在的审美看来可能显得“粗壮”，但却更加符合性感盗贼的设定。并非厚古薄今，很多人觉得如今的动画人物充满了廉价感，正因为经历过一笔一线、精雕细琢的时代。
艺术创作者们会仔细地研究角色身体和脸蛋细微之处的比例结构、颜色层次，眼睛的角度，肩膀的宽度，色彩的层次搭配……动画形象有没有神韵，往往差距在毫厘之间。日本动画大师中不缺细节狂魔，代表人物宫崎骏，研究透了少年少女。千寻是个10岁的小女孩，她在不被重视中长大，四肢瘦削，动作笨拙，令人信服。再拿国产动画的巅峰之作《大闹天宫》来说，孙悟空的形象要兼具美感和猴子的神韵，脸型不能太圆也不能太尖，猴子的线条不能太复杂但又要足够传神……如今技术进步，动画产量大幅度提升，因此质量参差不齐，细节模糊、美感不足的作品更为常见。与此同时，“审美降级”的出现，也让我们看到了当下审美的一些偏离。当P图、滤镜把许多的女孩子变成了白瘦幼的网络量产美女，我们的文艺作品，也在迎合商业化市场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