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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刑犯的最后12小时

2017-08-19 霖君 拾文化


# 最后一支烟 #


香烟对于男性囚犯来说,是一个符号,意义非凡。


一个因抢劫杀人而被判死刑的年轻人,23岁,高中文化,独生子。


他曾经多次抢劫,并领导抢劫,并在作案中杀害了两名被害人,故被判处死刑。



“我后悔了”,这是他面对遗嘱记录人说的第一句话。


谁不喜欢大好河山?谁不知道年纪轻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好活呢?


可是他不知道了,因为他就要死了,从接到死刑通知书的那一刻,他的未来就被他亲手种下的恶果给扼住了。


执行死刑当天,坐在开往法场的车上,他向法警要了一支香烟,像一个老烟枪一样大口大口的抽着。


但,其实他是不抽烟的。


待香烟快速燃尽,准备将它扔出窗外的那一刻,他突然痉挛一般缩回了手,将快要脱手而出的烟屁股紧紧夹住,拿了回来。


收回手的他,拿着烟头仔细端详,不知透过它回忆起了怎样的人生,然后再次递到嘴边,深深的吸了一口,直到再也嘬不动了,才掐灭放进衣兜。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对自己在人间最后的一点点享受感到了珍惜。


因为燃尽的不是香烟,是他年轻的生命。



关于香烟与死刑犯的故事,不止一例,在欢镜听的《我为死囚写遗书》一书中,就有这么一个故事。


欢镜听作为遗书记录人,这次面对的死刑犯,是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杀人犯。


出于紧张,他在牢房外的小卖部买了一包香烟,递给小伙子以缓解气氛。谁知接过香烟,小伙子就蹭地站了起来,要给他磕头。


如此大的变故吓坏了欢镜听,他连忙说,“你这太吓人了,我只给了你一包两块钱的烟,不用这么感谢我。”


但是小伙子却依然激动,一边磕头一边解释:“大哥,你刚来不知道,我们这死牢里有个讲究,不管什么原因走上这条不归路,内心都希望来生投胎做一个好人,如果有人在上路的前一天给他一包烟,就寓意着来生就会做一个好人。”


做个好人,这是杀人犯临终前最大的愿望。



#最后一次化妆,我要美美的走 #


香烟之于男囚,就如同化妆品之于女囚,都是神圣的。


“我要美美的走。”他们说。


每一个女囚临刑前都是要化妆的,狱警也会网开一面,尽可能的满足他们的需求。


武汉市第一看守所,有几个毒贩死刑犯,女性,年龄最小的30岁,最大的49岁,因为参与走私贩运毒品数额巨大,被判处死刑。


他们中有的人被一伙犯罪分子引诱走出深山,还懵懵懂懂的时候第一次携带毒品就被抓获;有的已经是老江湖,往返多地,在缉毒警察的眼皮底下从容不迫的携带过多次数额不同的毒品……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将在明天被执行死刑。


今晚,是最后的狂欢。



狱警和普通犯人(蓝衣服)陪着中间坐着的死刑犯打扑克。因为她说:“这是她最喜欢的娱乐,也是平时唯一的娱乐。”



娱乐过后,请普通狱友(蓝衣服)帮忙写下遗嘱,这是回忆他们短暂一生的时刻,有的人泪流满面,悔恨曾经,想念孩子;有的人木讷地坐在这里,说不出一句遗言;有的人则侃侃而谈,过度兴奋,追忆曾经的岁月,仿佛不是遗言,而是回忆录……



遗嘱陆陆续续写到了很晚,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开始泛白,没有人可以在这个夜晚睡着。而惴惴不安的等待,也不能阻止时间的流逝。死亡,越来越近了。


早上六点,最后的准备工作开始了。



梳妆打扮,成了女囚最后的任务,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够漂漂亮亮,整整齐齐的离开,所以一大早就开始了准备工作。普通狱友(蓝衣服)帮助她涂狱警买来的红色指甲油,据说这是她“进来”之前,最喜欢的颜色。



指甲油涂完,女囚们开始了囚服准备,右边的女囚已经换上了自己指定狱警去买来的衣服,而左边的女囚则因为白色T恤显胖,正在征求狱警意见,希望换成黑色的。



狱警匆匆从家里拿来女囚想要的啫喱,为她临走前做一个的造型,“希望能和我瘦的时候一样好看”,说着笑了起来。



换好衣服吃完早饭,静静等待7点来临的时候,前一晚的过度兴奋,早上的臭美,都渐渐被死亡的阴云笼罩,仿佛是感受到大限已到,泪如雨下。


此时离七点还有半个小时,他们就要从看守所离开,被押往刑场了,那是一条真正的黄泉路,踏上,就不能回头了。


# 最后一餐,活着的味道 #


死刑执行书是前一天发布的,所以最后一天里,最后的一顿饭成了告别生命最受重视的仪式。


“断头饭”,自古以来,这个仪式都不能免掉,似乎只有吃一顿饱饭,喝一壶好酒,才能“吃饱了好上路”。


但死刑犯们的最后一顿饭,却很少吃完,毕竟等待死亡,是一件比死亡本身还要可怕的事。


狱警准备了好几个菜式。


上文提到的女毒贩们,临刑前的早晨,吃着自己点的食物,左边是麦当劳,右边是炒菜。


临刑饭的传统,是“断头酒”和烧鸡。但渐渐地,狱警开始按照死刑犯们的要求准备最后的一餐,麦当劳,肯德基,川菜,杭帮菜等等各式各样的菜品什么都有……


其实死刑犯们不是真的想吃这顿饭,而是想最后再尝尝活着的味道。


在《我为死囚写遗书》这本书中,作者欢镜听笔下,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碰到的第一个死刑犯,这是当时疯传的一个刑事案件:一个19岁的青年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把人杀死了。


听上去这个孩子似乎是个阴郁又丧心病狂的人,但其实真人不是这样的,欢镜听说,他平时很老实,“五块钱,都要跟母亲要”。


被执行死刑时,距离他犯案已经过了两年。欢镜听还清晰地记着,“他身高一米八几,很白净,非常帅的一个小伙”。


他留下的遗书是这样的:


“妈妈很辛苦,最后我以这种方式离开你,让你脸上无光,很对不起,如果来世还有机会做你的儿子的话,我将会选择走另外一条路。”


他还提出一个要求,想吃酸菜鱼,作为重庆人,酸菜鱼,也许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资料照片


“在吃酸菜鱼的时候,我才看见他流泪了”,欢镜听回忆,“他在之前说他母亲的时候,没有流泪;说他犯罪的时候,没有流泪;但是就在吃酸菜鱼的时候,我看到他流泪了。”


这是活着的味道,只有活着才能尝到。


他一边吃酸菜鱼一边落泪。大概,他是想活下去的,虽然他知道,这不可能了。


# 他为死囚写遗书 #


其实前文他已经出现了两次,写本文的灵感,就来自于他。


他叫欢镜听,年轻时曾经因为公司税款啷当入狱两年,因为有文化,被指派替死刑犯们记录遗嘱,出狱后汇总成书,名为《我为死囚写遗书》。


年轻时候的欢镜听


这是一个我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那些在我们脑海中被妖魔化的,张牙舞爪的死刑犯们,都变得清晰真实,与我们挥手告别。


他们通宵不睡,紧紧盯着那道狭小的窗缝,绝望随着那一点点变亮的天色弥漫上来。


早上六点一过,准备换戒具了,金属的镣铐拆下,得到的却不是自由,而是永远的沉寂。这时,死亡的恐惧往往才真正席卷而来,有的人瘫软在地,有的人嚎啕大哭,有的人甚至大小便失禁…


其实看完书,你会感慨,真正的预谋杀人少之又少,大多数都是一时冲动,有时候,连他们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临终前,大多数年轻人都无法释怀,死不瞑目。


面对一个生命的逝去,除了一声叹息,竟不知作何评价。


是同情,还是不同情呢?


我不知道,毕竟犯了死罪,理应付出代价。


天已经大亮了,不知道今天,即将执行死刑的人,是谁呢?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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