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致性：聊聊种树、烹鱼与教育

【何所思】管理和教育都需要“顺天致性”

近日听山东省一位九年一贯制学校校长讲自己办学思想，他介绍自己学校的教风是“顺木之天，以致其性”，强调尊重孩子的个性，挖掘孩子的潜能。

“顺木之天，以致其性”是唐代柳宗元的名篇《种树郭橐驼传》中，郭橐驼种树、移树成功的秘诀。他说，我没有本事让树长得茂盛，只是能够顺应树木的天性罢了。移栽的时候要用旧土，土要压实、培平，认真伺候，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等移栽好了，就不要去管它了，就像丢弃不管了一样。这样就能够让树木的天性得到成全，正常生长。

柳宗元写这个文章重点不是留下一篇植树技巧指导书，而是另有他图——“移之官理”，表现为：“吾小人辍飧饔以劳吏者，且不得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耶？”广大劳苦大众就忙活着积极响应各级领导的号召了，根本没时间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难以蕃吾生、安吾性。

从柳宗元的用意看，只不过是将老子的名句“治大国若烹小鲜”的观点进行了案例教学，并且采用比喻教学法进行。

治大国若烹小鲜是提倡领导秉承不折腾的治国思路，小火慢炖，不可心急，不可急于出政绩、出经验。一条小鱼如果来一个人翻一下子，不用几次，鱼就翻烂了。

我们身边有一些烹小鲜烹烂了的例子。1997年前后，笔者所在县的各乡镇中小学教师偏少，县里就发布通知，除师范类的大中专学生外，其他专业的毕业生，不管你是学煤炭的、纺织的、贸易的，只要你愿意当老师，就可以入编教师岗位。仅仅两三年后，因为教师满员、县财政紧张，本县毕业的师范专业中专生就没有就业岗位了，自谋职业。这就造成一个局面，学校进了一大批不懂教育教学的人，而真正学习教育教学的学生却进不去。

很多城市的规划，一任领导一个样，最后也成了被翻烂了的小鱼，领导因为翻鱼有功，成功提拔，留着烂鱼让市民和子孙慢慢“享用”。学校管理也是这样，不能因为换了校长就要换理念、换思路、换制度。

顺木之天以致其性，这句话不仅可以“移之官理”，还可以移之育理。教育孩子，也需要顺天致性——让孩子按照孩子的天性，快快乐乐地成长，尽量减少人为干预。或者退一步说，尽量减少不科学的人为干预。

要顺天致性，就要相信孩子。相信孩子具有基本的判断能力、自我成长能力、交往能力和组织管理能力。

要顺天致性，就要学会放手。老师和家长需要解掉拴在孩子身上的“木偶提线”，让孩子根据自己的判断和喜好行动，不要让孩子根据大人提线的高低快慢行动。只要孩子和孩子世界能够完成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做，不要用你的喜好随意命令孩子去做或者不得去做。

要顺天致性，就要谨慎评价孩子。不要把成人世界的标准和规范复制到孩子世界。不要随意给孩子贴上好学生、坏学生的标签。每个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自然之子，他必然有他存在在这个世界的独特价值。如果仅仅是因为调皮淘气、因为学习倒数就变成大人眼里的坏孩子，就违背了顺天致性原则。因为你压根儿就没找到他的“天”和他的“性”是什么就妄下判断。不合格的不是孩子，而恰恰是你。

要顺天致性，就要研究孩子。要顺天，就要知天，就要了解孩子的天性。我们要研究孩子的共同的天性是什么，怎样施加影响能够帮助其成长，而不是限制成长。我们要研究每一类孩子的天性、每一个孩子的个性，在保护他们独特性的基础上，与其他的孩子共同成长。所谓教育，就是让孩子在遵从天性发展的基础上，在必要的时候施加影响，避免出现不该有的旁逸侧出，使其顺利成长。我们还要有能力判断什么才算旁逸斜出，什么时候才需要我们出手帮孩子剪掉斜枝。不能因为我们墨守陈规，将孩子创新的枝条错误地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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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上文引用古语的原文（或含译文），供参考、查阅。

【何所读之古语】郭橐驼：能顺木之天，以致其性焉尔

有问之，对曰：“橐驼非能使木寿且孳也，能顺木之天，以致其性焉尔。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筑欲密。既然已，勿动勿虑，去不复顾。其莳也若子，其置也若弃，则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故吾不害其长而已，非有能硕茂之也；不抑耗其实而已，非有能蚤而蕃之也。他植者则不然，根拳而土易，其培之也，若不过焉则不及。苟有能反是者，则又爱之太殷，忧之太勤，旦视而暮抚，已去而复顾。甚者爪其肤以验其生枯，摇其本以观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离矣。虽曰爱之，其实害之；虽曰忧之，其实仇之，故不我若也。吾又何能为哉！”

【何所读之古语】老子：治大国若烹小鲜

第六十章

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译文]

治理大国，要像烹调小鱼。用“道”来领导天下人，鬼就失去神妙作用；不但鬼失去神妙作用，神也不会干扰人；不但神不会干扰人，圣人也不会干扰人。神与圣人都不会干扰人，所有的禀赋都可以得到保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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