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风画道与古今性情(论书画札记与对话)
书风画道与古今性情
柯小刚
(选自柯小刚《古典文教的现代新命》,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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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画中的道路与古今之变
东坡芋头问山水画之道。无竟寓曰:山水画中的道,并不抽象,有很多具体的行迹可以体察。笔法正侧,墨法浓淡干湿,章法虚实开合,山与水,阴与阳,四时六气,无不是道化之行迹;更具体的,尤其可以观察历代名画中的两条道路:水路与山路,以及两种道路的交汇:桥梁、水榭之类。往下至于木石烟霭,往上至于屋宇舟车人物,无不是依循这两条道路而来仰观俯察、优游止息。
以此观之,亦可检讨历代画迹心境之变迁,无不与时代政治文教之处境息息相关。北宋以上,崇山峻岭无不贯道,溪谷流泉无不通航,所谓“溪山行旅”可谓一时代画题之代表。南宋偏安,道路中断,画亦取山水之一角,隐约似有道路可通而游移不定。元人出仕者画如松雪,或出仕而隐者如叔明、大痴,以无道强作有道可走,不合作者如云林,一水横隔,道路阻绝,遂有逸气,盖其道直欲不行于地上矣。明人折衷宋元,兼而有之。明亡,四王学董,所以乏生气者,以其道非自生也。新安诸家,峭壁万仞,无路可攀;髡残荒繁,八大荒简,繁简不同,荒无道路则一,不若北宋寒林,愈荒寒愈见归家之温暖;石涛于无路处插书房,非独为政无门,乃至隐逸乏方,所谓一枝阁之小乘客、瞎尊者也。至于龚贤,则止余阴森之气也。近现代貌似恢复北宋全景山水,去文人气而复恢宏,实穷途末路之画也。浓墨重彩,大山高瀑,无非现代观光客眼中所谓风景剪影。山水画于是蜕变为风景画矣。现代画家多绘游客二三于观景台,兀现于一角,无意中透露了现代旅游山水无路可走的本质。
对话:书画中的性情偏正与中庸
无竟寓携诸生游上海博物馆,观历代书画。步出展厅,子横问:我在想,是不是每个书法家写出的字都会偏执于自身的性情和才气,或雄浑、或雅致?
无竟寓:是有这个问题。
子横:那,如何理解中庸之道的实现呢?比如我想,那个“未发之中”,因其未发,故而圆满而无所偏,而一旦发出之后,岂不皆是具有一定之规格,而非时中?
无竟寓:不是这样子的。书家虽或雄浑或雅致,而其背后皆有所藏。雄浑者若无所藏,则失于狂放;雅致者若无所藏,则失于力弱。以有所藏故,虽各有偏,亦无妨各尽其性,勉乎中庸矣。《中庸》“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中庸是一个动态的率性修道、学习教导过程,而不是一种可以固守的执态。在书画艺术中,中庸不是机械复制的一模一样,千篇一律。若中庸是一模一样的形体态度,那中庸岂不是太不值得追求了?
子横:那“时中”呢?能否做到“时中”?一个人今天写出的字是这个样子,明天去写也可以写出另一种样子?
无竟寓:也有这样的人,比如沈周,有粗沈和细沈之分。但就他今天是这个样子而言,他也或粗或细。圣人时中,但圣人发怒时也是发怒,而不是一种中性的执态。[ 《孟子·尽心上》:“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子莫执中。执中为近之。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 做到这种不执之中或“时中”的人太少了,或许这就是圣和贤的差别。我们只有勉力而为,依着自己的气禀做到中庸。
子横:这恐是“生知安行”与“学知利行”的区别了吧。
之光:近溪常言“解缆放船,打破光景”,这即是说,中庸也好,圣贤也罢,如果全当成一“实物”去追求了,便总是光景弄人,执迹而泯体了。书法我不懂,不敢乱说。但我想如果我们将“中庸”定成一个硬性的标准再去衡量历史上以及现实中的事物,那肯定都是“不中”的。但“中庸”果其然乎?“中庸之不可能”,或许并不是“凡事都有其偏,于是所谓时中便是难乎其难,只有圣人才能达到的了”,如果这是这样,中庸不恰恰是“可能”了吗(只不过实现的几率小而已)?《中庸》反复强调“中庸之德,民鲜能久矣”,但同时又不断强调“道不远人,人自远之”。说得现代一点,中庸只有永远保持为不可能时,才是可能的,当然这个其后的“可能”也只是“用”和“迹”,同样也是不能执定的。因此,我们再反过去看看书法,你会发现,那些“或刚或柔,或肥或瘦”的“痕迹”或许都是不存在的,有的只是那些活泼向上的心志朝向中庸之德的不息舞动?套用熊十力常说的一句话:此时已经是“全体是用,全用是体”,无迹不是道,无道不是迹,道迹两不碍,自得大自在。
无竟寓:譬如同一个字,书圣王羲之每次书写,神态各异。又譬如我们看这些展品,东坡的宽淳,海岳的刚劲,云林的疏逸,征明的秀雅,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然而,光看到这些可以看见的,尚不足以了解这些书画得之于道的德性。道是全体大用。得(德即得)之于道的书画,如果宽而不栗,不足以成其宽德;如果刚而不塞(塞训实),刚而不能无虐,威而不能去猛,则刚不足以成其刚德;如果简而不廉(廉隅,不遗近也),疏不能无傲,逸而不能求放,则元人山水不可谓有德于直简之道,不可谓神逸之品;如果温而不厉,柔而不立,文而至于贲质(贲者蔽也),则吴门诸文(文征明、文嘉之徒)何以谓之文也?[ 《尚书·皋陶谟》:“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强而义。”] 又譬如经典:经即为大道,而道之落实于经籍(迹),亦难免令循经者各有偏至(古人常毕生止治一经)。学者当知矫其偏失,庶几有得于六经之大体也。虽然,舍此何由?所谓时中,恰恰是说,无时不在左右调整中。《诗》所谓“左之左之”、“右之右之”,《易》所谓“周流六虚”、“与时偕行”者也。追求无动于衷的那种超越境界,犹孟子所谓子莫之执中。“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执一害道,即使这个“一”是你自己所谓的未发之中、无偏之道。真正的未发之中、无偏之道,从来不是一种可以执守的无动之中、不变之一,而是无往不落实到人物形器事迹这些时间性事物中的中庸,也就是孟子所谓“时中”。所以,扬子说“书为心画”,在书画艺术实践中是可以实际体会的。无论临帖还是创作,写时但须潜心玩索指腕间动作之妙,睥睨纸上形迹而已,无落世俗所谓“视觉艺术”陷阱,则书道可谓入门矣。故虞世南论书道之得中主“心悟”“神遇”,不以目取。夫心之为物,“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者也(《孟子·告子上》);书艺之为物,譬如斫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之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乎其间”者也(《庄子·天道》)。是心与艺,精微无体,大而无方,一道之贯而已。故非心悟,不能致道术之广大而尽机巧之精微。目之所取,形迹而已。故观字画,贵即形而知化,溯迹而知道。形迹者,字画也;所以形迹者,道术也;观形迹者,目取也,所以观形迹者,心悟也。故作书之法本之于道:道生心,心生意,意生势,势生形。观书之法则逆之:观形以体势,体势以得意,得意而会心,会心而悟道可矣。故观书不宜看皮相。书体不是关键。要学会看笔法和墨法。任何书体皆有漂浮,有厚重,有收有放。非必行草就漂浮,篆隶就高古,真书就庄重。不得笔法,不养气象,篆隶可以俗浅,真书可以浅薄,反之,行草可以厚重肃穆。孙过庭谓写真如草、写草如真,可谓得道之言。
论书画札记九则
永字八法的本质,讲的不是字形结构,也不只是笔划的写法,而是用笔法。《周礼》六艺所谓“礼、乐、御、射、书、数”,书紧接在御、射之后。八法听起来像是御马的动作,或与御马术有关。“拨镫法”更是提示笔法与御马术的直接关联。[ “拨镫”指骑马的时候,用脚拨动马镫,以驾驭马的方向。或作“拨灯”,指拨动灯芯。两种说法虽然不同,但用于笔法之喻,道理却是一样的,可以兼通。] 如何驾驭烈马是古典教养和古典艺术的灵感之源。中西皆然。可参柏拉图《理想国》、《斐德若》等对话。在《理想国》中,灵魂的理性部份能否驾驭激情和欲望部份,是一个人是否自由的标准。在《斐德若》中,灵魂涉及马车和御马者的合力。人的灵魂御马者要驾驭黑白两匹马,白马驯良,黑马顽劣,与古人书论所谓“担夫争道”、“两力相抗”可以相通。这些对于书法悟道都是很有启发意义的。所以,学书须先明笔法,再观体式。赵松雪跋《定武兰亭》曰,“结字因时相传,用笔千古不易”。董子曰“天不变道亦不变”。宋儒云“变化气质”。笔法传心属阳,湛然性体,千古不磨;体式修身属阴,常宜脱胎换骨,日新其德。孟子曰“先立其大者,则其小者不可夺也”。这个阴阳大小关系,2004年我在华师大用“道路与广场”的概念结合石涛《画语录》讲过[ 参拙文《道路与广场》,见收拙著《在兹:错位中的天命发生》,上海书店出版社,2007年。],2007年在成都潘公凯先生画展的研讨会上结合《易经》讲过[ 参拙著《道学导论(外篇)》第七章“易象与模仿”,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大家批评参考。
为朋来堂题匾,笔用茅龙,粗朴荒率,可中和笔法过分收敛之弊,以期文质彬彬,粗细结合。茅龙笔,明儒陈白沙创制,用茅草捆扎而成。白茅,三代庙堂祭祀之品。凡用茅龙作书者,当有庙堂庄肃之气。今岁龙年,犹宜用茅龙。茅根入本草,清心凉血,我辈良药也。茅龙笔易放不易收。观白沙茅龙书,特别能收,而今人作茅龙书,往往太放。茅龙天性易放不易收,所以,一定要能收住,才庶几接近文质彬彬。我作茅龙书是一定要逆锋藏锋的,虽然茅龙其实没有什么锋。克服茅龙笔划平扁不入纸的问题,要注意指腕动作的灵活微妙调整,这就需要静心,脱离形迹的干扰,全心体会指腕精微。所以,我作茅龙书基本上是盲人书法,写完后才知道写成什么形状。心逸得很远,物我两忘,浑然不知所之,手却收得很紧,意到即可,点到即止,瞬间改变方向、速度,游走无定,游走而留驻,留驻而不死。动如脱兔,瞬息万变,静若处子,时间凝固。不使一点冥顽,不使一划狠心。虚灵应物,应物观心,观心察情。观察心情偏正,即见点画偏正,观点画厚薄贫富,即见心情厚薄贫富。如此心画相养、心手相应,所以扬子云书为心画,真实不虚。故书之为道,无非借手艺以节情,节情以养心,养心而见性,见性而悟道之事而已。
韧南习欧字甚勤,数日但书一字,逾百遍乃止。问书。无竟寓曰:首先要注意笔法。笔法的关键是要发挥指力和腕力,切忌不动指、不捻管、不转腕,只是拖着笔走。譬如写“八”字的撇,要顺时针捻转笔管,写捺,要逆时针捻转笔管,这样就能形成相背之势;相反,如果写“八”字的撇用逆时针转笔,写捺用顺时针,则形成相向之势的“八”字,这种“八”字在行书里有的。颜体楷书多用相向之势,欧体多用背势。每一笔都要转笔,都要有势,都要动指。又譬如向下的直画,不得笔法的不动指,不动碗,只是手臂拖着笔往下走。懂笔法的,一要中指往掌心方向发力:这叫勾,通《内经》心脉之象),二要顺时针捻转笔管,形成“努”势,即右括弧的形态。相反,如果需要写成左括弧形势的竖画,则要逆时针捻管,如米芾常见的竖画勾,也是一种努势。三要腕随指动,筋附骨力。懂得用笔法,懂得笔势,才算是书法。书法之法首先就是这个笔法,而不只是俗书所谓结体方法。这个法不懂,写字如同几何作图,讲比例结构,算不上书法。转腕随指动,亦可各自独立行动。指力多骨,腕力多筋。欧书多骨,多用指力;颜书多筋,多用腕力。隶真多骨,多用指力;篆籀多筋,多用腕力。再说说笔意。学欧字切忌状如算子。率更最了不起的地方在于前挽汉隶,后开唐楷,上视北雄,下合南遒,道枢中庸,难为典要。所以,我一再强调要写《九成宫》原碑,切忌以今人所书欧体字为楷模。原碑有强烈的隶意、俊朗的北风和清新的南风,笔意之美,书道之深,远非今人算子欧体可以望其项背。所以,习欧字须通临全碑,得其笔意,切勿数日但书一字,“各个击破”,“强化训练”,一年苦练百字,不明书史,不读书论,不会笔意,只是练字,求所谓字字过关。此类“练字”不明所以,非徒苦人,亦足害人。如此“练字”之后,恐不复知何谓书法矣,可不慎与?
积语临怀仁集王书圣教序。无竟寓曰:临王书要多体会孙过庭所谓“不激不厉、风规自远”的感觉。你的临作有点米芾的彪悍劲儿,这个要注意避免。王书雍容典雅,心须淡泊娴雅,勿驰骛外张。多读二王法帖,比较王氏父子,可知矣。米书出献之。今人写羲之,多不纯雅,好以献之与米芾面目杂出其间,亦时代之蔽也,学者宜潜心辨之。古人云,大令之不如右军,犹右军之不如元常。世风日下,魏晋神韵不传久矣,岂易得乎。
积语临帖,自觉章法太密。无竟寓曰:其实章法也不只是个章法的问题,是心的问题。不是想疏朗就能疏朗的。心疏朗,章法自然疏朗。所以蔡邕笔论说:“书者散也,欲书先散怀抱。”而且,散怀抱还不只是写的时候要散,平时就要散,要养性。养性之要在节情,节情之要在寡欲。寡欲节情养性,怀抱常散淡,作书才能聚气。正如中医道理,散阴邪,才能聚正气。又,散淡不是散漫。散怀抱恰恰是培养抱负。所以,诸葛武侯说: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亦斯之谓也。游戏心态一定是要有的,只不过,这是一种冲漠无朕的游戏,不是玩物丧志的游戏。修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世俗所谓书法速成是可以做到的,心法速成却不可能。修心需要长期的读书养性、做功夫。而且,书法本身就是养心的功夫之一。关系要倒过来:不是养心为了书法,而是书法为了养心。勿忘勿助长,每天有一点进步就好。
兔罝临张迁碑。无竟寓曰:章法有进步。行距字距疏而不散,字能聚气,行间贯气。实际上,章法并不是单纯所谓“经营位置”、“布白”能经营出来的。章法本质上是由字法生出来的,而字法又是由笔法和墨法生出来的。字能聚气,章法才能贯气;反过来,章法贯气,字更能聚气。两者相辅相成。笔法墨法生字法,字法生章法。从你目前的作业看,上面说的这个道理,你自己应该是已经体会到了的。
佩韦见示其友所作章草作品,请求指点。答曰:指点谈不上,一起学习。有一定功底,可惜修养欠缺。如果有人点拨,读书养性,略为收敛,注意收笔,则能放逸有神,否则气是散的,不耐看,不养心。佩韦觉得特别之处,可能是今人草书已少古典,忽见此种风格,自然眼亮。此作虽未臻典雅,但走的是张芝、索靖、皇象、月仪帖一路。佩韦能爱,自是可喜。不妨多读上述古人法帖,自可知章草典雅气度该当如何。技术上,此作最大的问题是不得笔法。细观古人草书法帖,会发现一点一划,笔笔分明,起承转合,交代清楚。孙过庭所谓写草如真,真实不虚。这要求笔法正确,懂得捻转笔管,调整笔锋,辅以字法到位,理解草书结字原理,再加上心态平和,使转从容,便可做到。草书是最有视觉欺骗性的字体,很难透过潦草表象看到从容不迫、一丝不苟。张芝与友人书,每曰时间匆匆,不及作草,言下之意,作草书速度竟然缓于当时隶书,学者不妨深思。迨及赵壹《非草书》以此批评张芝,良有以也。
无竟寓、听松坊客居京郊友人家,闲来作书朴木之上,又临东坡《洞庭春色赋》于壁上。友人赞曰“无处不可书、每书必达”。答曰:诚能如此,自然再好不过。不熟悉的材料上作书,有练习自己适应新材料的能力,无非还是一个仁通、毋意必固我的意思。木板还是比较接近纸,墙壁则完全不同,我大概是到最后写跋语的时候才有所感。友人遂问何谓有感?答曰:譬如题壁,是在一天清晨,大概六点,我起床读东坡的《洞庭春色赋》帖子,就颇有了些书兴。听松坊尚未起床,我怕惊动她,就把房门掩上,搬个凳子就在门外的墙上写起来。由于要搬高矮不同的凳子,上上下下地写,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写时心旌飘摇,随波荡漾,仿佛真到了震泽(太湖)和洞庭。听松坊家就在太湖边上,生于惠山,长于二泉。自从认识她以来,我也逐渐熟悉了那方山水。有时梦见倪云林的画(云林子无锡人),就在梦里走了进去,每次都会想:这不就是太湖周边的景色吗?学画画的时候,有时也会有所感。譬如点叶,有时会感到秋风和凉意,飒飒的声响,仿佛飘零摇落,不知所之,那几笔点叶就容易浑化进去,而不是浮在纸面上与山石树干没关系。这次《洞庭春色赋》临帖题壁,虽然不熟悉墙面性质,放不开,但整个过程非常能感入,完全是在洞庭山中一样。白墙黑字,几乎就是一片山水。写完的时候,感觉很累,正要进房休息,忽闻听松坊大呼:“我梦见回到了太湖,我们在洞庭山上玩来着!”
某生学画,满纸淋漓,以为痛快之至。遂为言曰:现代水墨往往阴气太重,不干净,不节制,不精神。原因主要在于中国画西化严重,脱离书法,不讲笔法,晕染太过,误以痰湿瘀阻为苍厚华滋。所以,现代画家如果多注意骨法用笔,辅以晕染,或许可以枯湿相间,阴阳相入,神而不枯,润而不滞,庶几文质彬彬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