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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夫未完成的孝心 我必须要替他完成”

自从第一次同住一个屋檐下

陶春兰与符尾金已经共同生活25年

这段岁月里

她们之间传统意义上的

婆媳关系只维持了3年

剩下的22年,她们的关系是“母女”


事实上,最初的陶春兰并不喜欢符尾金,她对儿子冯贤岳说,趁早分开,这个媳妇农村出身,没有稳定工作。符尾金也有些抵触陶春兰,她对丈夫冯贤岳说,往后的日子,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挑剔的婆婆。


符尾金与陶春兰


两个女人仿佛是地球的南极与北极,唯一的情感交汇点,集中在冯贤岳的身上。然而,在冯贤岳意外离世之后,符尾金却没有离开陶春兰。


她搬了好多次家,每次总给陶春兰留出一个房间;她终于走出伤痛的阴霾,再嫁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带着陶春兰。成为“母女”的22年,是两个命运多舛的女人,相持走过的人生。


那个细雨蒙蒙的上午
1996年的一个夏夜,东方市八所镇的晚风带着落日的余温,21岁的符尾金外出参加朋友聚会。有朋友带来一位男子,符尾金对他没什么印象,他却悄悄记住了符尾金的一颦一笑。
男子名叫冯贤岳,是东方公路分局罗带道班的一名道班工人,当时正在海口一所交通学校进修。那次聚会,冯贤岳知道了符尾金的名字,一年之后,回到东方市的冯贤岳,骑着一台老式嘉陵摩托车,来到符尾金工作的华南宾馆。
冯贤岳不太会说话,每次见面,总是结结巴巴地问:“吃饭了吗?”这让符尾金有些无奈:“还没下班,当然没有吃饭。”冯贤岳却开心得不得了。
两人很少单独约会,冯贤岳总会叫上几位共同的朋友,符尾金感觉很安心。饭后,冯贤岳送符尾金回家,不好意思露面,远远看着,直到符尾金进了家门,才转身离开。
几次相处下来,符尾金得知冯贤岳的家庭情况。冯贤岳的父亲早年去世,弟弟妹妹年纪尚小,那些年里,冯贤岳和母亲陶春兰撑起这个家。
“我的家庭条件不好,但是我会努力照顾这个家。”冯贤岳很诚实,符尾金喜欢这个优点,也学到了另一个优点——孝顺。
冯贤岳对母亲的照顾几乎无微不至。一起吃饭时,冯贤岳做的第一件事,是给母亲夹菜。母亲身体不舒服,无论毛病大小,冯贤岳一定送她去医院仔细检查。
罗带道班与华南宾馆的距离有9公里,坐上冯贤岳的那台老式嘉陵摩托,一拧油门,总有一股黑烟从排气管冒出来。
符尾金的妈妈因此对冯贤岳不太满意,虽然住在八所镇墩头村,家里却没有田地,只有一份工资不高的工作,“连摩托车都没钱换新的。”可是符尾金认准了冯贤岳。
符尾金
没想到,冯贤岳的妈妈对符尾金也不满意,嫌她农村出身,没有稳定工作,“趁早分开,找个条件好一点的姑娘。”
对母亲几乎百依百顺的冯贤岳,却少见的态度坚定:“我的事,我做主。”
还是骑着那台摩托车,2000年,冯贤岳把符尾金娶进门。很快,两人的儿子出生,符尾金在家照顾孩子,冯贤岳还是早出晚归,在尘土飞扬的公路,修补破碎的路面。
回到家时,冯贤岳的衣服全是沥青洒上的斑点。他把裤脚一挽,对符尾金说:“你先歇着,我来做饭。”
每个月600多元的工资,冯贤岳拿出300元交给母亲,作为伙食费。另外300元交给符尾金,让她常回娘家看看,“给妈妈买点好吃的。”
哪怕住在漏雨的瓦房,哪怕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一个月吃不上几顿肉,符尾金还是觉得自己很幸福。
她学着冯贤岳的样子,给婆婆夹菜,陪婆婆聊天。她幻想老了以后,和冯贤岳一起坐在树下乘凉,看着子孙满堂。她相信,只要两个人一起努力,生活一定能够变好。
2001年的冬天,八所镇阴雨连绵。冯贤岳依然在早上6点多钟出门,骑着摩托车赶往罗带道班。
临近中午,符尾金接到道班同事的电话:“冯贤岳出事了,现在在医院。”仿佛天塌了,符尾金强撑着赶到医院,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冯贤岳。
“我出车祸了。”听完,符尾金再也撑不住,大哭起来。冯贤岳艰难地安慰她:“不要哭,尾金,不要哭。”
几个小时之后,大量的内出血让冯贤岳失去意识,他的情况急转直下。当天下午,冯贤岳走了。
那个细雨蒙蒙的上午,断送了符尾金的一切幻想。她与另一个女人的人生,在那一刻彻底改变。
“我们一家人”
为冯贤岳办完后事,恍惚的符尾金觉得,好像做了一场梦。只是回到家里,看见陶春兰和儿子,符尾金才意识到,梦醒了,失去丈夫地日子,真实的来了。
冯贤岳的单位照顾符尾金一家,为她安排了道班工作。她要去的正是罗带道班,她顶替的岗位,是冯贤岳的岗位,她的宿舍,也是冯贤岳曾经的宿舍。
推开门,看见冯贤岳的衣服,符尾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把门关上,一个人默默哭泣,直到窗外有人喊“出工”,才擦干眼泪走出宿舍。
符尾金不能让陶春兰看见自己的眼泪,中年丧夫、晚年丧子的陶春兰,也在经历伤痛。符尾金只能把坚强留给这个家,把眼泪流在曾经属于冯贤岳的宿舍里。
从没干过体力活的符尾金,成了一名道班工人,和同事们挑着滚烫的沥青,在烈日下修补路面。
最初的两年,符尾金的身份是临时工,每个月的工资只有300多元。她学着冯贤岳,拿出150元交给陶春兰作为伙食费,另外150元留给自己和孩子。
在外人看来,符尾金与陶春兰的婆媳关系已经结束。那时,陶春兰的女儿冯贤珍在海口打零工,小儿子的工作不稳定,日子过得很不容易。
即便如此,如果符尾金嫌弃自己,陶春兰也只能投奔女儿和小儿子。她在等符尾金开口,符尾金却从来没有提起。
每个月的工资依然分出一半,符尾金对陶春兰的称呼,依然是“妈”。她看见冯贤岳的遗物还是会流泪,她对陶春兰常说的话,依然是“我们一家人”。
符尾金与陶春兰
符尾金不会骑摩托车,每天一早在巷子口搭乘同事的便车。为了省钱,她不敢在单位用餐,一个人吃着早晨带过去的冷饭冷菜。
漏雨的老房子,每逢雨季,屋里的积水漫到小腿。饭桌上总是青菜,吃肉总是奢望,多一个人多一张嘴,陶春兰不想给符尾金增添负担,符尾金却告诉她,家里不差这碗饭。
两年之后,符尾金转为正式工,工资提高了。又过了几年,儿子上小学,符尾金打算外出租房,她看中一套两居室。
母子俩一间,陶春兰一间。道班的工作早出晚归,白天的时间,陶春兰担负着照顾孙子的任务,她买菜做饭,尽可能多做一些家务,让符尾金能够轻松一些。
找不到工作时,冯贤珍会回到八所镇,和符尾金一家住在一起。墩头村有一个习俗,对于哥哥的爱人,从来不叫“嫂子”,而是直接称呼“姐姐”。
在冯贤珍的心里,符尾金就是自己的亲姐姐。“妈妈很固执,我和妈妈常会吵架,但是从没见过姐姐和妈妈吵架。”
陶春兰也经历过丧夫之痛,一个人拉扯三个子女,家里的大小事,她习惯一手掌握。然而年纪越来越大,她不仅记不住油盐酱醋的摆放位置,甚至难以独自完成家务。
总有餐具找不着,陶春兰时不时唠叨,符尾金一言不发,默默帮忙做饭。每天下班回到家的符尾金,衣服沾满沥青斑点,几乎连路都走不稳,却一个“累”字也不说。
那时的符尾金,不过30岁上下,在冯贤珍眼里,已是“长嫂如母”。符尾金不嫌弃陶春兰的唠叨,不嫌弃冯贤珍找不到工作,晚饭前,总把碗筷摆得整整齐齐,每个人都有。
看着冯贤珍,符尾金笑着安慰她,找不到工作就回家休息,别着急,“我们一家人。”
符尾金与陶春兰
带着婆婆去嫁人
逢年过节,符尾金的哥哥姐姐会来家里看望她。符尾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大哥对她说,一个人照顾这个家,实在太辛苦,“找个好人家,该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了。”
符尾金哭着摇头,说什么也不愿意。
冯贤珍也成家了,想把母亲陶春兰接过去。符尾金想了又想,还是摇头。
“结了婚,你也有老人要照顾。”符尾金和陶春兰相处久了,知道她的脾气。换个人照顾,即使是亲女儿,冯贤珍也很清楚,“我不可能比姐姐照顾得更好。”
陶春兰爱唠叨,符尾金静静地听,“老人讲累了,自然也就不唠叨了。”相处多年,这个曾经让符尾金有些抵触的婆婆,已经成了符尾金的一份责任。
符尾金不知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在帮另一个孝顺的人,延续这份孝顺。
因此,当二姐再次为符尾金介绍对象,符尾金还是拒绝了。
陶春兰的心里也在犹豫。她希望符尾金能够组成新的家庭,不再那么辛苦,只是担心这个新家庭里,没有她的位置。
二姐告诉符尾金,那个男人是一位老师,人品不错,“可以见个面。”几番劝说,符尾金还是妥协了,她告诉二姐,“先打个电话看看。”
电话那头,男人名叫邢孔清,在东河镇当老师。电话这头,符尾金只提了一个要求:“我还有一个婆婆,先接受她,再接受我。”
邢孔清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说,让他考虑几天。符尾金认为,没人能够接受这样的要求。谁知几天之后,邢孔清打来电话:“我考虑过了,我愿意接受。”
“重情重义的女人,值得。”——这是邢孔清的家人对他说过的话。符尾金仿佛一下子卸下了这些年的重担,陶春兰笑着说,这是好事。
见面那天,符尾金做了一桌子饭菜,邢孔清不挑食,几乎全吃完了。邢孔清带着8岁的儿子,符尾金的儿子也是8岁,两个男孩很快玩在一起,两个大人反而相顾无言。
偶尔视线对视,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邢孔清想为符尾金办一场酒席,符尾金不同意,她只想踏踏实实过日子。
这也是邢孔清的想法。他的妻子早年去世,两个经历残缺的人,努力组成一个圆满的家庭。
和符尾金一样,邢孔清称呼陶春兰为“妈妈”,称呼冯贤珍为“妹妹”。几年之后,邢孔清和符尾金的儿子出生了。
邢孔清平日在东河镇工作,家里的三个孩子和一位老人,只能交给符尾金照顾。家庭经济条件提高了,可是生活的琐事,依然不少。
年事渐长的陶春兰,已经没办法为符尾金分担家务。冯贤珍再次提出,她来照顾母亲,符尾金还是拒绝了。
此时,陶春兰的小儿子已经因故去世。在这个世界上,陶春兰最亲近的人里,除了女儿冯贤珍,就只剩下符尾金。
符尾金知道陶春兰喜欢在饭后散步,知道陶春兰每天都要午睡,她熟悉陶春兰的一举一动,哪天不爱说话,一定是身体不舒服。
这个曾经嫌弃她的人,已经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这个人,在这个人的身上,有她这些年对于家的眷恋。
符尾金
多年的婆婆成了妈
再婚之后的第一个春节,符尾金对邢孔清说,妈妈年纪大了,一个人留在八所镇过年,没人照顾。邢孔清点点头,“好的,我们一起留在八所镇过年。”
从那时起,结婚15年来,邢孔清和符尾金很少回到乐东尖峰的老家过春节。流言蜚语传到邢孔清的耳朵,邢孔清只是一句话:“我理解尾金的选择。”
邢孔清是一位基层教师,在他的认知里,赡养老人是天经地义的事。虽然这位老人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然而人生的际遇,早已超越血缘。
两个儿子相继离世之后,陶春兰把曾经的儿媳妇看作“女儿”,儿媳妇的丈夫,成了她的“儿子”。两口子有时因为家庭琐事吵架,这是陶春兰最忙的时候。
跑前跑后,陶春兰劝邢孔清,让他不要放在心上,“尾金的脾气有些硬。”转过身去,陶春兰找到符尾金,让她消消气,“这把年纪,好好过日子,你的未来还长。”
陶春兰的年纪很大了,这两年住过几次医院,曾经唠叨的她,话也越来越少。今年2月,陶春兰再一次住院,邢孔清从东河镇赶回来,守在医院陪护。
邢孔清做事认真,每当吊瓶里的针水即将告竭,他提前喊来护士做准备。轮到邢孔清在家做饭时,刚出锅的热菜,他仔细装在饭盒里,小心翼翼地送去医院。
出院之后,陶春兰迎来80岁生日。符尾金买了一只金灿灿的烤乳猪,把孩子们叫回家,一起为陶春兰庆生。
孩子们都长大了,符尾金的儿子刚刚参加工作,对自己的生父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从姑姑冯贤珍的口中,他知道母亲的故事,吃饭时,他像当年的父亲一样,为母亲夹菜。
冯贤珍也打算把符尾金的故事告诉自己的孩子,讲述一个善良的人,是如何守住一个残缺的家。冯贤珍感谢符尾金,感谢她这些年对于母亲的照顾。
符尾金只想感谢陶春兰,过去的22年里,如果没有陶春兰,符尾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撑过来,“我照顾她,她也在照顾我。”
15年前,当符尾金决定嫁给邢孔清的时候,她犹豫该如何告诉陶春兰。符尾金对二姐说,她的婆婆不会同意的。
二姐看起来很笃定,她告诉符尾金,不会的,旁人看得很清楚,这已是一对母女,“多年的婆婆成了妈,妈会为你考虑。”

来源:新海南客户端、南海网、南国都市报
记者:贺立樊
编辑:李沛稼
内容审核:林英翠值班主任:肖秀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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