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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一个农村家庭的十年黑暗史

2017-06-08 TVinsider


我终于看到一个这个家庭从未享受过的待遇,二姐的名字出现在上面,旁边写的是“同大”,我小心翼翼地向一个工作人员,迟疑地问:请问同大是不是同济大学?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我一个箭步窜出教育局,飞奔在烈日下的街道上,菜市场,我脸上已经忘记了是挂着泪还是扬着笑,我们家庭的阴影一扫而光了,这是我记事以来真正的夏天,最开心的夏天。


    

高考,我很早就想说些什么,如果它是史诗或黑帮片,我想开头会是,多年后,当我生活已经进入一种稳定的状态,回忆往事,历历在目,那里面有爱与伤痕,背景音乐应该是类似《美国往事》里的《乡村骑士》……


大哥


我的哥哥是我家第一个大学生。1978年考上我们市的九江师专。现在是当地一所大学的校长。九江师专是一所普通的地市师范专科学校,培养的也多是城乡中学老师。


然而,我幼年的记忆不是这样。我已经完全不知道哥哥考上时的情况,我只有3岁,年纪太小,我无法知道我的父母、家庭和我的哥哥姐姐,他们是怎样的心情,我猜测,我的父母非常开心,但也不至于将其视作命运的唯一指向吧。


毕竟他们都是农村人,他们会像以后我见过的多少农村父母吗?子女能考上是喜事,会憨憨地对人笑,愁苦地表达着学费难筹的同时,实际流露出意外收获的喜悦;而如果没有考上,也只是叹一句祖坟不好,然后对自家的秀才很不客气地下达下田干活的命令,我的父母会是这样的吗?

我对哥哥后高考时代的记忆,只停留在几个模糊的片段上:一是一家人摆出长凳,在门前吃晚饭,似乎还有家乡的特产米粑。那应该是暑假快结束时的鬼节的风俗,哥哥马上就要回学校了;一是我正上小学一年级,学“锄禾日当午”的诗,门外有人告诉我,你哥哥回来了,于是我能享受提前回家的待遇,哥哥似乎给我买了一双鞋。


而再一个片段,时间已经开始了,高考在我的生活里,似乎已经开始铸上命运的痕迹,它也意味着,我已经开始记事了——那是一个中午,当然是夏天,我们家的命运,似乎和夏天离不开,我和母亲在涧里劳动,然后有人来报信,说哥哥考上硕士了,母亲兴奋地说,怪不得上午有喜鹊在叫。


我已经不记得究竟是看了那纸“硕士录取通知书”后,母亲说喜鹊叫,还是之前。我只脑海里永远有一个镜头,涧里的春天,桃树的枝头,一只麻雀似的鸟在欢快地挤眉弄眼,那仿佛是我的伊甸园吗?
 
然而从此开始,美好的时间停止了,真的停止的,此后,那仿佛是漫长的铁壁一样坚硬的黑夜。当我已经完全记事,进入有情感感知的少年时间后,迎接我的,是家庭漫长的夏天噩梦……


大姐


那将进入我的大姐的故事。记事中,我的大姐是美丽的、骄傲的,她享受着家庭最好的资源配置,如果有鸡吃,则我和二姐喝一些汤,我多一些鸡内脏吃。


如果大姐要给我吃,我印象中父母会说,姐姐要高考,要补营养。以致于现在我和老婆说,如果你要弄鸡给我吃,就请弄那种油非常多、多得发黄的鸡汤,乌骨鸡可能有营养,但我实在对其没有兴趣;我们乡下中学,通常都是用家用搪瓷茶缸打井水炖饭,当那么多小鬼头同时挤在井口,打水非常艰难。


我看到大姐有一个大铁桶,我就要,父母继续阻止,说大姐高考,你还小,等大姐考上大学后,再给你用。我终于没有用上那个铁水桶。
  
多年以后,我徒步去过大姐读书的高中,那是都昌二中。我想着大姐在这里的生活、她的才气,我想着我们家和大姐的命运,那种沉重和忧伤,使我唏嘘不已。


都昌二中的路边,是我印象中少见的起伏延伸到天际的公路,碧云高天,像电脑里的公路飙车游戏,我一路步行,感受这旷远的大地。
  
我已经不记得大姐高考了几年,然而结果永远是失望。大姐性格极其自尊,她似乎无法接受这种局面。我记得有一个夏天,我离散几十年的外婆,第一次从重庆来我家探亲。


那个时候,家门口的晒谷场上,黑黑的豆制品冒着一种奇怪的香味,外婆似乎摇着蒲扇在乘凉,或许是那一天分数出来了,又没有考上,或许大姐和妈妈吵了一架,她负气在晚上跑了出去。我们全家吓坏了。


爸爸带着族亲去寻找,晚上涧里的池塘边、山上,担心出事,最后我记得是在村口的稻田边找到了她。她正在暗夜里哭泣。


我无法知道她的感受,我想如果有一万次这样的机会,我也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我宁愿自己承受。而我们乡下的夏夜,似乎永远发生着悲剧,不是有人跑了,就是婆媳吵架,要不就是远方隐约的为第二天水和牛的使用,农人的争吵。
  
大姐回家后,家里是一种夏夜里炸开锅的酷热。或许,这种记忆,反而是一种能承受的阵痛。多少次却是这样的,爸爸陪着笑脸,告诉别人。



今年真考上了,她哥哥正在为她寻找好的志愿和学校呢,然而最后的结果却是江西年年降分,那一年偏偏又涨分,又没考上,那种痛苦,父亲是乐观的人,他也无法控制不小心地哀叹一声,整个家庭进入长时间的沉默。而我则朦胧感知,似乎是好事,但马上又似乎是坏事,家庭被一层阴影笼罩。


当然,它并没有影响我一天到晚跑在外面,而大姐的遭遇,也并没有对我起到多大的励志作用。而有次夏天,则又是兴奋一阵,因为大姐的分数,似乎上了定向,然而最后的结果,却是如果报了统招就好了,我记得那时的傍晚,全家人拿着一张这方面的纸,默然无语,默然承受。

而有时,家庭似乎也有短暂的话题。那是大姐的临村同学,经过几轮补习后,终于考上了似乎是畜牧类学校,四乡八邻都在传笑着,她父亲嚷嚷着不让她去读,说考了一个阉猪的学校,有什么意思,最后父女扛着被袋去学校,父亲回来后才感叹,原来那么好的学校,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高楼。


我想父母之所以乐意传这个笑话,是他们尊贵的心灵里面,从父辈的文化优越开始,延续以大儿子方圆少有的研究生、大学老师身份,认为自己的女儿迟早能考上好大学,他们有这个信心,他们也必须这样走下去。


似乎,当母亲迎来喜鹊对它的青睐后,这样走下去——读书,考上大学——也就成了附身的符咒,你的得到,意味着从此不能解脱。

有时,我记得是一灯如豆的寒夜,母亲和我、二姐坐在灯下,情景幽暗而无奈。我正在吃饱了撑着式的转五分钱玩,母亲说,你转转看然后按下去,如果是钱的正面,则大姐明年能考上。


于是我转了,我似乎能控制正反面,结果真的是正面,全家人似乎喜形于色,母亲似乎喃喃地控制不住激动:难道明年真的能考上?

然而,姐姐终于到她的最后一次高考,依然没有考上,分数反而越来越远,去过县中补习,去过哥哥教书的九江补习,估计教材和考卷方式都换过几次,也没有考上。



我记得,四乡八里的很多农民子弟,都这样日复一日地、年复一年地高考着,他们都勤俭节约、刻苦认真,然而依然最后被打倒在地,绝望地看着城市远去,而坠入他们自认为不应该呆的田间泥潭,那里,很多乡亲正在漫长的劳作,并且不忘调笑几句,有什么好考的,还不如早和我们一起种田呢?


那些人,已经哪里去了,多少年后,他们的内心深处,记不记得这样的角落。我的大姐,以她的天资,是早应该考上的,我想她不是一个特别有刻苦、坚韧意识的人,她的文化气质和性情一如我,然而她不可能有男性的无赖和坚韧,这对于一个硬生生的乡村考试环境来说,她错到了地方,错放了性情,错过了时代,她应该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文化工作者。


然而我永远记得他给我买的笔记本,上面写着弟弟要观察生活的话,我永远记得她在县中读书时,给我买的回家路上吃的西红柿,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西红柿,那是在夏天的正午。几年之后,她在县医院生产,我的幼小的外甥正承受着人间至苦。


晚上,当我在外面游荡,回学校时不小心推倒了学校一大片围墙时,我被抓起来,然后假戏真做,编造我去医院看姐姐,谴责医院无良,越说越带劲放声大哭时,那已经进入了我的高考时代,那又是另一种状况,一种痛苦和滑稽交织的状况了。

而姐姐们的故事并没有结束。最多的时候,我们家三人需要很重的学费,其中两个姐姐同时在高考,我也要花钱转到县中读书。父亲是乡政府干部,工资全用在上面了,还要靠哥哥同时支撑。以致于我们家的生活,在乡下都难说是很好,我很久以来没吃过包菜,因为包菜剁了以后不能再长,实用主义的妈妈没有种它。所以到现在,我在素菜里面,对包菜依然百吃不厌。

二姐

  
大姐的苦难还未结束,二姐的时间已经开始。印象中,二姐在家中最不招人待见。上面是年年高考的姐姐,一切条件优先;下面是最小的弟弟,更加无法争宠。


所以她永远是声音最小的一个,她的中学日记,记得最多的是要发奋、要争上游的故事,和对刻薄命运的控诉,多年后,她将存在老家的日记带走了。



她读书的用功,在中华民族可能也能排前几位。她从不用家里操心,但客观地说,她的成绩进入初二以后,就没进过真正的前列。总的来说,她是一个容易被人忽视的人,直到某一天,她成了这个神经已经接近崩溃的家庭的救星。

接近崩溃的前一年,是在县中读书的大姐固然没有考上,蜗居在汪墩中学的二姐更没有考上,他离最低分数线还差100多分呢。这个一向有面子的家庭终于快撑不住了,金钱的压力不算,两个子女同时高考,同时没有考上,这实在不是一个轻易能够承受的耻辱。


父亲在外面,只能含含糊糊地应对人们热诚的关注,母亲的神情忧郁,夏天的中午也忙在田里做事,哥哥骑着自行车,奔走在路还没有修好的尘土里,放下他的尊严去求人,帮妹妹打点。


记得有一次,我和母亲在田间插秧,小学喜欢我的老师问我家现在怎么样,许是女儿没成功,小儿子又不争气,这个家庭从上辈积累的光彩简直要丢光了,我记得母亲尴尬而自卑的含糊回答,无法忘记。

那时,母亲还不知道,她的二女儿正将以潜艇潜行的速度,给这个家庭上演好比一场NBA比赛,第一节先由大哥打开局面,中间漫长两节暗无天日,到最后一分钟,是她,是二姐,即将绝地反攻。

我的二姐,真是太用功了。初三时,她周末不回家,我读初一给她负责带菜,但很不客气,我和她只隔一间教室,我玩忘记了,一个星期下来也没给她,结果菜早上毛馊了,而她竟然一个星期只好吃霉豆腐生活。


她第一个高三时,我高一天天跟别人玩,她终于知道了,和我说过一次。等她第三个高三,我们又在县中相逢,当然我也不客气,留了一级,那时正读高二。


我们去食堂的必经之路,贴了一张我偷看的警告处分红榜,我惴惴不安地担心她看见告诉父母,于是主动找她。然而她压根就没有看到,或许她经过时,正在想着某一个百思也解不出来的数学题呢。


她第一年高考是384分,家庭本来就对其不抱希望;然而,可怕的反攻已经开始,补习一年,跃升至470多分。然而,那个痛苦的暑假,两个女儿依然没有高中。


最后一年,我记得大年三十晚上,鞭炮四处响起,我继续着我的自得其乐,父亲则乐意让子女看电视。


然而,姐姐断然拒绝看春节文艺晚会,一分钟也没看,或者说,过年期间,放学回家,他压根就没看过一眼电视,或者说,从她第一年补习开始,她就没有过日常休息,没看过电视。


像可怕的爵士一样,她正在酝酿着对休斯顿的反攻。最后一年高考,这也是我的家庭两位女儿漫长的高考史的终结,大姐于此可能抱憾终生,二姐,伟大的二姐,这个家庭的关键先生,终极拯救者。


像强劲牛市一样,继上年度飞涨近100点以来,本年度——1992年的夏天——竟然再次飞涨近100点,她考了565分!。


这是一个方圆几里也不常见的分数,这是一个注定要上一线重点大学的分数,这是一个包括大哥高考也没有达到的高度,这也是这个家庭上百年也不见的20岁的人制造的奇迹吧。
  
某天,我在体育馆的台球桌前消磨了一上午后——那是我暑假补课,即将进入我姗姗来迟的高考时代——顺便溜到县教育局里,去寻找墙上贴的那张纸。


我终于看到一个这个家庭从未享受过的待遇,二姐的名字出现在上面,旁边写的是“同大”,我小心翼翼地向一个工作人员,迟疑地问:请问同大是不是同济大学?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我一个箭步窜出教育局,飞奔在烈日下的街道上,菜市场,我脸上已经忘记了是挂着泪还是扬着笑,我们家庭的阴影一扫而光了,这是我记事以来真正的夏天,最开心的夏天。


我们家解脱了,当那一天喜鹊对母亲笑时,已经注下的劫数,经过我的孩童时代,直到我快进入青年,漫长的至少10年的历史,终于得到了破解,心咒交割了,魔戒融化了,天空开始了。我一路狂奔在回学校的路上,如果用诗形象,就是杜甫的诗,如果用画面形容,你看过《马达加斯加》吗?


看过那里面动物园里驴子和老虎解放后的草原飞奔吗?当女儿咿咿呀呀地看着这些有趣的驴子和老虎时,她不知道父亲曾经就是这头快乐的驴子。多年后,我对妻子说,我一生中,最快乐的片刻,是那一天,1992年中国高考放榜的那一天。

当我准备飞奔回家报喜时,两个姐姐已经带着侄女来到县中,我凉了半截,因为这意味着我不用回家报喜,意味着我失去了让全家人一个震惊的机会,也意味着我失去回家玩的机会。


我看到大姐也很高兴,她是在为妹妹高兴呢?还是为这个家庭沉重的符咒被解而开心呢。多少年以后,外甥女聪明异常,这该是大姐最大的收获吧。
 

 
故事还没有结束。然而就像一场解放战争,父母和家庭的黄金时间,在高考十年中,无论痛苦和荣耀,都到了最充沛的状况,人老了,时间过去了,该了的都了了,精力也消耗了,台湾还没有解放,越南问题又该怎么办呢?


关注还必须关注,痛心还必须痛心,然而毕竟,革命31年,最刻骨的时间已经过去,将星如云,杀戮无边的日子已经过去,邓小平掌控,许世友领军,收拾越南,我的家庭的高考命运后期,即我的高考,也只能是这个等级了。它将以一种荒谬而滑稽的方式结束,仿佛是一场反命运的解构。

毫无疑问,我读书比两个姐姐都厉害。从小到大,经常处于老师夸奖,旁人羡慕之中,虽然那时人家夸耀我们家,但其实除了早年哥哥高考考上,家庭都是在长时间花钱送三人读书,什么成果也没出。


父母就像是所谓发明家,一大堆发明品还没有成功,等于废品,空有发明家之名,有何意义。但的确,我读书是非常厉害的,从初一就在笔记本上写要考上清华大学。


然而,当然,命运给家庭开了一个玩笑,最会读书的儿子,在进入高二后,突然变了一个人,最后罢工不读了,除了录象就是桌球,上天入地,无所不为。


两个高三时候,父亲总是上午骑车几十里来给我送米,我算准时间,一般早上睡觉,下午晚上外出,上午呆在教室,前三节睡觉,最后一节课想办法强打精神,因为父亲一般这个时候从乡下到达。


终于有一天,父亲到了窗前,而我正在睡觉,他见此情形,默然无语。像一切电视里描述的那种父亲,无法知道他的心情。

我已经无法记起第一次高考的具体情况,但1994年第二次高考,也是我的家庭这一代最后一次高考,也是这个家庭高考苦难史结束的高考,我记得。
  
高考前几个月,我回家,说不读书。家里惊呆了,叫骂劝说乱作一团,我一怒,操起火钵像少林和尚一样往额头上砸,取暖工具和着炭火化成碎片,满地灰尘。


然后再说,就跑到了树林,抡起石块往自己手上不断地砸,或许因为不够牛逼,最后还是没有操起家里的菜刀,砍自己的手指,而本来,这是我的最绝望计划。


我只能说,漫长的日子里,我似乎胜利了,从此,我再也不用理会父母家庭的说法,而且,通常来说,我会朝反方向走。


多年后,我忽然发现我的概念里似乎离家越来越远了,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他们似乎离我这么近,可我想伸手去抓,却越来越远,仿佛有一艘船,正驶向大海的尽头,全家在船上,我在岸边挣扎。


最后双方妥协,我还是去上学。高考前的一次摸底考试,第一门是语文,我做了不到20分钟,突然不想做,就起身要走人。监考老师说,不行,你怎么就走了。


我说你管不着,甩手出门,他要我留下试卷,我揉成一团,放在口袋里走了。他追了出来,追到楼下的花坛,要我交出试卷,我把纸团往花坛里扔了,花坛外面是铁栏,无法取出。此后好象是6门课,我没有考。
  
高考前一天,本来大家要去另外一个小学的考场,对号入座。我没有去。高考第一天的当天凌晨,1994年世界杯开幕了,我坐在学校的井边,到凌晨三点都没走,抓耳挠腮找地方看电视。


最后未果黯然回到寝室。早上一起来,跟大家去考场,到了学校再打听自己在哪个教室。然后我的前面正好是我的同班同学,他好心给我看。


那时我们三个县实行互换监考,结果三县串通,每个教室的外县监考老师,都是带着墨镜仰天睡觉,或者装瞎子,那时的答题卡都是一样的,所以我前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都懒得做题目,反正也做不来,就在最后10分钟左右,对着同学的答题卡一次性搞定。


像数学有填空写在试卷上,那就等比赛结束后解决问题,因为大家都要站起来交卷,趁这个时候看完,反正数学那种填空题目,看似解答复杂,实际上答案不是+1就是-1或者0。


每门课考完,父亲从乡下来到学校,喝着他买的健力宝,然后坦率地告诉他不知道考得怎么样,他也对我没有办法。等他走后,我就把他送来的米和蛋,加上废弃的健力宝瓶子,卖掉换钱打桌球了。

沉重的10多年,我的家庭高考史,父母苦心构筑的子女命运之图,就将以这样类似溃退的方式结束?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我竟然考了555分,我比我那个同学的分数仅仅低几分,我应届时的班主任,当着很多同学的面,坦率地说:我还不知道你,你肯定是偷看来的。


最后,通过各种方式,我进入了九江师专——我哥哥当初上的大学,我父母刻骨人生的原点,我的家庭高考史的起点。我以一种荒谬的方式回来了;并且是以这样一种荒谬的方式,结束了这个家庭10年的命运故事。


你不能不感叹命运的神秘莫测。如果要继续叙述,那是我侄女的高考,但在我眼里,已经是另一个环境另一个故事了,所谓轻舟已过万重山,转眼之间,她就要在清华大学硕博连读了。
  
时光在流逝,这个家庭的子女,如今各奔四方。父母正平静地度着晚年,多数时候在哥哥大姐身边,他们或许早已不再想起这些往事,对儿女的思念担忧,对幸福的享受,接受村里人的高级尊敬,才是他们生活的全部。


他们最开始是放弃了田,然后放弃了地,然后放弃了猪圈,放弃了一切当初支撑这个家庭读书和高考的经济工具,高考这么一个名词,在和他们缠斗16年后,双方友好和解、道别,而命运的基因,已经永远种入每一位家庭成员的血液,并影响着不可知的未来。


魏寒枫,著名媒体人,“现代农匠”创始人。本文写于2007年,作者回顾了哥哥、姐姐以及自己一共四人历时十年的高考逆袭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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