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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江湖的大侠们如何解决洗澡问题?

吴钩 国家人文历史 2018-08-31

经公众号“我们都爱宋朝”(微信ID:wugoudasong)授权转载。

有人说,“金庸小说,对吃饭有描述,睡觉有描述,上厕所也有,上班有,做体育运动有,逛街也有,就是从没有提到过洗澡。”



但实际上,金庸是写过洗澡的。如《天龙八部》中,虚竹喝醉后,不省人事,四名灵鹫宫婢女替他洗了澡,虚竹醒后,吓得“一声大叫,险些晕倒”。《飞狐外传》中,胡斐在河里洗澡,衣服被袁紫衣夺走,“赤身露体的不便出来,好在为时已晚,不久天便黑了,这才到乡农家去偷了一身衣服”。


又如《书剑恩仇录》中,陈家洛无意中撞见一位女子在湖中洗澡:


只见湖面一条水线向东伸去,忽喇一声,那少女的头在花树丛中钻了起来,青翠的树木空隙之间,露出皓如白雪的肌肤,漆黑的长发散在湖面,一双像天上星星那么亮的眼睛凝望过来。


不过,金庸小说涉及洗澡等日常生活的细节描述确实不多见,以致有一些读者生出“大侠们怎么不爱洗澡”的疑问。不过,还真有不爱洗澡的大侠。《射雕英雄传》里的“妙手书生”朱聪,是这么出场的:


一副惫懒神气,全身油腻,衣冠不整,满面污垢,看来少说也有十多天没洗澡了,拿着一柄破烂的油纸黑扇,边摇边行。


但宋朝江南人极爱清洁,像朱聪这么邋遢的读书人,不是没有,但肯定会受鄙视。王安石生性邋遢,“经岁不洗沐”,他的两个朋友都受不了,“因相约:每一两月即相率洗沐定力院家”(叶梦得《石林燕语》),约好每个月到浴室洗澡。那些不爱洗澡的士大夫是会受到取笑的,宋仁宗朝时有个窦元宾,出身名门,才华很好,但因为“不事修洁,衣服垢汗,经时未尝沐浴”,同僚便给他起了一个外号:“窦臭”(潘永因《宋稗类钞》)


今人一般都有及时洗澡的习惯,这个良好的卫生习惯至迟在宋代已经形成了。


从宋至元,杭州城中有非常多的公共浴室。13世纪到过杭州的意大利商人马可·波罗发现:


“行在城中有浴所三千,水由诸泉供给,人民常乐浴其中,有时足容百余人同浴而有余”。“包围市场之街道甚多,中有若干街道置有冷水浴场不少,场中有男女仆役辅助男女浴人沐浴。其人幼时不分季候即习于冷水浴,据云,此事极适卫生。浴场之中亦有热水浴,以备外国人未习冷水浴者之用。土人每日早起非浴后不进食。”(冯承钧译《马可波罗行纪》)


马可·波罗有理由对此感到惊奇。要知道在中世纪,欧洲人几乎是从不洗澡的,他们甚至荒唐地认为,洗澡不仅容易致病,而且是淫邪猥琐的表现。但对于爱干净、懂享受的宋朝人来说,沐浴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不独杭州多浴室,其他城市也是如此。汴京有一条街巷,以公共浴室多而闻名,被市民们称为“浴堂巷”。宋人也将浴堂叫做“香水行”。如果你行走在宋朝的城市,看到门口挂壶的所在,便是香水行了。挂壶乃是宋朝公共浴堂的标志,“所在浴处,必挂壶于门”(吴曾《能改斋漫录》)


这些浴堂通常一大早就开门营业了,南宋洪迈的《夷坚志补》记载:


宣和初,有官人参选,将诣吏部陈状,而起时太早,道上行人尚希,省门未开,姑往茶邸少憩,邸之中则浴堂也。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汴京的公共浴堂通常前面设有茶馆,供人饮茶休息,后面才是供人沐浴的浴堂。


宋代的浴堂还提供搓背的服务,爱泡澡的苏轼据说曾作过一首《如梦令》,诙谐地写道:“水垢何曾相受,细看两俱无有。寄语揩背人,尽日劳君挥肘。轻手,轻手,居士本来无垢。”有些浴室可能还有特殊的服务,吴自牧《梦粱录》提到杭州一批长得“娉婷秀媚,桃脸樱唇”的妓女,名单中便有“浴堂徐六妈、沈盼盼、普安安、徐双双、彭新”。


宋人不独爱洗澡,还习惯使用肥皂清洁肌肤,市场上还出现了用于个人卫生的香皂,主要是由皂角、香料、药材制成,叫“肥皂团”。宋人杨士瀛的《仁斋直指》记录了一条“肥皂方”,我且抄下来,有兴趣的朋友不妨试着制作一个宋式香皂:


白芷、白附子、白僵蚕、白芨、猪牙皂角、白蒺藜、白敛、草乌、山楂、甘松、白丁香、大黄、藁本、鹤白、杏仁、豆粉各一两,猪脂(去膜)三两,轻粉、蜜陀僧、樟脑各半两,孩儿茶三钱,肥皂(一种荚果)去里外皮筋并子,只要净肉一茶盏。先将净肥皂肉捣烂,用鸡清和,晒去气息。将各药为末,同肥皂、猪脂、鸡清和为丸。


宋代之后,城市中同样保留着发达的公共沐浴设施。元朝时,城市公共澡堂分隔成几个功能区,里间是浴池,第二间是休息室,第三间是服务室,澡堂提供挠背、梳头、剃头、修脚等服务,顾客可以先“到里间汤池里洗了一会儿,第二间里睡一觉,又入去洗一洗,却出客位里歇一会儿,梳刮头,修了脚,凉定了身己时,却穿衣服吃几盏闭风酒,精神更别有”。收费也不贵,“汤钱五个钱,挠背两个钱,梳头五个钱,剃头两个钱,修脚五个钱,全做时只使得十九个钱。”(《朴通事谚解》)


《南都繁会图》中的浴堂与“画脂杭粉名香宫皂”招幌


明代的公共浴室,叫做“混堂”,其中杭州的混堂档次比较低:“吴俗,甃大石为池,穹幕以砖,后为巨釜,令与池通,辘轳引水,穴壁而贮焉,一人专执爨,池水相吞,遂成沸汤,名曰‘混堂’,榜其门则曰‘香水’。男子被不洁者、肤垢腻者、负贩屠沽者、疡者、疕者,纳一钱于主人,皆得入澡焉。”(郎瑛《七修类稿》)描绘南京市井风情的明代《南都繁会图》,也画有一家公共浴堂,浴堂旁边还有一家香皂铺子,打出“画脂杭粉名香宫皂”的招幌。


清代扬州的公共浴堂,就比较“高大上”了,不过收费也较高:“以白石为池,方丈余,间为大小数格:其大者近镬水热,为大池;次者为中池;小而水不甚热者为娃娃池。贮衣之柜,环而列于厅事者为座箱,在两旁者为站箱。内通小室,谓之暖房,茶香酒碧之余,侍者折枝按摩,备极豪侈。男子亲迎前一夕入浴,动费数十金。”(李斗《扬州画舫录》)


这类豪华浴堂在扬州城极多


“四城内外皆然,如开明桥之小蓬莱,太平桥之白玉池,缺口门之螺丝结顶,徐宁门之陶堂,广储门之白沙泉,埂子上之小山园,北河下之清缨泉,东关之广陵涛,各极其盛;而城外则檀巷之顾堂,北门街之新丰泉最盛”(李斗《扬州画舫录》)。


扬州人也特别爱泡澡,以致有俗话说,“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韦小宝辞官回扬州,如果不想开妓院,倒不妨考虑开办几间豪华浴堂。


日本《清俗纪闻》中的清代公共浴堂


一本18世纪末由日本人编写的《清俗纪闻》,介绍了清代城市极常见的低档浴堂:“农夫、佣工等小户人家于浴堂中沐浴。浴堂之浴池为八九尺见方或一丈二三见方之巨大箱状。放入热水后,二三十人可同时入浴。由浴堂主人或其家人等管理衣柜。衣柜编有号数,在钥匙上系上号牌。客人来时,就附上同样号牌之手巾交与入浴之客人,将衣服锁进柜里。洗浴后,按照上述手巾用钥匙之号码打开衣柜,付钱着衣。沐浴费用为每人铜钱三文。”并附有“浴殿(堂)”插图。图中的这家浴堂有热水供应,门口还挂出“杨梅结毒休来浴,酒醉年老莫入堂”的告示。


城市公共沐浴设施如此方便,高档的、低档的都有,行走江湖的大侠们怎么可能不常洗澡?要洗澡,也完全不需要像胡斐那样跑到野外的河里洗。你看《倚天屠龙记》中,张翠山来到临安府,投了客店,用过晚膳,便“到街上头了一套衣巾,又买一把杭州城驰名天下的折扇,在澡堂中洗了浴,命待诏理发梳头,周身换得焕然一新,对镜一照,俨然是个浊世佳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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