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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电视剧《锦衣之下》播出。从放出的剧照，我们大概猜出这里或许有不少感情桥段。印象中，明代锦衣卫是执行力强、莫得感情的高手，那么，如果非要让锦衣卫有感情，做回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们该是什么样？
不用猜，我们就看看历史上真实锦衣卫的人生，一切全部明了。
电视剧《锦衣之下》剧照
故事先从陆炳说起。
万历初年，张居正取代高拱，成为新一任内阁首辅。上任以后，张居正送了自己的恩师徐阶一个人情，他借陆炳之子陆绎之手，以前任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救驾有功，且没犯大错的名义，免除了陆家在严党案中的牵连。
陆炳生前的如履薄冰和呕心沥血，总算是保全了陆氏一门。
这是自明代灭亡以后，大众心目中锦衣卫的普遍形象。他们由皇帝直接统领，效鹰犬之用，以狠辣的手段为其前驱。似乎只要是生活在明朝，无论你身在庙堂还是藏于市井，都被无孔不入的锦衣卫所监视。然而，锦衣卫的作用其实有些言过其实。明朝锦衣卫虽然由皇帝直接授权，但行事并非肆无忌惮，再者，锦衣卫监控的多是官员贵人，被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即便是作为锦衣卫老大的指挥使也要谨小慎微。他就是陆炳，是唐代宰相陆贽的后人，父亲陆松，早在嘉靖皇帝的父亲兴献王前往就藩时，就作为锦衣卫跟随左右；母亲是嘉靖皇帝的乳母，一家人都与兴王关系非常，因此，他从小就和未来的嘉靖皇帝有着发小一般的关系。陆炳的升迁道路不同于其他锦衣卫指挥使，作为跟随藩王前往地方的锦衣卫之子，意味着他没什么前途。为了给自己谋一份出路，陆炳除了继承家族传统修习武艺外，还学习策论，准备将来的武科举，直到玩伴朱厚熜登基以后，他的计划也没有改变。
功夫不负有心人，嘉靖十一年（1532年），陆炳考中武进士，被授锦衣卫副千户，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与靠父祖恩荫的纨绔子弟不同。
从此，陆炳将成为影响嘉靖年间政局的重要一员。
嘉靖十八年（1539年），嘉靖皇帝朱厚熜出京巡视各地，陆炳开始崭露头角。
皇帝仪仗驻跸卫辉的一天深夜，行宫突遇大火，霎时间随从官员、内侍纷纷大乱，情况危急，却无人敢去相救。千钧一发之际，陆炳纵身撞门冲入火场，将嘉靖皇帝从烈火中背出。史载：
帝自是爱幸炳。屡擢都指挥同知，掌锦衣事。
这件事后，本就和嘉靖皇帝关系亲密的陆炳迅速升迁，仕途开局非常不错。但他的升迁速度过快，许多资历远高于陆炳的人居之于下，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多了起来。年纪轻轻的陆炳不仅有勇略、有学识，但他同时也清楚，靠着皇帝的恩幸并不代表他能肆意妄为，永乐朝纪纲的例子就摆在眼前。恰逢嘉靖年间，官僚势力与皇帝隐隐对立，而自己作为皇帝鹰犬，一不小心就会被作为靶子被朝中官员集火攻击，他必须苦心孤诣的维持皇帝与官僚之间的平衡。陆炳毕竟在官场稚嫩，做事难免冲动欠考虑，当御史陈其学和首辅夏言抓着陆炳在盐法事件的失误联手发难时，陆炳彻底慌了，以尊严扫地的代价换得了夏言的放过，但从此，虽然陆炳表面上与夏言相处如常，但心里早已恨上了他。陆炳明白，夏言已在内阁首辅这个位置太久，以嘉靖皇帝对于权力的掌控欲，这是绝对不容许的，而现下，只需要一个契机。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随着严嵩的步步高升，在嘉靖皇帝的默许下，陆炳开始了对夏言的复仇。两年前，三边总制曾铣开创性提出以车营收复河套地区。夏言对打击河套蒙古诸部也持支持意见。陆炳抓住这个机会联手严嵩、崔元诬告夏言收受曾铣贿赂，插手关市，欲借战事牟取暴利。嘉靖皇帝朱厚熜借势暴怒，把即将下台的夏言和在陕西的曾铣一并逮回京师，三法司不敢以律论断，揣摩皇帝意图，以交结近侍律斩曾铣，将他的妻、子流放二千里。一心为国的曾铣成了陆炳扳倒夏言的陪葬品，临刑前慨然赋诗：“袁公本为百年计，晁错翻罹七国危”。陆炳扳倒夏言一事让他的权势不断膨胀，但也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完全的利己主义者，比如他很欣赏沈炼，就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力保全。这里的沈炼并不是《绣春刀》中那个锦衣卫沈炼，他是因被贬而成为锦衣卫的。沈炼，嘉靖十七年（1538年）进士，历任溧阳、茌平、清丰县令，为官清廉，颇著政绩，为百姓所称道。但因其不阿谀奉迎，而秉性耿直，每每龇龉权贵，才被贬为锦衣卫。沈炼为人刚正不阿，与陆炳的左右逢源看起来完全不似一路人，但陆炳却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欣赏，沈炼被贬后，将其带在身边。在一次宴会上，沈炼痛斥严世蕃用酒虐待客人，严世蕃被骂以后忌惮于他的后台陆炳，也不敢做声。按理说，沈炼有着陆炳这么好的后台，应该好好珍惜，但沈炼却自认清流，对自己先前的行为毫无收敛。沈炼任官期间，屡次弹劾严嵩、严世蕃父子，上疏历数严党专擅国事，排斥异己，遍引私人居要地，吞没军饷，致使战备废弛，东南倭患猖獗，北方俺答寇掠京畿等十几条罪状，要求严正典刑，借以纠正“人心纪纲，败坏难言”。沈炼以低微的职位与严嵩父子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但他的慷慨正义却触怒了嘉靖皇帝，案件被嘉靖皇帝亲自定性，这下陆炳有心保全也难了。弹劾严嵩被陷害入狱后，沈炼经历了杖刑，还要被发配居庸关外，陆炳自己跑尽所有关系也没能保住他，无奈前去送行时，陆炳看着沈炼，感叹：“你这又是何苦，皇帝正在气头上，何必逆势而为。”沈炼自认自己是大明臣子，盯住陆炳眼睛说：扫除奸恶，人臣之职。陆炳对于沈炼的被贬无能为力也并非是对严嵩父子的妥协，他本身作为嘉靖皇帝的爪牙，对朱厚熜亲自定性的案件确实无力插手。他深知，如果碰了嘉靖皇帝的逆鳞，说不定不但把自己搭进去，还会加重沈炼的罪责。这种无力感，陆炳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沈炼之前，上疏力劾严嵩“五奸十大罪”的直臣杨继盛，遭诬陷下狱。在狱中备经拷打，陆炳跑遍关系想施以援手而不得，险些将自己搭进去，迁延三年后，杨继盛终于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遇害。沈炼事件后，陆炳内心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从此，他开始保护遭受冤狱的正直官员，直到他病故的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按理说，陆炳曾多次和严嵩父子联手，在严嵩父子倒台以后，应该按照严党进行清算，但直到明穆宗即位前，他的家人仍然无恙。直到朱载垕继承大统，御史们要求对严嵩党羽彻底清算，陆炳一家才算站在风口浪尖。陆炳在世时，为了自己身后事筹谋，在儿女婚姻上，与朝廷官员、功勋旧贵广泛联姻。后来协助捞起他一家的徐阶，就是陆炳的亲家。诚然，构陷诛杀夏言，无顾国家西北边防一事无法洗白，他的老大明世宗朱厚熜猜忌心重，对于权柄的把握到了不可他人染指的地步，陆炳行事首先为嘉靖皇帝前驱，固然有为自家取利的私心在，但更多时候，他却利用这层关系保护了不少直臣孤忠，沈炼如此、杨继盛也是如此。陆炳以锦衣卫之身，成为明朝唯一一个三公兼任三孤的官员，同时也保全了身后名誉，保全了家人，仅此一点，有明一代，其他煊赫一时的锦衣卫指挥使们比之遥不可及。陆炳从不介怀以权力为自己、为家族攫取权势和利益；同时为了援救杨继盛又不惜将自己置身囹圄。更多的，保留了人性善的一面的陆炳，并没有成为权力的奴隶。他的一生，无法用善恶来盖棺定论，很难脸谱化。身在权力旋涡中心，善恶好坏在他的一生中相互错杂，不好分辨。但比起其他似乎自堕为爪牙、为功名利禄所驱的锦衣卫来说，陆炳更具血肉，更像一个真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