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号 | 【11.26】要脱下军装，衷肠难诉一床“老兵被”席卷的12年军旅

静静的一方土

绿绿的一方田

一床草绿军被

铺展在天地间

——《草绿军被》

一床“老兵被”

填了转业申请表，余鼎才猛然发觉，他的军旅生涯已经走过了12年。回过神来，余鼎下意识地望向床头，“老伙计”又薄又白，棱角处尖锐的弧度标榜着它“老兵被”的身份。跟了余鼎9年，它确实够老了。

余鼎上一次换被子，还是2008年，刚从抗震救灾前线回来，被子上满是泥渍，还有好几处血印，霉得不像样。在救灾前线，救援最紧张的阶段，余鼎在什邡市一所学校里，他和战友不分昼夜刨了五十几个小时，痛心地带出来一具具学生尸体。抗震回来，余鼎荣立三等功，拿到军功章当天，余鼎来到训练场，对着一处空地久久伫立。那是他半个月前烧被子的地方，地上黑色的草灰仍依稀可见。

换上新被子不到两个月，余鼎就去了新兵班长集训队。宁可操场掉层皮，不跟新兵磨嘴皮，带新兵是部队最让人操心的活计，没有之一。但从那年起，带新兵的活，余鼎连续干了3年，现在“老伙计”的腰身上还均匀分布着教新兵叠被子时打样留下的黑线。

余鼎的这床老伙计比一般的老兵被要白上三分，因为它经历了更残酷的洗涤。当场务兵以前，余鼎是步兵营的机炮手。2009年，5年一次的专业技能大比武，带完新兵的余鼎回来时，已是3月份，留给他备战比武的时间要比别人短得多。那段时间，余鼎恨不得抱着发射器睡觉，常常练习到深夜，回来扯开被子，和衣便睡，也顾不得手上还有许多油渍。7月份的比武，余鼎如愿斩获专业优胜个人，荣立三等功。而他的被子，也成了一团油疙瘩。

按照卢卡德物质交换原理，余鼎的老伙计里应该还有沙子的痕迹。2010年，部队前往高原试训。那年，师里要组建高原跳伞试训队，余鼎第一个举手报了名。从新兵起，每年的跳伞任务他都没有缺席，这次也不能例外。上了高原才知道风沙的厉害，张嘴就是一口泥，伸手能接一捧土，关上帐篷睡一晚，第二天起来被子上先覆了厚厚一层沙。这样的环境下，很快，余鼎就迎来了高原首跳。从高空俯瞰这片黄土地的感觉和地面上完全不同，尽显雄伟之姿。然而高原上大气稀薄，下降速度快，来不及欣赏这美景，余鼎就到了低空区。“顺正风，并紧腿，轻刹棒。”这套着陆流程余鼎再熟悉不过，却仍然重重地摔在地上，崴了右脚。回到营区才知道，同一任务批次的一个兄弟，开伞失败，牺牲了。

余鼎从未感觉死亡与自己如此之近，当晚的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眼睛睁了一夜。第2天，师里下通知，“伞降任务中止。”“为什么？！”余鼎几乎是吼了出来。“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赶紧打背包回连队报到！”余鼎被战友拉了回来，心却仍在千米高空。“当兵，就要有随时面对死亡的觉悟。”从高原回来，余鼎每年跳伞的次数不减反增，只要连队有伞降任务，他肯定第一个上。

2014年，由于岗位调整，上士余鼎被交流到空军某场站，成了机械班一名老兵。“往好了说是个机械手，往实了说就是个打草工。” 妻子胡蝶总这样开余鼎的玩笑。“打草是防鸟，保障飞机安全飞行，怎么也比你接电话强。”余鼎也调侃妻子。“什么接电话，我们那是通信总站！”2012年，大学毕业的胡蝶参军入伍，到北海舰队某通信总站当了一名海军。两年后退伍返乡，胡蝶选择把海蓝色的军被带回了家。今年转业，余鼎也准备把老伙计带上，刚好和媳妇的海军蓝凑一对。

12年军旅，当真回想起来，就跟发生在昨天的事一样。余鼎拍拍老伙计，起身拿了转业申请表走向连部，在他看来今时和往日也并没有什么不同。脱下军装，不过是换一种环境去战斗，从前战友在身边，将来战友在身后。

不管有什么样的选择，我曾经生活过的，我奋斗过的地方一直在这里，而一直陪伴我的“老伙计”，也会继续陪伴我，走到一条新的道路。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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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孙萌、王一心；

作者：郭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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