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我，我还可以探索更多丨纪念玫瑰少年逝世20周年
那时候国小三年级，老师就跟我反映，他（叶永鋕）就喜欢做女孩子做的事情，叫我带他去看医生。心理医生跟我说：我告诉你，你儿子非常正常。如果觉得他这样不正常的人，他本身就不正常。
纪录片《不一样又怎样·叶永鋕篇》
纪念玫瑰少年叶永鋕逝世20周年
玫瑰少年叶永鋕
（图源：纪录片《不一样又怎样》）
2000年4月20日，15岁的初三男孩叶永鋕被发现倒卧在厕所的血泊里。
叶永鋕是屏东县高树国中三年级学生。在后来的记叙里，人们说他爱笑，喜欢做饭，喜欢吃零食。在班里，他最要好的朋友是4位女同学和1位男同学。他很细心，会是班里唯一发现老师新染了头发的同学，会给身体不舒服的老师买木瓜牛奶。
他的妈妈陈君汝是当地种植香蕉的农妇。每天晚上，永鋕都会催她去洗澡，自己先做饭。他对她说：“妈妈你怎么工作到这么晚？你赶快去洗澡，我青菜炒一炒就可以开饭了。”他每天都帮妈妈按摩。跟她一起工作的人都和她说，“你那个儿子胜过我们三个小孩。”
玫瑰少年叶永鋕
（图源：纪录片《不一样又怎样》）
永鋕喜欢唱歌，声音比一般男孩子细，是合唱团里唯一的男生。那天上午，三年级二班正在上第四节音乐课。那是叶永鋕最喜欢的课。孩子们一连唱了8首歌，最后一首是《珍重再见》。离下课大约还有5分钟时，叶永鋕举手和老师申请去上厕所。
下课后，同学们发现了倒在学校北栋一楼男厕所中的叶永鋕。昏迷不醒，血流一地。送医后，他于隔日凌晨去世。
学校在未报案情况下，擅自洗掉厕所血迹，并声称叶永鋕死于心脏病，地方法院草草结案。叶永鋕妈妈在艰难上诉的过程中，发现了令人崩溃的秘密：叶永鋕独自上厕所并非偶然。因为身上的“女性气质”，他三年来在学校不断承受着校园暴力。
同学们嘲笑他是娘娘腔，逼迫他代写作业，威胁要在放学途中殴打他。初一、二时，在上厕所途中，他曾被同学强行脱掉裤子，以验证他是男是女。从那以后，叶永鋕再也不敢像一般同学在下课后正常去厕所。他被迫以四种方式如厕：找要好的同学陪同、在上课后使用女厕所、使用教职员厕所、下课前几分钟去厕所。
可以说，叶永鋕间接死于性别刻板印象带来的校园暴力与霸凌。
玫瑰少年叶永鋕
（图源：纪录片《不一样又怎样》）
叶永鋕过世两年后，台湾通过了《性别平等教育法》。“台湾教育主管部门”性别平等教育委员会为此成立调查小组，在台湾中小学校园发起反性别暴力的校园运动。
2006年，《拥抱玫瑰少年》出版。经过叶妈妈6年的坚持上诉，法院改判学校三名主管业务过失致死罪。
2018年12月26日，蔡依林发表第十四张个人专辑《Ugly Beauty》。专辑中的歌曲《玫瑰少年》以叶永鋕事件为灵感，邀请了五月天的阿信共同填词。这首歌获得了第30届金曲奖年度歌曲奖。在颁奖典礼上，蔡依林说：“叶永鋕提醒了我，在任何情况我都可能成为某种少数，我更要用同理心去爱我身边的人。这首歌献给他，也献给曾经认为自己没有机会的你。”
今天，我们为大家推荐2019年中的HBO美剧《Euphoria》。性别表达也好，性别认同也罢，我们希望每个人都有机会探索、寻找到自己想要的性别状态。也希望每个人都能以同理心去关爱身边的人，以尊重、平等、包容，为“叶永鋕”，为那些“不同寻常”的普通人，共同构建充满爱与希望的未来。
“哪朵玫瑰没有荆棘
最好的报复是美丽 最美的盛开是反击
别让谁去改变了你
会有人全心地爱你”
* 此剧分级标识为TV-MA (LS/LSV) :
含粗俗语言、暴力与性场面，不适宜17岁以下观众观看。
Jules是一位跨性别女孩。
七八岁时，还未开始变性的她开始对自己大脑的思维方式与身体样貌感到困惑甚至痛苦。她时常面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的身体，检视身上的每一个部位，仔细观察它们，以此决定自己对某些部位的不喜欢。她开始讨厌她的肩膀、手臂、双手、膝盖……
她渐渐意识到，这副“小男孩”的躯壳似乎不应属于自己。
不堪其扰的长期困惑与自我厌恶令她开始自残，她陷入了抑郁状态。爸爸妈妈一开始并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但也还是带着她尝试了各种心理治疗方法，甚至欺骗她到精神病院关禁闭，然而她的抑郁还是没有得到很好的缓解。
几年后随着对自我的愈发确定与家人的逐渐理解，在父亲的支持下，她终于开始了变性。她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双高跟鞋，穿着她喜欢的衣服肆意逛街，不再遮掩她的美妆爱好……这些令她彻底摆脱了从前的消极状态，她似乎找到了那个属于她的位置。
在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性别状态后，Jules搬了家，换了学校，开始新的社交，认识新朋友。业已迈入青春期后半段的她还开始有了较为频繁的性行为经历——她在男同性恋交友软件上浏览一些声称自己是异性恋的男性主页，喜欢那些散发出阳刚气质的男人，遇上聊的来的且双方都觉得合适的，她会和对方在线下见面。
在与这些男性的交流当中，Jules非常顺从也很坦诚，毫不隐瞒自己的跨性别身份。她希望通过自己的真诚来换取对方的真诚。她觉得或许这样可以让自己免受因性向而导致的伤害，尽管有些伤害依然难以避免。
有一些男性在与Jules发生性行为时会表现出强暴倾向。每当Jules被虐得很惨时，她便会想象自己灵魂出窍，在旁观别人的生活。
即便Jules完成了她想要的生理上的性别转换（sex transition），成为了“真正的”女性，但她在日常生活中仍然需要通过对一些干扰因素的排除（例如与旧社交圈的切断），以及对自己身上非典型男性气质的强化（例如不惜受到一些伤害也要让自己变得顺从），让她完成社会性别的转换（gender transition），成为所谓“更真实的”女性。
搬家切断旧有社交，是在减少那些知道她性别转换的人可能存在的对其身份模棱两可的态度，对她产生不良影响的可能性；一味与成熟顺性别男士发生性行为，是在试图接近和利用典型的霸权型男性气质，来促使她构建自己作为女性“应当有的样子”。
社会对女性的凝视与异性恋霸权无处不在，这在无形中形塑了Jules对于女性身份的期待。社会的评价与反馈成为了她进行身份确认强化自尊的重要方式。在社会规约的裹挟中，她对于“自己真正想要的”精神追求似乎被渐渐蚕食。
Jules有了新的困扰。
在新的学校里，Jules认识了好朋友Rue，性格相投的她俩很快成为了无话不说的闺蜜。然而随着两人关系的不断深入与愈发亲密，Rue渐渐发现自己喜欢上了Jules，并最终向她表白。
突如其来的表白令Jules始料未及，而在此之前她还没有经历过任何一段真正意义上的亲密关系。喜欢和爱的感觉于她而言前所未有，而一味要与成熟男性发生关系的那些经历也在她脑海里形成了某种惯性：
我是喜欢女孩子的么？
喜欢女孩会不会让我不那么像个女性了？
Jules很困惑，她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一全新的感觉。而即便这些感觉令她不解，她也没有选择刻意躲避这段关系。她依然享受着这段关系给她带来的愉悦与安全，尽管她对于这段关系是否为恋爱的判断，还充斥着诸多的纠结与不确定。
对关系的愈发困惑与生活中一些变故的发生令Jules决定转换一下心情。她回到了原来的城市去见老朋友，在老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Anna。通过和Anna的对话，Jules开始反思起自己的状态：
J:“我就是在不断升级，但肯定还没满级，我还有提升空间。”
A：“怎么讲？”
J:“我觉得……如果我能征服男人，我就是个彻底的女人了（征服女性化）。”
A:“为什么要利用男人来证明你的女性化呢？”
J:“……”
J:“其实我也不是想征服女性化，而是想要将它消灭，然后迈入下一级，不断提升。”
J:“虽然我不知道这（不断提升）意味着什么，但我想要试试看。”
与Anna的对话让Jules理清了一些思路，Jules对自己目标的感觉渐渐回来了。虽然在社会期待与自我真正追求两者相互裹挟的状态中，似乎永远无法分清两者之间的那条界限，但Jules明白，压力存在的同时，经历了跨性别的她也了解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承担这些，至少，她完全可以喜欢Rue吧。
自我性别认同对于性倾向的影响并不是决定性的，在这之中可能更多的是日常生活中无处不在的异性恋话语霸权所施加的外在压力。而Jules所展现的态度想要向我们传达的也绝不仅仅是这些。
Jules将自己状态的变化视为一次又一次的升级，每一次的升级都是她对自我探索的一次阶段性进步。而重要的是，在这一次次升级当中，Jules始终保持着开放的态度，她愿意拥抱自己的性别和自己的爱，愿意迎接自己的每一次思索与每一份积极的改变。
无论是对自我性别认同的确认还是对自身性倾向的探索，Jules在这些自我探索中不断流变。这也正好对应了现代酷儿理论的一些特征：在性别领域，一些看似的“对立”永远处在一个不断流变的过程当中，男性与女性、同性恋与异性恋，这些二元对立间的界限并不是完全分明的；个人可以自主定义自己的社会形象标签，这些标签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们可以随着个人自我定义的改变而改变。
随着自我探索的不断深入，Jules打破了很多束缚在自己身上的不合理局限，实现了自我认知的进一步发展；在一次又一次的升级当中，她都在做更好的自己。不仅仅是戏里，在戏外，Jules的扮演者Hunter Schafer本人便是一位跨性别女性，她还是一名活跃的LGBT维权人士。她非常善良和开朗：
“我为人们能够明白我并不是一名顺性别女性而感到开心，因为别人看见我时可能将我视作的那个样子（以为我是一名顺性别女性）其实并不是我本人。作为一名跨性别者，我感到非常自豪。”
无论是剧里的Jules还是现实生活中的Hunter，她们对自身一系列思考与言行都向我们传递了一种力量，这种力量推动我们探索自身，对自己所处的日常生活进行回顾，进而促使我们对现有的异性恋霸权，乃至僵化的社会文化机制进行反思。
“为性少数正名，为爱与自由正名。”
“酷儿无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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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说明的是，这并不意味着对单一某个理论取向的一味附庸。相信观看这篇评论的你能够明白，我们每个人此刻更需要的是，以一种开放的态度去迎接多种可能的取向和选择，摆脱一些不合理的约束，积极进行理解与思考，在输入与输出中不断升级，从而对我们自身以及我们所处的社会形成更加深刻的认识。
“我喜欢做女孩子做的事情”
“我是跨性别女孩”
“我是性少数”
“我是异性恋”
……
我就是我。
我还可以探索更多。
参考资料
WIKI PEDIA. TV Parental Guidelines [EB/OL]. https://en.m.wikipedia.org/wiki/TV_Parental_Guidelines
West, C., & Zimmerman, D. Doing Gender[J]. Gender & Society, 1(2):125-151.
莓辣MAYLOVE. 我们是最“酷”的彩虹 || 酷儿科普[EB/OL]. https://mp.weixin.qq.com/s/pMuxbDnBdMSIqBD2ZpVyrA
李银河.酷儿理论面面观[J].国外社会科学,2002(02):23-29.
WIKI PEDIA. Hunter Schafer [EB/OL]. https://en.m.wikipedia.org/wiki/Hunter_Schafer
POPBUZZ. Is Hunter Schafer trans? [EB/OL]. https://www.popbuzz.com/tv-film/features/hunter-schafer/trans/
作者丨Tenlossiby 罗方丹
编辑丨罗方丹 刘文利
排版丨Tenlossiby
文中未标注图源丨豆瓣及Euphoria剧中截图
北京师范大学儿童性教育课题组 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