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辛：电影本身就是商品
他是导演，是监制，是制片人，
拍得出文艺情怀，也玩得转商业票房，
他是陈可辛，
那个最懂内地观众的香港电影人，
那个从来不虚伪自命艺术家的陈可辛。
《亲爱的》之后，陈可辛虽然对外宣布下一部作品将拍摄网球巨星李娜的传记故事，但经过2年多的时间，该项目一直没有更多的消息。
每有记者问起，陈可辛都统一回答《李娜》的剧本仍在打磨之中。
2015年发布《李娜》概念海报，至今还未开拍
这次采访，再度提及此事，陈导也终于透露了该片的最新进展，“剧本已经定稿了，过了春节就可以建组，今年四五月能开机，希望《李娜》在年底与大家见面。”但末了，他还是补了一句，“但也不一定。”
当然，这两年中，陈可辛也并没有歇着。
先是力挺新人导演，监制了曾国祥、许宏宇分别执导的电影《七月与安生》和《喜欢你》，他不仅全程参与前期制作，还卖力出席后期宣发的全部活动；之后，陈导又在2017年上影节，宣布了自己接下来的网剧计划。
如今，他又带来了一部监制新片，正在全国热映的——《妖铃铃》。
由陈可辛监制、吴君如导演的新片《妖铃铃》正在热映
从导演到监制，他仅用四部电影就被大家认同，他才是那个“最懂内地”的香港电影人！
借此机会，我们和陈导聊了他的电影哲学
（视频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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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让明星变成演员的导演
这次陈可辛监制的新片《妖铃铃》，是由他的妻子吴君如执导并主演。某种程度上，影片中“铃姐”一角是吴君如从“金鸡”北上延伸的符号。
而“金鸡”系列电影同样是由陈可辛监制，还为吴君如抱回了一尊金马影后。但陈可辛依然认为自己不擅长拍喜剧，“君如想拍《妖铃铃》很久了，不管怎样，我都要力挺。”话语里满是对爱人的亲昵。
电影《妖铃铃》最后找来了岳云鹏、沈腾、张译、Papi、吴镇宇、方中信等南北不同喜剧风格的笑星加盟，这般混搭的卡司阵容，到底怎么才能让观众“舒服”，也是所有人最为关心的问题。
我只能说，对于演员的运用，陈可辛永远是个天才。
黎明、黄晓明、赵薇……多少明星被陈可辛打造成“演员”，在他的作品中发光发亮。就连见惯大场面的中国著名导演、监制黄建新夸起陈可辛都极尽溢美之词，“他有超强运用演员的能力，演员在他手里都变得有光彩。”
在《七月与安生》中，周冬雨和马思纯就打破了观众以往的认知，更双双获得了金马影后的认可。而周冬雨、马思纯这对双女主，正是陈可辛最后拍板所定。
周冬雨和马思纯凭借《七月与安生》，获得金马奖影后
你永远不会知道陈可辛下一部电影会请谁，他会在电影里打造怎样的CP，就像在看《喜欢你》之前，谁能预料周冬雨和金城武能擦出火花？当时就连工作人员都不敢相信，可陈可辛却偏偏“逆天而行”。
对此，张译也很有感触，“陈可辛拍《亲爱的》这部电影用了很多大家想不到的人，比如让黄渤去演悲剧，让赵薇演村姑，这样的做法固然能够抓人眼球，却也冒着极大的风险。”
张译在《妖铃铃》中颠覆以往的演出
在《妖铃铃》这部喜剧中，陈可辛再次找来张译，但与《亲爱的》中的角色完全不同，陈可辛这次启用他演喜剧，理由仅仅是“每次发布会张译都像讲段子一样，很好笑，所以我觉得他应该能演那个角色。”
这大概就是陈可辛选角的哲学吧，不仅眼光独到，且尤为大胆。
网友也曾质疑《妖铃铃》的选角，“陈可辛请来的不是‘演话剧的’、‘说相声的’，就是‘讲段子的’，放在一起怎么看啊？”
尤其是岳云鹏，他这几年的电影作品在口碑方面都不甚理想。但在陈可辛看来，小岳岳是非常特别的演员。为了争取到他的出演，陈可辛和吴君如甚至亲自去找了岳云鹏的师傅郭德纲。
小岳岳在电影中的表现亮眼
对于小岳岳在《妖铃铃》中的表演，陈可辛也是大加赞赏，“用传统的戏剧来讲，小岳岳的节奏好像都在掉链子，但他就是有一种很特殊的魅力，让人特别有感觉。”
而从来都是用“明星”拍戏的陈可辛，这一次也破天荒地启用了“网红”Papi。他认为Papi非常强大，有很多粉丝，本身就是一个明星。之前看视频时，陈可辛就很喜欢她，认为她是能演戏的。
Papi酱银幕首秀
事实上，陈可辛每次对演员的选择都没出过错。
这部“南北融合”的《妖铃铃》，在路演中也得到了观众的认可。就连中戏的表演老师刘天池都说，如果《演员的诞生》有第二季，一定要把《妖铃铃》里的片段搬上舞台，让其他人去诠释。
当然，陈可辛不仅善于选演员，善用演员，他还能在与演员的交流中，发现细节，然后把这些生活细节直接用在电影中。如《甜蜜蜜》里大段大段地出现麦当劳，就是因为黎明在试镜时说，小时候刚到香港最渴望的就是吃麦当劳。
电影是商品，但不代表没有艺术成分
《妖铃铃》虽然汇聚了南北不同风格的演员，又是改编自内地的真实故事，但毋庸置疑，影片内核仍旧是一部典型的港式癫狂喜剧，是对香港八九十年代“惊悚式喜剧”的再现。
“这是君如第一次执导内地电影，过分接地气也不对。所以我觉得还是别走自己的短板，还是走自己的强项会好一点。”这是陈可辛对《妖铃铃》的定位。
陈可辛本身是第一批北上的香港导演，北上之后，他的作品也一直都保有着自己独特的气质，来源于香港电影，又异于香港电影。
他北上之后的第一部作品是电影《如果·爱》，虽然影片在北京拍摄，但本质上更像是一部香港电影。
《如果·爱》
《如果·爱》之后，陈可辛把眼光看得更远，他曾在采访中说，“你的世界变大了，你的空间、你能想象的东西也相应会变大。”
因此便有了之后的《投名状》、《武侠》。但直到《中国合伙人》之后，陈可辛才真正意义上地了解了内地市场，内地观众也才了解了他。
好友黄建新就曾这样评价陈可辛的作品，（他的电影）“永远会有一部分艺术电影的成分在，你永远会在他的电影中找到极具魅力的电影表达。”
其实，陈可辛在还未做导演的时候，就一直被同样是导演的父亲灌输，“千万不要拍艺术片，艺术片看得人家一头雾水，只有你自己知道在做什么，人家都不懂。电影这东西是商品，要收回成本，不可以成为艺术。”
不知是否是受到父亲这番话的影响，陈可辛才从不排斥被称为“商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是一个非常实话实说的人，就不要虚伪地去说什么，我是艺术家了。”
“电影本身就是一个商品”，在他看来，电影“肯定有艺术的成分，但它也有作为商品的部分。”所以“商人”的称呼不存在绝对的贬义，更不代表它就没有了艺术元素。
试映，这是陈可辛电影的试金石
除了导演、监制，陈可辛还有另一重身份——电影公司老板，也许正因为如此，陈可辛才不那种只怀揣着电影梦的电影人，他比其他导演多了一份对市场的嗅觉，他更为在乎观众的体验，甚至不惜为了观众放弃自己的坚持去修改电影，这可不是每位导演都愿意妥协的。
对于陈可辛来说，他是每次都把电影的创作当成与观众的一种交流，他常说，“观众也是主创的一部分。”
而试映，就是陈可辛电影的试金石。自《中国合伙人》起，陈可辛的每一部作品都会不断找观众做试映，然后请大家填问卷，再根据观众的反馈去对电影进行修改调整。
《七月与安生》在剪辑过程中，陈可辛和导演曾国祥在创作上有过较大的分歧。曾国祥希望在结局上，能保留多番反转，而陈可辛觉得这种反转不能太多。两人都很坚持，一直无法说服对方，直到影片的试映会，当大部分的90后观众表示更偏爱多番反转的结局后，陈可辛最终也很大气地保留了这个结尾。
到了《喜欢你》和《妖铃铃》，陈可辛的整个团队依然不断“试”，甚至不再局限于北京。
对此陈可辛说，“《七月与安生》类似文艺片，但《喜欢你》和《妖铃铃》更像是个命题作文，是需要观众觉得好笑的。”
但经验老道的陈可辛也并非一味的“迷信”观众，他也有很强势的一面，这次《妖铃铃》他就有保留调研时观众不“买账”的地方。提及此事，陈可辛笑着说，“结果等到《妖铃铃》路演的时候，观众却对这个桥段很有反应。也证明了调研要做，但也不能完全被调研牵着鼻子走。”
而陈可辛工作中所有的强势，都源自他的信念，源自他对电影市场的洞察力。
如今，陈可辛还准备拍摄网剧。
陈导说，“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是在等今天，能去做这种该12个小时就拍12个小时，该8个小时就拍8个小时的内容。但大银幕的电影不行，很多时候都是从3个小时的版本硬剪成2个小时时长的。”
最有意思的是，网剧是当下影视市场发展较快的一个产物，这却与陈可辛每次的慢工出细活完全相悖。
2005年北上之后的12年里，陈可辛自己导演的作品仅5部。相比同期的徐克、杜琪峰，这个速度简直太慢太慢了。
陈可辛对此却也毫不避讳，因为他有着自己独到的电影哲学，“慢是我的缺点，但要是因为慢，结果电影拍出来好，那就会变成我的优点。与其说你快了，时间对了，但结果做错了，不如时间错了，但结果做对了。”
对于陈可辛而言，时间从来就不是问题，他忧虑的永远是“作品不够好”！
生活中，彼此都是刚刚好
《妖铃铃》是陈可辛2017年监制的第二部作品，这部电影也打磨了将近1年半。从2016年的第一稿剧本出炉之后，就不断地被修改，甚至到了最后的配音阶段，台词还在被反复地斟酌着。
其实，吴君如对于拍摄《妖铃铃》这个故事的想法已经萌生了很多年，但陈可辛一开始并不认同，还不断打击她，告诉她内地观众已经不喜欢香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喜剧了，你是接不到地气的。
但吴君如却一直没有放弃，直到某天，君如将一则关于拆迁的新闻给陈导看，陈可辛才最终决定拍摄这样一部喜剧电影。
在漫长的拍摄过程中，陈可辛如何处理与吴君如的关系，也是他要面临的一大课题。
两人既是生活中的恋人，又是工作中监制与导演的关系，尤其是对于首次执导电影的吴君如来说，更是“鸭梨山大”。
对此，陈可辛也坦言做得不够好，面对我们的镜头，他温情地向吴君如喊话，“当时大家的压力都很大，我的心情也不是哄她的心情，哄也会很假，我最怕做假的事情，所以（拍摄中）我不太会哄她，对女生来讲，我可能是不及格的一个伴侣。”
虽然在电影的拍摄中没有甜言蜜语，但陈可辛在行动上可是全力力挺吴君如，他不仅在拍摄期间照顾每个人，在后期制作上也紧盯每个细节，帮第一次做导演的吴君如全面把关作品质量。甚至在《妖铃铃》的宣传中，也跟着跑足了10多天的路演。
要知道，在《七月与安生》和《喜欢你》时，陈可辛只出席了4、5场路演活动。也难怪，这次再见到他，陈导满脸都写着“疲惫”，但这就是他对吴君如的甜蜜付出吧。
陈可辛和吴君如的爱情关系，已经持续了快二十年。
在一次的活动中，陈可辛说，“世上没有所谓的天作之合，是时间，让我们慢慢磨合。对我来讲，爱情到最后就是生活，就是习惯。”吴君如则大笑着回应道：“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选他的。因为他对我来说，刚刚好。”
这么多年，两人没有一纸婚书约束，这种脱离了俗套故事的脚本，就如陈可辛所说，“我求婚了，她答应了，其实就是结婚了。”
虽然吴君如经常在微博中调侃现实生活和陈可辛的电影不同，但其实，两人生活的点滴，正像是陈可辛擅长拍的“关系片”一样，不用去点明，不用很多言语，很多情感早都在那。
《妖铃铃》首映礼时，吴君如在台上聊到自己的电影情结，潸然泪下，一旁的陈可辛轻轻地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待她把话说完，然后再发言，补上她所有的遗憾。
陈可辛、吴君如，这段关系，一加一等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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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杨楠
视频：任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