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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谓好学 ── 调弦转轴,一切归零|薛仁明

2017-01-08 薛仁明 广东粤秀书院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学而篇﹞

 

谈孔子之「学」,必及「悦」「乐」二字;而论孔子的「好学」,首先,就要先体会他的元气饱满。

 

读过乡党篇,大家清楚,孔子对于喫食之事,其实在行。他不仅深谙饮食之礼,且一食一饮,都能深识箇中滋味,甚至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个美食家。然而,如此深识饮食的孔子,却又说,「食无求饱」,这岂不怪哉?

 

这乍看的矛盾,其实,只是孔子的有余。孔子因为元气饱满,故多有余裕;遂可既能讲究,又可「食无求饱」;既深辨其味,又甘于粗茶淡饭;虽颇在行,却可不萦于心。那回,他不是又得意地说自己是「发愤忘食、乐以忘忧」吗?哎呀,看那表情,可神气呢!

 

这神气的孔子在发愤甚么?在乐什么?用论语的话,两个字,学道;若是现在,则说,修行。孔子发愤忘食地学来学去,所言之学,都和修行脱离不了干系;这正与今日所谓学问,最是不同。今日学院,做的是抽象学问,与修行是没有关系的。

 

孔子的学,因为结合修行,所以他最大的学问,就是他生命的自身。人比学问大,人比议论真。于是,我们读论语,可以不为了吸取任何知识,也不为了学院强调的哲学思想,就只纯然关心孔子与他那班弟子做了些什么事而又说了些什么话,甚至,我们只是更直接地去感觉,感觉他们的生命质地与其展现出来的生命气象。于是,相逢相覩、相映相照,我们读论语,如闻謦欬,读着读着,胸臆之间,顿时清朗许多;身上的诸多浊气、原来的种种不清不爽,似乎,也都抖落了不少。

 

这就是好学。

 

所谓好学,就是抖落身上的浊气,让自己时时刻刻都能神清气爽,让自己了然分明,让自己有个好心情。事实上,每回神浑气浊,觉得半点元气都无有,常常是别人都还没察觉到,自己就先憎恶了起来。譬如上回,我一家五口,去听琴人黄永明弹琴,她为奏一曲「忆故人」,特意准备了两把明代古琴,一钢弦,一丝弦。那丝弦音色好,明琴配丝弦,真有辽辽之思。但这丝弦音量小,且不稳定,几番弹奏着,我们都还没察觉,只见永明眉头一蹙,赶紧又调弦转轴,校正了起来。一会儿,调准了,音也正了,她又专注在「忆故人」的幽思跌宕里,脸上还有着一抹澹然的欣喜。

 

孔子的好学,大概也就如同这音色蕴藉的丝弦明琴吧!从幼至长而到老,孔子所谓好学,其实就是不断地调弦转轴。在这调弦转轴中,一切归零,一切新发于硎,亮霍霍的!「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孔子的好学,是让每个日子都透出了新鲜味,都有光亮,都能元气满满!



薛仁明:作者、讲者、行者。

     

       出生于台湾,是福建漳州长泰县山重村薛氏来台之第十二代。年少时,曾长期困惑于安身立命之道,十八岁且因之休学半年。十九岁开始,有心于儒释道三家。

 

       目前经常于两岸的《联合报》、《中国时报》、《东方早报》、《南方周末》等报刊发表文章,关心的焦点,是文化之重建与生命之修行。文章长于从浅近之处,推及中华文化的核心。在“礼崩乐坏”的当下,总能以文化的角度切入,使人即使面对劫难,仍处处见到生机。尤其能够将中国文化中人间的兴味,在不知不觉中,给挑拨开来,霍地亮出一片宁静祥和的天地。已经出版的繁、简体著作,有《胡兰成•天地之始》、《孔子随喜》、《人间随喜》、《这世界,原该天清地宁》、《其人如天——史记中的汉人》等。

 

       除写作之外,现在于台北书院、北京辛庄师范开设有中国文化的长期课程,也在清华大学(深圳研究生院)、中欧国际工商学院、上海恒南书院、广东粤秀书院以及民间多处讲授《史记》与《论语》等课程,并曾应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台湾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南京大学等高校邀请,做过多场关于中国文化的讲座,因其与生命相激荡,与现实相对应,回响甚大。


来源 | 文章选自薛仁明老师著作《孔子随喜》

编排 | 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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