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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局能肩天下事,读书深得古人心

 


曾国藩的家训,其中论述如何为学,如何读书者极多,真可谓除《朱子读书法》之外,最为详尽完备的读书指南。比如其中的《谕纪泽》(咸丰八年七月二十一日)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篇。


咸丰七年(1857)二月,因父亲亡故,曾国藩回家守孝。咸丰八年(1858)六月,曾国藩再度出山,执掌军务。此家书写于此次即将再度长期离家之际,故而细细叮嘱读书之道。其开篇就指示“读书四法”:


读书之法,看、读、写、作四者,每日不可缺一。


其中所谓的写,是指写字,应当包括抄书、做笔记等;作,是指作文章,是对书本知识的运用。而其中的看书、读书,则似乎最为明白易懂,而实则误区深重。在许多人的认识之中,看书与读书几乎等同;或者说,许多人所谓的读书,其实就是看书;再或者说,认为只有中小学生才需要放出声音来读书,其他人最多只是默读而已。林林总总,都是不懂得看书与读书之真正区别。且看曾国藩如何细说:


看者,如尔去年看《史记》、《汉书》、《韩文》、《近思录》,今年看《周易折中》之类是也。


读者,如《四书》、《诗》、《书》、《易经》、《左传》诸经,《昭明文选》、李杜韩苏之诗、韩欧曾王之文,非高声朗诵则不能得其雄伟之概,非密咏恬吟则不能探其深远之韵。


结合曾国藩的举例,再对比看、读二者,就会明白:看,是指广泛、快速的浏览,为了积累、扩充知识储备,故而包括史书、文集以及修身的理学入门读物等;读,是指出高亢的朗诵或低沉的吟咏,故而还是最为基础的经典,诸如《四书》、《五经》以及重要的几家诗、文,在沉潜往复之中加深对经典的体会。再者,朗诵与吟咏之间也有差别,不只是声音的高低不同,声调与韵律也有不同,故而需要针对不同的体裁与内容,选择不同的诵读方法。


再说需要“看”的书,其实就是“经史子集”当中的后三种。经书,大部分属于需要“读”的,故而此处只提及《周易折中》,是康熙帝御纂的《周易》注本,实际主持编纂者为理学名臣李光地,主要选取程颐、朱熹二人的解释,并有所折中、调和,此书后来成为清代学习《周易》的入门读本。


史书,已有司马迁的《史记》与班固的《汉书》,其实古人特别重视“前四史”,所以还当包括范晔的《后汉书》与陈寿的《三国志》。至于“看”文集,《韩文》是指唐代韩愈的文集,韩愈的古文也属于下面需“读”书之一,自然是特别重要的;此外当还有诸如姚鼐《古文辞类纂》当中所选的,曾国藩受桐城派影响极深,故而对此书评价较高。或者就是曾国藩后来自己编的《经史百家杂钞》一书,共分论著、词赋、序跋、诏令、奏议、书牍、哀祭、传志、叙记、典志、杂记十一类,其中大部分当入“看”书之列。


子部的书,此处未提及的诸如《老子》《庄子》《荀子》,应当包括在“看”书之列。提及的子部书是理学的入门读本:《近思录》是南宋朱熹、吕祖谦选编的北宋大儒周敦颐、张载、程颐、程颢的语录,与汇编王阳明语录、书信而成书的《传习录》一样都是宋明理学的入门读本。


真正需要放声一读的书,在曾国藩看来其实并不多,除了《四书》《五经》,还有诗、文,曾国藩除了特别看重《昭明文选》之外,各又列举了四家。李杜韩苏,即李白、杜甫、韩愈、苏轼,如果想要进一步了解曾氏的诗学观,可以参考其《十八家诗钞》所选之十八家:曹植﹑阮籍﹑陶渊明﹑谢灵运﹑鲍照﹑谢朓、王维﹑孟浩然﹑李白﹑杜甫﹑韩愈﹑白居易﹑李商隐﹑杜牧、苏轼﹑黄庭坚﹑陆游、元好问。韩欧曾王,即韩愈、欧阳修、曾巩、王安石。曾国藩后来曾将《经史百家杂钞》再精选为一集《经史百家简编》,共四十八篇,其中相当大的一部分就是韩欧曾王四家的文章,尤其以韩愈为多,占全书的四分之一。


看书与读书的区别之大,曾国藩还有两个有趣的比喻:


譬之富家居积,看书则在外贸易,获利三倍者也;读书则在家慎守,不轻花费者也。譬之兵家战争,看书则攻城略地,开拓土宇者也;读书则深沟坚垒,得地能守者也。


其一,以财富的囤积来打比方,看书是在外面的贸易,是一个搜集、积累,不断增长的过程;而读书则是在家里的收藏,是一个谨慎的守护的过程。其二,以兵家的征战来打比方,看书是攻占城池、土地,开疆拓土的阶段,读书则是神钩坚垒,守卫疆土的阶段。这么看来,看书与读书二者,确实有着巨大的差别。再者,曾国藩还引述《论语》来作比方:


看书如子夏之“日知所亡”相近,读书与“无忘所能”相近,二者不可偏废。


此处所引子夏的话,语出《论语•子张》:“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意思是说,每日知道一些自己所未知的,每月不忘那些自己已知的。曾国藩引此来强调看书如初学所未知,读书如巩固所已知,二者都不可或缺,故必须相互结合。


对于读书人来说,看书、读书固然重要,写字也是每日求学所必须重视的一个大方面。针对曾纪泽各体书法都比较有兴趣的现状,曾国藩说:


至于写字,真、行、篆、隶,尔颇好之,切不可间断一日。既要求好,又要求快。余生平因作字迟钝,吃亏不少。尔须力求敏捷,每日能作楷书一万,则几矣。


楷书、行书、篆书、隶书是常用的四种书法字体,曾纪泽都有所喜好,曾国藩首先表示认同,然后又指出,四体书法都要一日都不间断地坚持练习。而且还强调,写字既要求好又要求快,也只有将字写好,方才能够有效率的读书。反思自己的经历,认为写字时显得迟钝也是一桩吃亏事。最后,关于如何作文章,曾国藩也是结合自己的切身体会来谈看法:


至于作诸文,亦宜在二三十岁立定规模;过三十后,则长进极难。作四书文,作试帖诗,作律赋,作古今体诗,作古文,作骈体文,数者不可不一一讲求,一一试为之。少年不可怕丑,须有狂者进取之趣,过时不试为之,则后此弥不肯为矣。


曾国藩指出,在年轻的时候就要在作文章上奠定一个规模,过了三十岁之后就难以再有大的长进了。而且强调无论是八股文、试帖诗,还是各体的诗、文,每一种文体都应当学会。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少年时候总有一股子的朝气在,故而强调要有狂者的进取精神,多多尝试,不怕出丑,二三十岁的样子,即使出了一点丑,人家也是会谅解的。如果错过了训练作文章的时机,将来四十、五十就更加不再会去尝试了。


确实,如果为学之人,能够按照曾国藩此家训中所说的那样,在年轻的时候,既能将“经史子集”诸多书籍泛观博览地 “看”,又能于选择经典放声去“读”,时而高声朗诵,时而低声吟咏,还加注意写字的效率,以及大胆训练诸多文体的写作能力,那么就一定能够成就一番学问了。当然,如果考虑到如今的学科发展,写字与作文章二方面有必要适当调整训练模式,至于看书与读书的区别,则还当注意讲究。


遥想当年,在岳麓山下求学,也曾过有一段时间。每当清晨,残月西斜,旭日东升,好鸟相鸣之际,与友人一起登上半山腰之露台,诵读《四书》等经典。似乎如今的一点底气,就是那时候积淀下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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