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生命守护生命：评影片《拆弹专家》（下）从细节看排爆处置及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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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在山复职之后，有一个工地施工时挖出了大炸弹，必须进行拆除。这是一枚二战时期的空军用500磅（226.8kg）炸弹，已经锈迹斑斑，但威力绝对称得上巨大，用影片中的话说是“连坦克都炸得烂”。面对这样的炸弹，章在山并没有穿戴排爆服，直接进行排爆作业。这实际上也是合理的。因为炸弹的威力太大，即使穿防护力最强的排爆服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干脆不穿反倒行动更为方便。章在山排爆的方式是使用静音电钻在炸弹的引信上钻一个洞，然后向其内部注入引信凝固剂，待凝固剂凝固后将引信拆除，然后再将炸弹运走销毁。这种方法在当时的情况下是最适合的。

章在山用静音电钻在炸弹引信上钻孔

但这一场景中有一个细节值得商榷，即那枚炸弹的状态不是很符合常理。一般说来，空投炸弹脱离载机后，在炸弹尾翼的作用下会呈现出弹头向下垂直下落的状态，从而保证炸弹头部引信着地引爆炸弹。如果炸弹由于一些原因没有爆炸，那么巨大的动能将使其钻入地下一定深度。在地下不同介质的阻力影响下，炸弹一般会呈有一定倾斜角度的状态停止。影片中的炸弹完全呈水平状态，这并不符合常规，更重要的是炸弹的尾翼仍然完好无损，这一点更不符合常理。没有爆炸的炸弹在进入地下时，其尾翼会因为受到磕碰而破损或脱落。

章在山将引信凝固剂注入炸弹引信内部

凝固剂凝固后，将引信拆除

影片中的这枚炸弹水平放置，尾翼完好，不可能是从空中投放的

李家雯被洪继鹏的手下绑架后，被塞到一辆出租车后备箱内，手里还握着拔掉保险销的MK2手榴弹。章在山在排除时不断提醒李家雯握紧保险握片，并用胶带将李的手绑住，这就使得手榴弹不会爆炸。然后，章让手下做了一个沙包阵，实际上就是用沙包垒砌一个桶状结构，用于挡住弹片。最后，两人一起将手榴弹投入沙包阵内，成功避免了人员出现伤亡的局面。MK2手榴弹是美军在二战中使用的手榴弹，是一种典型的防御手榴弹，主要依靠破片杀伤敌人。只要沙包阵将其爆炸产生的碎片挡住，且人员离开一定距离就没有危险。

章在山用胶带绑住李家雯的手，使其不至于松手使手榴弹爆炸

这里的沙包阵其实就是起到了防爆罐的作用。如今我们到机场、火车站等公共场所时，通常会在角落里发现一个罐状或球状的物体，这就是防爆罐或防爆球。防爆罐是一种用于盛放爆炸物的器材，可以抵挡其爆炸威力以达到保护人员和财产安全的目的。我国生产的JW系列防爆罐就是其中的代表。该防爆罐抗爆指标依不同型号，在室内可抗400g、800g和1200g TNT当量，在室外可抗500g、1000g、1500g、2500g和4000g TNT当量。该系列防爆罐自重为110kg～260kg，底部装有转向滑轮，可推动其离开重要区域以减少损失。与此类似的防爆球则用于远距离转移、运送爆炸物品，当物品不需要取出或运送有危险时，可在防爆球内直接销毁。防爆球还具有屏蔽功能，如果是利用手机或某些无线电遥控引爆炸弹，则可以屏蔽其信号使之无法引爆。我国生产的JBG系列防爆球可抗1.5kg、3kg、4.5kg和6kg TNT当量，足以应付一般的爆炸恐怖威胁。    

有读者可能会提出这样的疑问，既然洪继鹏在远处监视着拆除电饭煲炸弹的章在山，他完全可以在快要拆除成功时遥控引爆炸弹。这一疑问只能用章在山使用了无线电频率干扰仪来解释，而这种设备也是当代排爆作业中必备的。其用来干扰附近一定距离内的无线电信号，当然也包括手机信号。驻阿富汗和伊拉克的美军，在其主要的车辆上都安装了干扰仪，以对抗无线电遥控炸弹，作用就是使无线电信号无法正常传输，从而使得无线遥控炸弹无法起爆。如我国生产的MBB-200B型便携式无线电频率干扰仪，可对现有的各种遥控信号进行干扰，作用距离可达100m，以阻止遥控炸弹引爆，保护重要人员、场所和排爆人员的安全。此外，还有车载式干扰仪，其功率更强大，干扰距离也更远。不过，影片中对于此类设备的使用却有一处致命空白点，即在海底隧道没有使用无线电频率干扰仪。当然，隧道独特的地形条件确实会对无线电频率干扰仪的使用产生一定的影响，但是既然手机信号能在隧道内传输，那么无线电频率干扰仪就应当有效果。可惜，警方这时没有使用无线电频率干扰仪，使得洪继鹏能够自由遥控启动车载炸弹，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失误。   

另外，从拆弹小组的组成来看，影片中香港警方的编组方式具有典型的警务部门特点，与军队拆弹组有较大的区别。美军的拆弹小组一般由3人组成，其中1名排爆手、2名警戒员。排爆手负责人工排爆作业，其余2人负责警戒。在排爆手进行作业时，2名警戒员手持卡宾枪警戒周围，以防有人突然袭击拆弹手。美军面临着较为严重的外部威胁，因此其拆弹小组的火力和自卫能力也更强。与此相对的是，警务部门的拆弹小组一般不会面对较强的火力威胁，只需集中精力进行排爆作业即可，拆弹组内部并不需要组织火力掩护，其他部门的警察进行支援就够了。影片中的章在山小组就是这样，章为第一排爆手，他的助手阿斌负责支援，只有2个人即组成一个小组，而且阿斌更多的是充当替补队员的角色，平时只负责通信联络和器材支援。一般来说，这名助手也要负责操作排爆机器人，与主排爆手一同完成任务。影片中拆除电饭煲炸弹时，就是由阿斌控制排爆机器人将罐装液氮传递给章在山的。

评析影片中的排爆处置

和战术表现

按照有关资料的统计，爆炸恐怖袭击在各种类型的恐怖袭击中所占的比例一直处于上升趋势，并且杀伤力和破坏力越来越强。爆炸恐怖袭击的目标一般是政府机构、大型商场、体育场所、交通枢纽、交通工具和广场等人员密集的场所，危害性极大。不仅如此，爆炸恐怖袭击还对各国的政治、经济、外交产生巨大影响，甚至一些恐怖袭击有挑动某些国家发生战争的危险。为此，各国普遍重视针对爆炸恐怖袭击的处置，并形成了一些行之有效的处置原则。    

排爆是一项非常复杂和危险性极高的工作，必须遵循一定的处置程序才能顺利完成。排爆程序一般分为三步：排爆前的准备工作、具体排爆作业的实施和排爆后的善后工作。排爆前的准备工作要做到细致、充分、有条不紊。在发现爆炸物后，首先要封锁现场，搜寻现场的可疑物品，防止还有第二枚或第三枚爆炸物。《拆弹专家》影片中，在红磡海底隧道发现洪继鹏的汽车炸弹后，警方在封锁该隧道的同时，也展开了对另外两条隧道的搜寻工作，其目的就是防止恐怖分子还有另外的爆炸物存在。其次，排爆专业人员需要在不触碰爆炸物的情况下，对其放置方法、外形、体积、外包装材料等内容进行观察，重点需弄清楚爆炸物的炸药种类、重量和威力等情况。这项工作一般利用排爆机器人和高倍率望远镜实施，以降低风险。影片中警方对于广场上的电饭煲炸弹就采取了这种方式，先由机器人对其内部进行X光观察，但因起爆装置有口香糖遮挡，最后才由章在山进行人工查看，确定了其具体结构。第三项工作是观察现场情况，对爆炸物可能的破坏后果进行初步评判，以此作为进行下一步工作的基础。影片中章在山观察了法院门口的炸弹后，认为其爆炸力虽然较弱，但却会震碎周边重要建筑物的玻璃，造成不良影响，这就是在对爆炸物的破坏效果进行初步评估。第四项工作是将无关的物品和人员等清理到现场之外，也就是我们平时说的疏散，特别是周围的易燃易爆物品更要全部清理。影片中发现爆炸物后，警方每次都将人群疏散，并且不惜停下排爆作业去劝离拍摄排爆现场的人员。最后一项准备工作就是根据以上情况拟定具体的排爆方案。  

爆炸物处置是一个采用一定技术手段和措施将爆炸物由危险状态变为安全状态，并使其失效或将其销毁的过程。这一过程中最重要的原则就是要最大程度保证人员和财产的安全。根据具体的情况，爆炸物处置的方法（排爆方案）主要有两种，即原地销毁为主、排除或转移次之，或以排除或转移为主、原地销毁次之。前一种方式主要运用于爆炸物周边没有重要建筑物或设施，且国家有能力在短时间内恢复这一地区的安全稳定；周边没有密集人群，或有少数人员但可以迅速疏散的场合。从排爆的安全性来说，原地销毁最好，可以将排爆人员面临的危险降低到最小程度。    

采取以排除或转移为主、原地销毁次之方式的条件为：爆炸物在某些重要建筑物内，一旦爆炸将带来严重损失和影响；周围有密集人群，短时间内无法疏散；条件允许可用机器人排爆。上述条件也不是完全绝对的，可结合具体情况进行综合判断后再行决定采用何种方式进行排爆。    

具体到《拆弹专家》影片中的情况，建筑工地发现的炸弹威力巨大，而周边都是密集的建筑物和人员，虽然进行了疏散，爆炸也会带来巨大损失。在这种情况下，章在山只能选择现场排除，首先拆除引信使炸弹无法爆炸，再将其转移后销毁。随后在广场和法院门口发现的炸弹（这两处的炸弹同样无法进行原地销毁）是两种不同的情况。广场上的炸弹有足够的时间进行排除，所以章在山进行了现场排除。而法院门口的炸弹虽然个头不大，却可能将周围重要建筑物的玻璃都震碎，造成严重的不良影响。同时，炸弹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现场排除，只能进行快速转移，扔到维多利亚湾里才解除了危险。在红磡海底隧道，洪继鹏带着众多恐怖分子控制了隧道，装满炸药的货车处在其火力控制之下，经过激战后已经没有时间转移爆炸物，只能选择带有碰运气成分的现场排除方式，最终也最大限度减少了损失。    

当面对定时装置起爆时间短或设置复杂的情况时，也可采取最小牺牲法。影片中身份暴露的警员被绑上炸弹送出隧道后，本来打算用人工失效法进行排除的章在山发现炸弹启动后只有2分钟就会爆炸，只得鼓励警员勇敢面对死亡而放弃了排爆作业。    

按照上述方法作业完成后，无论炸弹是否爆炸，都要对现场进行善后工作，如撤离伤员、清理现场和收集证据等，整个排爆作业才算是最后完成。

至于影片中的战术表现，以海底隧道这一段来说一说。总体上来说，影片中警方利用章在山吸引匪徒注意力，然后从隧道顶部索降“飞虎队”队员，结合从隧道两端入口攻进来的大批警察，应该说战术运用是成功的。但这里有一个细节处理却是失败的，那就是索降的“飞虎队”队员或章在山，应该将首攻目标选定控制起爆器的洪继鹏，只有第一时间将其控制或者击毙，才能确保炸弹不被引爆。但是，警察们投入战斗后却无人对付洪继鹏，最后使其破坏了起爆器，无法再让炸弹停止倒计时。    

在劫持人质事件或有爆炸物的恐怖袭击中，如果发动武力突击，首先要考虑的是保证人质安全和防止发生爆炸，这就需要周密部署首要打击的目标。这个目标一般是直接威胁人质安全的匪徒，如人质附近持有枪械的匪徒，以及控制爆炸物起爆装置的匪徒，首先将其消灭或者控制，才能最大限度减少可能出现的伤亡和损失。    

在章在山与洪继鹏对峙时，已经秘密进入隧道顶部的“飞虎队”队员应该利用事先掌握的资料确认洪的身份和位置，最好能利用高处有利的位置首先将其狙杀。即使做不到这一点，也要在索降下去的第一时间攻击洪继鹏这个最重要的目标，而不是与周围的小喽啰们交火。“飞虎队”可以在发现洪继鹏位置之后，秘密运动到其附近，突然发起攻击，将其击毙或控制进而夺取起爆器，这样就能够避免炸弹的爆炸。而影片的这一情节设置，只能是一个悲壮的结局了。（全文完）

（本文发表于《轻兵器》2017年第8期下半月刊，公众号文有删改）

编辑：高燕燕  李昊

校对：曾振宇  魏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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