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舫 | 苏格兰风笛：高地的天籁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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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你，我的孩子
在你的一生中，有许多事值得争取
但，自由无疑是最重要的
永远不要戴着脚镣，过奴隶的生活
这是苏格兰民族英雄威廉·华莱士生前最喜爱的苏格兰民歌，在梅尔·吉布森的电影《勇敢的心》中不断重现。
电影《勇敢的心》剧照
伴随着悠扬哀怨的苏格兰风笛，镜头飞一般掠过蜿蜒起伏的苏格兰山脉，霭霭雾气从河面升腾，袅袅炊烟在乡野鼓荡。镜头推近，草甸如黛，马儿嘶鸣，树林间，苏格兰人欢快地歌舞。一个低沉的画外音响起：“我将为你们讲述威廉·华莱士的故事。英国的历史学家也许会说我在说谎，但是，历史是由处死英雄的人写的……”
美丽的苏格兰风光
宁静苍凉的高地风光，铁骨柔情的民族英雄，威廉·华莱士策马奔腾，威武不屈。他对深深相爱的爱德华王妃说：“每个人都会死，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真正活过。”华莱士受尽车裂和凌迟的折磨，以致看热闹的观众都忍不住齐声呼喊：“宽恕！”然而，他用仅存的最后一口气，高喊出的却是：“自由！”
电影《勇敢的心》剧照
华莱士在行刑前那声悲壮而震撼人心的呐喊，构成了人们对苏格兰的最初印象。高高耸立的爱丁堡城堡，历来是苏格兰精神的象征，城堡门前立有两座守卫者的纪念雕像，其中一位就是威廉·华莱士。作为苏格兰民族英雄，他被苏格兰人民以各种方式长久地纪念。
威廉·华莱士雕像
13世纪末叶，当时的苏格兰王约翰·巴里奥尔横征暴敛，百姓奋起反抗。巴里奥尔见大势已去，向英格兰国王“长腿爱德华”一世求助，双手将君权奉上，爱德华一世以高压手段统治苏格兰，制造了无数疯狂的大屠杀事件，威廉·华莱士的父亲与哥哥便是其中的受害者。华莱士在父兄的葬礼后由叔叔奥盖尔认养，成年后回到故乡。此时的苏格兰仍处于爱德华一世的残酷统治下，为了笼络贵族，爱德华一世出台规则，赐予英格兰贵族享有苏格兰女子新婚初夜权。为了逃避这条规则，威廉·华莱士与心爱的女友茉伦秘密成婚。可是，茉伦因遭到英军士兵的调戏被残暴杀害，失去爱妻的威廉·华莱士揭竿起义，开始了他的反抗之旅。
威廉·华莱士画像
威廉·华莱士的军队势如破竹，先后赢得了多场战役，包括斯特林格桥之役、约克之役。然而威廉·华莱士此后却遭到联合的苏格兰贵族背叛，最后在福柯克之役失利。在福柯克之役失败后，华莱士开始采取躲藏游击战术对抗英军，并且对于背叛的两位苏格兰贵族采取报复。随后，苏格兰贵族要求与华莱士会面，华莱士相信贵族首领罗伯特·布鲁斯因此独自赴会，但不料被布鲁斯的父亲以及其他贵族出卖，华莱士终被抓获，受到英格兰行政官审判。威廉·华莱士被斩首后，受到其勇气影响的苏格兰贵族罗伯特·布鲁斯再次率领华莱士的手下对抗英格兰，这次他们大喊着华莱士的名字，并且在最后赢得了热盼已久的自由。
不管在何时，不管在哪里，与华莱士的铁血英雄形象相生相伴的，是悠扬的苏格兰风笛。
苏格兰风笛
翻开苏格兰的历史，我们不难发现，里面其实只写了两件事：一件是被侵略，一件是反抗侵略。历经无数次尝试，人们发现，世界上没有一个民族能够征服顽强的苏格兰。然而，风笛或许是个例外。
风笛
风笛最早起源于古代西亚两河流域的苏美尔地区，约公元1世纪流传到古罗马，后来随着罗马侵略者的马蹄传到苏格兰。苏格兰风笛最早是应用于军事，那时候风笛象征着军魂，每一位风笛手都有自己固定的风笛，损坏风笛、演奏失败，风笛手都要受到严厉的惩罚。苏格兰部落之间盛行吹奏风笛的风气启于麦克·科瑞曼时代（关于Maccrimmon的事迹记录在一首著名的歌谣“Maccrimmon's Lament”里）。在光荣革命中被剥夺王位的詹姆斯二世，是英国最后一位天主教英格兰国王兼苏格兰国王。据说詹姆斯二世在位时，各部落便靠风笛来联系感情，团结各部族的力量，以维持高地的传统势力、抵抗异族的侵略。
詹姆斯二世
直到1950年，风笛不再是军队的召集号和冲锋号，而成为一种可以演奏的乐器。每年的8月，爱丁堡艺术节在爱丁堡如期举办，热情的苏格兰人会向全世界奉上他们的艺术佳酿，壮观的场面令人如痴如醉。艺术节每年的参赛作品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最后的一个节目一定是一位风笛手演奏的苏格兰民族音乐曲目。
高高耸立的爱丁堡城堡历来是苏格兰精神的象征，城堡门前立有两座守卫者的纪念雕像，右边就是威廉·华莱士雕像
在爱丁堡，风笛无时不在，无处不在。从爱丁堡城堡向东，直到荷里路德宫，是被誉为“全球景色最佳的大街”的王子大街。王子大街南侧的皇家一英里大道，是爱丁堡旧城的中心大道，这里是爱丁堡的城市中心，也是游客最喜爱逗留的地方，这里最引人瞩目的，是高地监狱教堂和圣吉尔斯大教堂。高地监狱教堂拥有73 座塔尖，高塔从地面拔地而起，看过去瘦骨嶙峋，散发着一种忧郁诡谲的气息。圣吉尔斯大教堂则迥然不同，造型宛如苏格兰皇冠，盛大宏阔，神采奕奕。喜爱苏格兰风笛音乐的人，可以到爱丁堡的迎宾大厅欣赏最正宗的苏格兰音乐，这里经常上演古典音乐会，苏格兰国家管弦乐团是这里的常客。而对游客来说，在街头巷尾，随处可见身穿花格裙的演奏者吹奏的风笛才是最地道的苏格兰风情。在烈日的余晖里，身着苏格兰民族服装的演奏者一脸专注与愉悦，笛声荡漾在无垠的碧空中，荡漾在英雄的传奇里，荡漾在岁月的光泽里，滋润着平淡的日子。
圣吉尔斯大教堂，其造型宛如苏格兰皇冠，盛大宏阔，神采奕奕
每逢重大节庆，街上会挂满国旗，身着苏格兰格子裙的人们纷纷涌上街头相互庆祝。此时，婉转悠扬的苏格兰风笛响彻全城，成为爱丁堡一道美丽的风景。按照苏格兰风俗，演奏苏格兰风笛尤其是用风笛引导列队前进时，必须穿着苏格兰格子裙，后者显著的花格子图案曾经是区分不同宗族的标志，后来一度消泯，如今家族的属性虽日渐淡化，苏格兰风笛和苏格兰裙却都已成为苏格兰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具有仪式感的符号。
如果有一种声音可以代表苏格兰，那一定是苏格兰风笛悠扬的乐音。当悠扬的风笛声飘过云雾缭绕的山岗，飘过尖顶耸立的爱丁堡老城，一切依然如往日的宁静，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时光，就在风笛声中流逝，星星点点散落的牧人小屋和谐地点缀着翠绿的大地，在这天籁之音中，似乎可以忘记世间一切的罪恶和丑陋，只有对和平、公义、自由、平等的无限向往。苏格兰风笛，时而婉转动人，时而气势磅礴；有耳鬓厮磨的万种柔情，也有硝烟弥漫的悲壮豪迈。风笛响起，苏格兰的历史依稀都在飘散的乐声中。
街头的苏格兰风笛演奏
苏格兰风笛并不是单指乐器本身而言，它还连接着一长串代表苏格兰高地传统文化的历史。这是一部融合血泪传奇的民族史诗，诗行中有着如水四泻的温暖、清新自然的风情，更有着刀锋凛冽的威严、蔑视一切的伟岸。
街头的苏格兰风笛演奏
风笛原本是一种古老的民间乐器，又名风袋管，属于使用哨片的气鸣乐器，演奏难度极大，初学者光是基本功都要练习6个月，据说500个风笛手中才有一个能够圆满毕业，成为合格的演奏家。苏格兰风笛在结构上由吹管、气囊、演奏管和旋管组成，吹奏者要将气体吹进气囊，再通过臂力使得气囊中的气体鼓动乐器发声，这就需要吹奏者有一个能够平衡左右的大脑。古时候，风笛的气囊是用猪、牛、羊等动物之皮或者其他材料制作成的。主体结构最初的材料为本地可用的木头：冬青木、金链花木、黄杨木。之后，随着殖民扩张和贸易提供更多的异国情调的木材，热带硬木包括美洲乌木和非洲红木，都成为19世纪至20世纪前后苏格兰风笛的标准材料。今天，这些都为现代合成材料所取代，尤其是树脂，变得非常受欢迎。
苏格兰风笛演奏的方式是吹奏者对着吹管吹气。气囊起到存储气体的作用，这样吹奏者呼吸时亦可维持一段时间的音质。音管拥有开放式端口，所以在吹奏时音乐是很难停下来的，这意味着大多数的风笛在吹奏过程中声音始终是连贯的，乐曲中没有休止符。特殊的构造，使得苏格兰风笛的发音粗犷有力、音色嘹亮、采用各种装饰音，适用于表现英雄气概。
苏格兰风笛演奏，苏格兰风笛在结构上由吹管、气囊、演奏管、和旋管组成，吹奏者要将气体吹进气囊，再通过臂力使得气囊中的气体鼓动乐器发声
不少人容易将苏格兰风笛、爱尔兰哨笛、爱尔兰风笛混为一谈。根据剧情的需要，电影《勇敢的心》中的配乐，开篇小华莱士葬礼那个镜头演奏者抱的是苏格兰风笛，但实际上却是都用爱尔兰风笛演奏的。爱尔兰风笛曲风幽咽婉转，就好像在人们的心底演奏一样，令人回味无穷。
电影《勇敢的心》剧照
《泰坦尼克号》中的配乐，其实是爱尔兰哨笛演奏的《我心永恒》前奏。三者区别在于，爱尔兰哨笛形状类似竖笛(现在有木制、金属制、树脂制)，苏格兰高地风笛和爱尔兰风笛是气囊状的，其中苏格兰高地风笛用嘴往气囊送气，而爱尔兰风笛则使用胳膊肘挤压风箱送气。苏格兰高地风笛的音色高亢，适合渲染情绪，而爱尔兰风笛声音，哀怨更擅长抒情。
爱尔兰哨笛
苏格兰风笛是一种既可以独奏又可以合奏的乐器。独奏和合奏的历史都可以追溯到维多利亚女王时期，在乐团，它通常是作为风笛队的一部分。也可以由一名风笛手进行独奏。
风笛
风笛早已升华为苏格兰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直到今天，苏格兰的高地风笛曲在社会中仍扮演着一个相当重要的角色。在各种民间仪式，都少不了苏格兰风笛悠扬的乐声。不论是婚丧嫁娶，还是军事行动，苏格兰风笛是不可或缺的当然主角。风笛，更多的时候还是在苏格兰人的狂欢节目上。某个闲暇的下午时分，或者某个盛大的节日庆典，天性活泼好爽、能歌善舞的苏格兰男男女女便会聚集在草地上，吹起动人悠扬的风笛，跳起欢快的舞蹈，日子喜乐而惬意。
当悠扬的苏格兰风笛声飘过秀美的山峦，飘过古老的草场，一切依然如往日的宁静，和谐地点缀着翠绿的大地，在这里，人们似乎可以忘记世间一切的罪恶和丑陋，只有和平、温馨、自由的家园。苏格兰风笛，有它的欢愉，有它的轻快，有它的跳跃。见证无数岁月的变迁，苏格兰风笛就这样代代相传。
苏格兰风景。来源：视觉中国
今天，苏格兰风笛已经风靡世界各国，带着苏格兰的豪迈和粗犷，响彻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李舫
《人民日报》海外版副总编辑，高级记者，中国人民大学文艺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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