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母亲之前，先成为自己
（图源：豆瓣《82年生的金智英》）
在阅读文章之前，请先回忆一下：
在你的印象里，你们家主要由谁承担家务劳动？
从小到大，父母双方谁陪伴你的时间更多？
今天是五月的第二个星期日，母亲节。“爱与生命”想和大家谈谈“成为母亲”这件事。
1
“难道照看孩子是休息吗?”
她毕业于国文专业，拥有稳定的工作。结婚生子后，为了抚育年幼的孩子，她辞了职，成为了一名全职主妇。
这是韩国影片《82年生的金智英》中一位母亲，金智英的生活。
像生活中的所有家庭主妇一样，金智英在公园散步时，会听到这样的话语：“我也想花着老公挣来的钱，每天边喝咖啡边闲逛。”
全职主妇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每天早晨，天还没亮，金智英就早起给女儿准备早餐。然后陪女儿玩耍，照顾女儿的起居。等到女儿睡着后，她打扫房间，完成家务。直到丈夫回家，她再为丈夫准备晚饭。
她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些事情。在婆家，丈夫心疼她手腕疼，想要帮她干活，金智英马上不安地向婆婆解释，在家里都是自己干活。而婆婆却意味深长地说：“我的儿媳妇，真是有个好丈夫啊。”
金智英天不亮就起来帮婆婆忙活家务。当一家人都在客厅看电视休息时，她却独自一人在厨房削苹果。小姑想要帮忙，却被婆婆制止：“坐着，你又不是在婆家。”
婆婆送她了一个礼物：一条印着“釜山建设银行”的花色围裙。金智英挤出笑容，感谢婆婆的记挂：“好漂亮啊。”
金智英独自在厨房做家务
长期的压力和焦虑让她患上了精神疾病。丈夫主动提出休“育儿假”，在家帮忙带孩子。但婆婆得知后却愤怒地指责她：“我儿子前途似锦，你怎么这么目光短浅。”
金智英想要在家对面的蛋糕店做兼职。丈夫委婉地劝阻她，让她在家休息，好好照顾孩子。她反问道：“难道照看孩子是休息吗？”
《人物》曾经写过这样一篇报道：一位有着稳定工作，在海外做销售的丈夫陈华琼辞职回家，和自己做作家的妻子角色互换，做了全职爸爸。
从这之后，陈华琼才第一次知道家庭主妇是什么概念。五岁的孩子还有一年就要上小学，在幼升小的竞争中，他为孩子注册了20所民办学校的面试。申请学校、准备推荐信、每周跨越50公里送孩子去上课。
最令人惊奇的是，他本以为做全职爸爸会有很多自由支配时间。结果却发现，他的个人生活几乎全部牺牲了。
陈华琼做了一张时间表：他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做早餐，七点半送孩子上学，来回一趟就九点了。小孩三点放学，开车去接，陪做作业，回家吃晚饭。九点到下午三点，他也没闲着：为妻子准备午餐。
一天流程下来，陈华琼对比做全职爸爸前，发现自己每天自由支配的时间，从原先的五点下班，到了晚上十点半，睡觉时间甚至还减少了一到两小时。他甚至觉得自己“被压榨了”，对妻子提出抗议：能不能请个钟点工，缓解一下压力？
而这，却恰好是大多数婚后育儿的女性一直以来的经历。
剧中，家庭主妇们谈起自己的过去。勇云的妈妈是首尔大学的高材生，如今她却在家教孩子九九乘法表；另一位妈妈自嘲毕业于戏剧专业，因为每天要为孩子表演童话故事。
在成为妻子、成为母亲之后，她们也好像失去了自己的名字，成为了别人口中，和自我指认的“某某妈妈”。
2
现代社会，大多数女性已经能和男性一样接受教育、找到工作。但育儿和做家务的责任仍然主要由女性承担。
2019年1月，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18年全国时间利用调查公报》显示，居民家务劳动（指家庭成员在日常的家庭生活中必须从事的一种无报酬劳动。可以包含：洗衣做饭、照看孩子、购买日用品、打扫卫生、照顾老人或病人等）平均时间为每天1小时26分钟。其中，男性45分钟，女性2小时6分钟；居民家务劳动参与率为58.5%，其中男性40.4%，女性75.6%。
在陪伴照料孩子生活方面，居民陪伴照料孩子生活的平均时间为每天36分钟。其中，女性用时53分钟，男性仅仅用时17分钟。按10岁为组距分组，25～34岁居民陪伴照料孩子生活的平均时间最长（1小时16分钟），其中男性29分钟，女性1小时55分钟。由此可见，男性和女性在家务劳动上花费的时间相差悬殊，女性承担了大部分的家务劳动。
分城乡、分性别的居民无酬劳动时间情况
（来源：2018年全国时间利用调查公报，国家统计局）
那么，女性自古以来就理应承担繁重的家务吗？她们理应毫无怨言吗？
从社会文化方面来说，中国传统的家庭观念认为“男主外，女主内”，却很少强调在家庭内部事务中男女平等、共同分担的思想。
在中国传统家庭观念中，男性一般占据着主导地位，是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约定俗成，男性在家庭中不需承担额外的职责，如家务劳动、照顾孩子等；而另一方面，女性在传统家庭中无须外出挣钱，她们的主要职责便是照顾父母与孩子、操持家务。这种“女主内”的思想根深蒂固。在大众看来，女性承担所有家务劳动，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种文化一直延续到了竞争激烈的现代社会。在大多数普通家庭中，男性在面对家庭内部任务分工时，受到中国传统社会观念的影响，认为家务理应由妻子承担，而不会主动帮忙分担家中事务。
随着女性地位的提升，越来越多的女性走出家庭，走入职场。但家务分工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广大走入社会的妇女仍然需要承担繁重的家务劳动。她们在家庭与工作的夹缝中筋疲力尽。因此，夫妻之间因家庭分工问题产生的冲突也暴露得愈发明显。金智英的精神疾病并非个例。数据显示，女性的抑郁症患病率是男性的两倍。家务劳动对于女性抑郁症的诱发因素很多，且影响很大（Aiko， Shigeaki，Kunifumi，& Mami，2016)。
现代社会，尽管女性已经拥有了自由的权利，但她们在文化氛围中、在道德约束中、在整个社会舆论下，仍然不能卸下家务劳动这个沉重的包袱。面对家庭与工作的冲突，现代社会的已婚职业女性们，大多面临着“金智英”的无奈。
3
在成为母亲之前:
让我们回到文章最开始的问题：“在你的印象里，你们家主要由谁承担家务劳动？”你给出的答案是否以女性为主？
那么，为了卸下女性沉重的包袱，避免家务分工问题导致的矛盾冲突，我们应该怎样重新建构性别模式？
平衡分配家务劳动，对于家庭关系的稳定和女性健康至关重要。
以往女性承担大部分家务的模式应当被改变，男性也应该参与到家务劳动中，分担女性的压力与负担。夫妻双方进行必要的讨论和协商，合理分配双方的任务，实现家务劳动分工的多元化。
做家务男性和女性都有义务，养育子女父亲和母亲都要尽责。
长久以来，“母亲”这一形象被社会舆论美化为女性的天职，生育后的女性们也逐渐将自己的思维习惯转变为“母亲”的角色，融入与自己相似并已经固化的社会群体。当然，有人享受身为母亲，养育子女的乐趣。有人比起工作，更认可家庭的价值。
但我们的身边又何尝没有“金智英”：
成为母亲前，在职场上，她们不论多么努力，也无法得到与同辈男同事相同的待遇；成为母亲后，在小家庭里，她们为了育儿和家务劳动放弃了原本喜欢的工作，也放弃了曾经的爱好与自己的生活；在家庭聚会时，她们忙里忙外，听着客厅热闹的谈笑，在厨房独自准备全家人的饭菜，却无人关心她们累不累……
对于那些也有自己梦想与追求的女性，是否有人对她们说过：“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去追求你自己的梦想”？
回想你的生活——
你有多久没有和母亲坐在一起好好聊天了？
你是否真的了解母亲的兴趣爱好？
你是否真的关心母亲的工作，知道她的烦恼？
在成为母亲之前，她们也曾是心怀梦想的女孩，有自己喜欢的工作与追求的事业；在成为母亲之后，她们可能放弃了自己的爱好与生活，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抚育孩子、照顾家庭的事务中，逐渐变成我们眼中忙碌操劳、唠唠叨叨的中年妇女。
今天是母亲节，比起那些鲜花、祝福和赞美，母亲更需要的，可能是我们对她更深的理解与体谅，是我们对她在家庭中劳动的认可与分担；
是让她们有机会回到成为母亲之前：鼓励她们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让她们再次找到自己，成为自己。
参考文献
[1]国家统计局，2018年全国时间利用调查公报[EB/OL]. http://www.gov.cn/xinwen/2019-01/25/content_5361065.htm
[2]牛建林.当代中国的家务分工模式及其演变:基于文化扩散视角的研究[J].劳动经济研究,2018,6(02):24-52.
[3]田童,王琪延,韦佳佳.家务劳动中的性别差异研究[J].调研世界,2018(11):59-65.
[4]郭璇.论中国婚姻家庭中的女性地位[C]. 贵州省社会学学会、贵州民族学院.“改革开放30年与贵州社会发展”学术研讨会暨贵州省社会学学会2008年学术年会论文集.贵州省社会学学会、贵州民族学院:贵州省社会学学会,2008:352-358.
[5]Hoshino Aiko,Amano Shigeaki,Suzuki Kunifumi,Suwa Mami. Relationships between Depression and Stress Factors in Housework and Paid Work among Japanese Women.[J]. Hong Kong journal of occupational therapy : HKJOT,2016,2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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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丨赵津平 罗方丹
编辑丨罗方丹 刘文利
排版/头图/关键句图丨Tenlossiby
北京师范大学儿童性教育课题组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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