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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丨库斯图里卡:当下90%的电影无法赢得我的尊重!

2017-04-19 程瑶 电影杂志社

▲库斯图里卡

英文采访/程瑶


1954年11月24日出生于萨拉热窝的库斯图里卡,大概与生俱来地带有天蝎座的神秘感和狂热性,但如果你看过他此前的采访和他的电影,你会发现,高冷外表下是多愁善感的内心,和对祖国和家乡无比深沉的爱。库斯图里卡曾经在《纽约时报》的专访中这样说,“我拍电影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温暖观众,能给你一些热。”但同时,他又是一个理想主义的人,“我希望能够建立一座城市,让我自己来选择那里的公民。保留一些东西,创造一些东西,为人民建立一些东西,而不是为了某个国家,没有边界,也没有偏见。”


▲《你还记得多莉贝利吗》剧照


可是他的人生决不能仅仅用“电影导演”来概括,他是一位小说家、音乐家、文化运动推进者,他创立的库斯滕多夫国际影展成为强尼·德普、莫妮卡·贝鲁奇等国际影星趋之若鹜的电影节,他导演的朋克歌剧在整个欧洲大获成功。当然,提到他的电影,处女作改编自南斯拉夫诗人薛维的长诗《你还记得多莉贝利吗》惊艳整个欧洲影坛后,取材于南斯拉夫历史的史诗级神作《地下》虽然曾经饱受争议,但还是将他送上了“大师”的神坛。三年后商业上大获成功的黑帮爱情喜剧《黑猫白猫》更是让人们见识了这位鬼才导演的喜剧功夫。


在这次北京电影节上,有幸和导演愉快“邂逅”,我们进行了一次关于电影的真正交流。




▲《黑猫白猫》剧照


《电影》:你电影中的开头和结尾总是相互呼应,是有意设计的么?

库斯图里卡:这是一个设计的问题。当我还是个电影系的学生时,在课堂上学习如何(在电影中)回答观众的问题、如何让观众们在看电影的过程中了解你的故事、你如何表达一个故事的不同方面,比如戏剧冲突、悲剧和喜剧。在这其中有一些特殊的技巧刻画电影开头,在电影中段介绍冲突,然后到达电影结尾,这都是一种设计。很高兴听到这个问题,因为当今,在欧洲很多地方,拍电影的人并不去电影学院学习,他们没有任何(教育)背景,根本不知道这些。由让·雷诺阿、D.W.格林菲斯、谢尔盖·爱森斯坦都遵循着一定的游戏规则(来拍电影),这些电影大师传授下来的电影技巧,在当今已经不存在了。

 

▲在中国电影资料馆举行的《牛奶配送员的奇幻人生》导演见面会


《电影》:你的构图总是很有趣,能谈谈你电影中的构图的设计理念么?

库斯图里卡:我所有的构图的设计基础都是建立于我坚信电影是一项关于时间和空间的艺术。我对于空间的控制、景深有极大兴趣,这也是为什么我认为电影是优雅且特殊的。同时,我对最后能够呈现出的画面也非常感兴趣,尤其是当你看到电影,电影的交流是通过台词,但我宁愿通过画面中的前景中景远景,通过场面调度,来让观众看到。当然这些都是奇妙的组合,都是藏在电影创作者的创作之中的。

 

▲《牛奶配送员的奇幻人生》剧照


《电影》:你的电影中充满了隐喻讽刺,为什么经常运用这些手法?

库斯图里卡:这是我表达自我的一种方式,也是我主要的个人特点。我努力开拓各种不同的表达自我的可能性,当然这种方式会打破传统类型,而我通过混合不同的电影类型,树立自己特殊的风格。我会持续这么做,也会加入新的东西。我在学校上学的时候,D.W.格林菲斯是我最先学习到的几位电影导演之一,后来前苏联主旋律电影对我的影响非常深。普多夫金、杜甫仁科这些电影人让我学到如何运用电影中的比喻手法,这些比喻的手法对我来讲非常重要,帮助我形成自己的电影语言。

 

▲《牛奶配送员的奇幻人生》剧照


《电影》:你曾经在采访中谈到“辨识度”的话题,对于你来讲,“辨识度”意味着什么?

库斯图里卡:“辨识度”意味着“文化”,而“文化”则是人类存在的一个深层次符号,因为如果你没有自己的文化,想象一下,如果中国没有自己的美食文化,没有了那些代表神圣的建筑,没有了许多民族基因里的文化,没有老子、孔夫子,会对于你们的生活产生多大的影响?当你谈到“辨识度”的时候,就是你基因里深藏的、我们或多或少都会遵循或具有的那些元素。而当我们谈到电影,其实电影很多时候会去除我们的“辨识度”,因为(当下的)电影已经变得越来越全球化。但像我一样(注重自己的文化),比如我如果只演奏那些纯粹的法国音乐或者美国Rock & Roll,我也不会觉得舒服。所以我的音乐很大一部分是从塞尔维亚歌曲中来的。

 

▲导演作品《地下》剧照


《电影》:曾出任很多国际电影节的评审和主席,你对于一部“最佳影片”的标准是什么?

库斯图里卡:这永远是个大问题,比如我作为戛纳电影节主席的时候,有位美国的评委对于一部叫《破碎之花》的电影表达了非常大的意见,这部电影是吉姆·贾木许执导。而这位评委因为个人的某种意见,甚至完全忽略了电影界主流价值观对一部电影应有的判断——那就是电影本身的质量。很幸运的是,当许多人一起投票,你可以汇聚各种想法,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最差的那个电影获奖。因为你知道,有时候,当评委们意见相左的时候,当他们为自己代表的竞赛电影说话的时候,而他们又都代表不同的电影,很有可能最差的那部电影就会被选出来作为折中。在我这里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但我说的就是一个可能在电影界有着很高声誉的人的意见也可能是完全错误的。现在能说出这件事是因为这发生在十多年之前。

 

▲导演作品《流浪者之歌》剧照


《电影》:你认为一部电影的“质量”和“完成程度”其实是有本质区别的。

库斯图里卡:是有巨大区别的。从逻辑上讲,你不可能一边跑步一边尿尿。但在当今这个商业社会,所有事情都归结于钱。我为我在音乐和电影上取得的一切而奋斗,比如,我上一部电影拍摄了三年,并不是因为我不知道要如何拍摄,因为天气、因为其他各种原因。当今电影的问题就在于,拍摄时的所有创造和创新并不能保证一部电影的成功。当今的电影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拍摄,所以大家都相信拍了足够多的电影以后就可以成功。

 

▲导演作品《生活是奇迹》剧照


《电影》:可以说,很多电影其实有很好的“完成程度”却并没有“质量”?

库斯图里卡:是的!百分之九十的电影都不是有“质量”的电影。而大部分在商业上成功的电影都不是好电影,但他们是成功的电影。我甚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间,(电影真正的)阻碍是观众,观众被广告、电视、纪录片这些形式所影响,这些形式很多都是快速的蒙太奇剪辑、巨大的投资,让观众觉得他们在看好电影,而这些电影人很擅长这么做。

 

▲导演作品《亚利桑那之梦》剧照


《电影》:对于经典好莱坞电影你怎么看?

库斯图里卡:我很喜欢,刘别谦、弗兰克·卡普拉、希区柯克,很多电影大师,我非常喜欢他们的电影。我很喜欢七十年代的好莱坞电影,那个时代有很多好电影,《猎鹿人》、科波拉的《对话》等等。但我真是忍受不了今天的好莱坞,非常沉闷、一切只为钱。

 

▲导演作品《爸爸出差时》剧照


《电影》:有人管这叫“后现代主义”。

库斯图里卡:我甚至觉得都不是后现代主义的问题,根本就是电脑游戏。对于美国来说根本就是完成一种思想任务,让人们对于政治具有不同意见,看看他们这次的竞选吧!他们选了一个完全不是众望所归的总统,不受人喜爱,他反精英,也跟好莱坞大部分工作者的立场相反。我们不能说整个好莱坞都是这样的,但是大部分的确在拍一些没有质量的电影,大部分的电影无法赢得我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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