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利西奇：坎坷一生何所用，它年湖海一渔竿
作者 / Sam Borden
译者 / kewell
编者按:最近，在IG上联合直播时，韦德和安东尼又把被称为"水货榜眼"的米利西奇奚落了一番，而米利西奇也很快给出了回应，让韦德和安东尼成熟一点，不要去奚落别人的生涯和人生，因为每个人的经历不一样，人生也是充满着起起落落。
虽然在球场上经历了失败，但离开球场的米利西奇的人生却丰富多彩，所以我们到底该如何去定义他呢？倒不如看看他自己是怎么看的，下面这篇文章是2017年关于米利西奇的一篇精品长文，看完之后你也许会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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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A世界很快就把达科-米利西奇定义为一个水货，但其实，他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赢家。
原因1：他不在乎说自己是个彻底的失败
米利西奇经常用“水货”这个词，这让人有点惊讶。一般人可能觉得他会比较忌讳，或者至少因此感到酸楚，但事实上完全没有，连尴尬都没有，能很轻松就把这个词脱口而出。
他是个会坦白直面问题的人。身高7尺，体重接近300磅，他就像车库门一样庞大。跟他见面十分钟，他就好几次提到“水货”，多用讽刺的语气（“你不光是写我是个超级水货，对吧？”）。
他拿那些可怕的过往开玩笑，提到了2003年的选秀，他是榜眼，比卡梅隆-安东尼、克里斯-波什、德维恩-韦德都靠前，就仅次于勒布朗-詹姆斯。他假装跟他们对话，举起手告诉他们，自己注定会成为噩梦也没什么大不了。“你们是最棒的，而我则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然后哈哈大笑一番。
采访接近三小时，他不断提及“水货”，偶尔也提到诸如“灾难”这样的单词。有一次，他在15秒时间里说了三次“水货”，恨不得把一个写着“水货”的标签贴在自己额头，用来象征自己那失败的篮球生涯。感觉这一切像是一场行为艺术，一次心理治疗。
但真正的问题时：他真的有那么差吗？
简单的回答：是的，差不多就这样。
用来描述米利西奇的NBA生涯有多失败有很多种方式。可以从他场均6.2分，却拿到了5200万美元开始。但最简单的定义却是这样：在Basketball-Reference网站上有这样一个数据专题，通过把球员生涯数据加起来，找出跟他类似的球员是谁。
对勒布朗，能找到的类似球星是朱利叶斯-欧文、拉里-伯德和查尔斯-巴克利；对波什，对应的是多米尼克-威尔金斯和阿历克斯-英格利什；对韦德，则是克莱德-德雷克斯勒和沃特-弗雷泽。
至于达科？跟他最接近的人叫李-内尔森，随后是洛-阿蒙德森和洛伦佐-威廉姆斯。以上三人在选秀里可都排不到第二的位置，也根本没有承载起整个国家的期待（其中有两个还是落选）。
但这些对于米利西奇来说都没什么，他毫不在意自己是历史上最水的新秀之一，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在一个春天的下午，行驶在他的家乡塞尔维亚诺维萨德市的马路上，我装作随意地提到，没想到他现在心境可以如此平和。
“那你以为会怎样？”他问到。我犹豫了，不知道怎么回答一个不带攻击性的答案。
“你知道，我曾写过一篇关于弗雷德里克-韦斯（被卡特在奥运会比赛上飞跃的大中锋）的文章，”我提到了另一位欧洲球员，他在1999年被尼克斯选中，但一场都没打过。米利西奇提前了精神，他知道韦斯。
“他是怎么了？”
“他很悲伤抑郁，自己的生活也出了很多问题，妻子和儿子。他现在对于所发生的一切还很愤怒，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绝对是愤怒的……事实上，他曾经自杀过一次。”
米利西奇的声音没波澜：“真的吗？”
“真的。”
我们有一分钟没说话，路上没多少红绿灯，广播放着塞尔维亚歌曲，我似乎把话题带偏了。
但他突然说：“很奇怪，关于韦斯，因为我觉得曾经的达科也死了。就好像当我想到自己，或者是想到曾经做球员的自己，我总觉得那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原因2：他不再相信自己应该对梦想撒谎
被底特律活塞选中的时候，米利西奇18岁。90年代，他一直在塞尔维亚生活，他的父亲是个军人，这意味着他见证了这个国家在巴尔干半岛的悲剧战争。他也经历了北约大轰炸，城市被毁，他们一家被迫在地下室避难，听着地上的爆炸声惶惶不已。
有一次，他们一家人正在看电视，新闻上讲当天有15到20名塞尔维亚军人死亡，主持人念出了米洛拉德-米利西奇的名字。当时达科还不到10岁，他还记得自己在电视屏幕上看到爸爸照片的样子。
“为什么爸爸上电视了？”他问母亲。
他母亲没有回答，而是开始哭泣。于是达科也哭了。
但在五分钟后，主播说名单报错了，有些名字并非阵亡者。“我实在难以忘记那种感觉，”他说，“突然他去世了，突然他又活过来了。”
米洛拉德平安回了家，他教会了达科很多事情，包括打篮球，在屋子后面的山丘底下告诉他一些投篮技巧。不是父子俩多么爱篮球，而是因为他们长得太高了。
“我爸爸教会我打篮球，是因为村里的人都说我长得那么高，为什么不试一下？”他说，“不是我主动提出来想打的。”
但后来，他还是很擅长篮球了。因为家庭的支持，他就像那些不情不愿学了六年大号的孩子一样，一直把篮球打下去了。14岁时，他去了弗尔沙茨市的职业球队赫莫法姆效力，篮球就算不是他的热情所在，也是他的奋斗目标。
后来，他吸引了一些球探的关注，发现自己有机会去NBA打球了。他们家在塞尔维亚没什么家底，社会环境也动荡不堪，NBA是他改变命运的途径，而并非他的儿时梦想。但他挺喜欢篮球，身边的人也都支持他去美国，机会既然来了，大门向他敞开，那为什么不走进去呢？
问题是，这不该是NBA外籍球员的既定剧本。大家都觉得他们应该非常热爱NBA，从小就在网上搜索NBA比赛片段，或者守在电视机旁观看，为球星的表演而惊叹。当姚明成为NBA状元的时候，他明确表示自己崇拜萨博尼斯和奥拉朱旺很久了；波尔津吉斯被尼克斯选中的时候，他也说诺维茨基就是自己的偶像，大家于是对他报以赞许的目光。
当米利西奇引起美国人的关注时，大家都在问他：“你的偶像是谁？你最爱看谁打球？”
他说是凯文-加内特。他告诉所有人，这个身材高大、臂展变态的前锋是他的缪斯，上本地电视台的时候这么说，接受《今日美国》采访的时候这么说，对ESPN记者也是这么说。
但其实，他真的没怎么关注过加内特。“我就是对他有好感，就说偶像是他了。大概我应该喜欢的模版就是他。”他说。
“应该喜欢”——这大概就是曾经的达科吧？他身材高大，就去打篮球了；他打的不错，就进了赫莫法姆队；他得到了球探关注，就去了美国；他需要一个偶像，就编了一个出来。他被命运牵着走，他眼里没有宏大的美梦，也没有一厢情愿的目标。
现在，他的篮球生涯已经结束了，但生活却变得不同。现在，他的幻想有了热情，现在，他有了一想起就能微笑的念头。
那就是樱桃。
在结束篮球生涯后，米利西奇开始做起了商品农业。有些运动员在退役后会去房地产或者服饰行业，但米利西奇开始跟水果农场相伴。他有125英亩的土地，全种上了苹果树，这些苹果要向迪拜、俄罗斯以及非洲国家出口。
但他总想着种樱桃。他说种樱桃的收益特别大，市场也比较好。他聊起樱桃的时候，眼睛都会睁大，充满激情。
“我想要种樱桃，我觉得是时候了。”他说这话的样子，是在整个采访里他表现得最期待的时刻。
3.他不会再在晚上砸烂自己的家
米利西奇现在不会用拳头砸墙了。有时候他会练拳击，有一次甚至兜脸打了一匹马（稍后详述），但现在，他对着墙撒气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这是个重要的改变，当米利西奇还在NBA混的时候，他经常是在坐了一整晚板凳后回家，把愤怒都发泄到了墙上。
他最糟的状态，是在灰熊效力的时候。妻子佐拉娜当时还跟他住在一起，说那是他的“危机时刻”。球队在输球，他充满愤怒，公寓里的墙被打的像蜂窝一样，全是坑坑洼洼。
他常常是这样的：进家门以后，捶一顿墙，然后睡觉。在他去过的大部分城市，跟当地建筑商都比较熟，因为快速补墙刷墙很方便。“你知道，我家里有些墙面是白色，但有些又会变成灰色。”
他管自己这种暴怒叫“发疯”。他少年时的好友迈尔-伊利克就说，有时候米利西奇的暴躁是无法解释的，他可能突然停止训练，或者是不愿意清理球馆，然后教练会因此惩罚全队。
“一般这个时候，我们都特别讨厌他，因为他害了我们。”伊利克说，“他差不多会发五到十分钟的火，然后又恢复正常。”
等到他进入NBA，他的情绪层次变得更复杂了。那时候他年纪还很小，漂洋过海独自面对陌生的文化，充满迷惑。一开始，他在训练或比赛结束后甚至不懂可以在更衣室洗澡，而要自己赶回家去洗。他不明白，美国球员们都是一起洗澡的。
昌西-比卢普斯就说：“我能教会达科，让他明白在训练和比赛结束后，要围着毛巾进洗澡间的。”
没过多久，米利西奇的“天真”就变成了“愤怒”。活塞主帅拉里-布朗根本不想用他，活塞是通过交易才拿到了2号签，球队里本来就有核心老将了。而当米利西奇有机会上场的时候，布朗又只把他安排在篮下，他不能去做想做的工作，比如传球和投篮。很快，米利西奇在场上就只剩下不满了。
他不断捶墙，还开始酗酒，经常带着宿醉参加训练。“我睡不着。”他说。这是典型的高中生行为：无法成为宠儿的话，干脆就做个坏蛋。
布朗如今说：“对于我们对待达科的方式，我没有任何遗憾。我唯一的遗憾，就是他没能表现得更成熟和耐心一些。”
后来在魔术和灰熊也发生了同样的事，他很不开心，打国际比赛的时候对裁判疯狂怒吼的片段在网上流传了很久。“不管去什么地方，我都会被极小的事情激怒失控。”他说。
最疯狂的，是他砸了那么多次墙，但两次手受伤却都是在球场上。在灰熊对步行者的比赛中，他右手骨折；而在他的新秀赛季，活塞在总决赛打湖人的时候，当布朗终于让他上场，他却在跳投的时候被对手打伤，手掌骨折。
“我的手已经荡在那里，我想给拉里-布朗看看，但他还逼我继续打。”他说。
他现在聊起这些事就是翻白眼，他说自己很久没有砸墙了，佐拉娜也是这么说的。米利西奇开玩笑说，他不砸墙的原因是塞尔维亚都是砖石建筑，他砸不动的。
佐拉娜认为，米利西奇找回平和的重要原因，是因为篮球竞争的激烈终于远离了他，这就等于让他的怒火失去了导火索。现在他是这样度过夜晚的：回到家，跟家人共进晚餐，看看电视，有时候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他现在不看篮球了，也不怎么关注NBA，这不是开玩笑：6月份见到他的时候，勇士在总决赛已经取得了2-0的领先，任何关心体育的人恐怕都明白勒布朗和库里之间的争夺和宿仇。但当米利西奇被问到总决赛时，他显得有点惊讶。我们坐在他的农场上，他看着田野，说：“现在是总决赛了？谁赢了？”
4.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放弃了
2012年11月18日，凯尔特人对阵猛龙。当球员们陆续来到更衣室的时候，米利西奇敲开了道格-里弗斯办公室的大门。
就跟大部分执教过米利西奇的教练一样，里弗斯没有给他多少出场时间，当时新赛季才打了9场，米利西奇一共上场打了5分钟。但里弗斯挺喜欢他的，至少让他参与训练。他很乐意在办公室接待他，结果没想到，他是来说再见的。
“在中锋位置上，就算出了问题，你们还有（杰森）柯林斯和（法布）梅洛，所以我可以卷铺盖走人了。”他说。
米利西奇回忆称，当时道格被震惊了。他说：“达科，你在想什么呢？你要去哪？你今晚还得打球呢。”
米利西奇仍然态度不变：“道格，结束了。我今晚不会打，我再也打不上球了。谢谢你们给我机会，结果不是很好，我出局了。”
当米利西奇走进更衣室告诉他的队友时，有些人也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走？是退役吗？他告诉他们，是退役了，一切都结束了。
凯尔特人对外称米利西奇是请假离开，回家陪伴生病的母亲。但事实上，米利西奇妈妈的病根本不严重，也恢复好了，他想退役已经想了好久了。
在离开魔术的时候，没得到续约合同的他就想过退役。但后来灰熊给了他2100万的合同，以为他的生涯还有救。结果，他又离开了。后来在森林狼——他都建议球队不要做交易引进他了——他还得到了2000万的合同，结果他们还是没能调动出传说中米利西奇的榜眼天赋。
最终，轮到了凯尔特人，就好像一个排队等着玩套圈游戏，结果发现已经没有奖品的孩子一样。“好像所有人都想留下我。”他说。离开，是他唯一能主动做出的决定。
他是个懦夫吗？好像很容易就可以给他贴这样的标签。而在他看来，在凯尔特人效力的时候，他已经对篮球生涯不抱任何希望了。9年来，他几次差点被淹没头顶，但他都安然无恙。“我特别迷失，开始憎恨篮球了，”他说，“我只想回家，过另一种人生。”
佐拉娜把所有东西都打包好了，米利西奇跟里弗斯聊完的几天后，他们就飞回了塞尔维亚。在刚开始的那段时间，他觉得如释重负；但逐渐的，他又因为无所事事而渴望打球。而后，他开始享乐。再后来，他又想复出，差一点签了一支塞尔维亚的球队。但他遭遇了中年危机，虽然只有29岁，也因为这样，他开始自由搏击了。
他打过一次比赛，在赛前测体重的时候把秤给弄坏了。“他们花了一个小时才弄来另一个秤，结果他一站上去又坏了。”当场比赛的发起人达科-波皮沃达回忆道。于是他直接问米利西奇有多重，得到的答案是超过了300磅（约136公斤）。
在搏击场上，米利西奇说自己膝盖力大，但经常忘记利用起来。他的左踢腿威力挺大，但他喜欢右踢腿。“我很想击败对手，但却不知道怎么做。”他说。他的对手个头要小得多，可知道如何打败他。他不断攻击米利西奇的双腿，直到米利西奇流血不已，根本站不起来。
对于他练习搏击的行为，米利西奇的家人并不支持，佐拉娜形容他“特别特别蠢”。她的反对也让米利西奇最终退出了另一场拳击比赛，也结束了另一段运动生涯，而这次可是相当明智的。
后来，米利西奇还是对农业感兴趣，他的一些朋友就是农民，这个职业挺吸引他，他觉得自己可以掌控这份事业。他应该是篮球魔术师，但这份事业已经废了，务农是他的另一个机会。
他很快就被新工作迷住了，专程去意大利参观有名的果园。他学习土壤成分，作物生长规律，研究树种的高度。他考虑投资什么水果，最终定了苹果。
这一前一后的生活对比实在太强烈了，作为前NBA球员，他都不知道总决赛什么时候开打，而一聊到果园管理，他能给出冗长而详尽的解释，连苹果果实到树干的距离应该有多远都有讲究。
他对果园的热情是真的。今年春天，他差不多有10英亩苹果遭遇了意外的雪灾，他就跟着工人一起去抢救。去年，他在第一个收获季节亲自劳作了一番，他说自己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骄傲。
“我真的很开心，我们摘下了自己的苹果。我们自己的。”他说。
在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中，主角之一的列文也在务农劳作中体会到了类似原始朴素却又无比真挚的情感，那代表着人性的升华。
5.大部分时候，他会用手来喝酒
2015年4月，米利西奇跟朋友一起参加了派对，现场供应啤酒，也有乐队。大家都在叫嚷着、欢笑着，举着双手摇摆。但米利西奇突然来到人群前方，脱光了上衣，用嘴巴叼着一瓶酒，不用手扶，仰着头对瓶吹光。
这种喝酒姿势太牛X，他又在网上火了一轮。其实啤酒洒了他一头一脸，后来他又拿了一瓶酒，装作要喂给自己的塞族战士（Chetnik）纹身喝，还把就故意洒在肚子上。
在提到这个视频的时候，米利西奇笑了，他说：“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个视频有些东西还是让人印象深刻。首先是他的纹身，塞族战士是二战期间塞尔维亚独立军团的代称，虽然他们在历史上的客观表现还有待争议——他们可是轴心国的军队。我也特地问了米利西奇的政治倾向，他说他是民族主义者，但这个标签在东欧和美国的含义完全不同。
他对于塞尔维亚的感情是复杂的，这个国家在他儿时充满战争、冲突和不稳定，但他还是这么说：“我热爱自己的国家，也尊重别人的国家。”
这也是他选择回到塞尔维亚，而不是定居美国的原因，就跟很多外籍运动员一样，这才是他真正的家乡。
另一件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是他在人群之中竟然显得那么孤独。他的脸上一片空虚，眼睛无神，他仿佛还封闭在自己的世界。他嘴叼酒瓶是很厉害，但这件事也是无需任何帮助来完成的，本身也显得那么讽刺。
在距离我第一次跟米利西奇见面的几天后，他在家里办了一个派对，是傍晚的户外聚会，他的朋友都带来了家人，孩子们在蹦床上玩耍。男人们打着半场篮球赛，打完之后开始晚餐。按照塞尔维亚的传统，米利西奇拿着一瓶拉基亚（一种水果白兰地）绕着桌子走了一圈，为所有客人倒酒，而且一定要在客人品尝过之后才倒下一杯。
这一次他没有脱衣，也没有表演杂技，跟纹身互动。他不再孤独了。
6.他留着那些车
比卢普斯当初教会了米利西奇如何在NBA的更衣室洗澡，也教会了他怎么开车。
开车不一定是件简单的事，米利西奇在学的时候就对比卢普斯转弯的方法很有意见。
比卢普斯回忆道：“我会对他说，转弯的时候要减速。但他总是加速，我跟他说不行，这样很危险的。”
比卢普斯很幸运没出什么事，而米利西奇最终拿到了驾照。很快，他就开始收藏车了。在那之后的9个赛季，米利西奇在活塞、魔术、灰熊、尼克斯、森林狼、凯尔特人效力过，也因为厉害的经理人，他拿到了5232.36万美元的薪水。每到一座城市，他都会买一辆新车。
现在，在他诺维萨德（他说5200万美元在这座城市够花“200年”）的豪宅车库里，仍然安放着这些豪车。保时捷帕纳梅拉还安着明尼苏达的拍照，路虎则是纽约拍照，奔驰S600则是田纳西牌照。
难以理解为什么他还留着这些美国的牌照，在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做了一个猥亵的手势，似乎是觉得在塞尔维亚上牌只是一种选择。不管怎样，这些豪车闪耀的光芒总能提醒你他在美国的不幸经历。
为什么还留着这些车？或许是怀念他曾经的奢华生活，或许是像他这种身材的人并不好选车。但也有别的原因。
你想想，米利西奇巴不得赶紧摆脱NBA的一切，卖掉了他在活塞拿到了总冠军戒指，还把这笔钱捐给了慈善。但他为什么留住了这些车？
他还有一辆福特F350皮卡，车身墨绿，车顶蒙着浅绿色的防水布，巨大的车顶安装了探照灯。他说这辆车坏了，因为出了一起事故，在黑路上他一个急转弯就撞上了牛群。但他没事，牛也没事。“我几次都想定个价卖了，但他们说这种美国皮卡小修小补也要好几千，其实就是想抢劫我。”他说。
“你需要这辆车吗？”我问道。他摇摇头。“那为什么不处理掉？”
我们站在这辆皮卡旁边，他盯着车子看：“永远不会卖。”然后他看着我，好像是我不可理喻一样。
7.他并没有破产
米利西奇在诺维萨德的房产周围都有巨大的围栏，里面有三栋建筑，主人房、客房、以及一个室内游泳池。室外也有一个游泳池，一个操场，一个篮球场和一个有遮挡的活动区。餐厅是在客房，可供18人一起就餐。主人房的地下室是他的打猎展览室，摆放着鹿头和熊头。
客房后面是训练室，里面有深蹲架、腿部推蹬机、机械扩胸和100磅的哑铃。屋外可以生火，墙边立着自行车、三轮车和小绵羊，一共14辆。他的衣物寄存室看上去有点像NBA的更衣室，墙上还挂着米利西奇在尼克斯效力时扣篮的海报，还有一件他的森林狼装裱球衣。
他在2012年就退役了，这样的财力令人印象深刻。2009年有媒体统计称，60%的NBA球员在离开联盟五年内都会申请破产，而米利西奇现在过得很好。他在苹果园投资了800万美元，收成一直很稳定。
现在果园面积已经达到125英亩，他还想扩张种植樱桃。他的孩子就读于昂贵的私立学校，妻子开了几家服装店，创立了自己的时装品牌。平时，家里有一些佣人帮着做家务和照顾小孩。
但米利西奇也不是没有纠结，他觉得让孩子生活得太顺遂如意不一定是好事，他怕他们变得傲慢，就像自己还是篮坛新星时一样。他的儿子拉扎尔问起他的NBA生涯，他总会诚实回答。他不会讲述什么辉煌的故事，反而会把最痛苦的告诉儿子。
他会聊自己无法上场的经历，如何跟教练吵架，如何偷懒不训练。他会细数自己犯过的错，他当年是多么傻，错过了多少机会。“我并不害怕这么说。”他说。但有时候，拉扎尔听完还是会感到困惑。
“我会告诉他，如果想成为出色的人，不要走我的老路。他会问我为什么，因为我是他的父亲。”米利西奇耸耸肩，“我的确是，但他没必要犯父亲犯过的错。”
他摇摇头：“他现在还不是很明白，但总会明白的。”
8.他会说“这是个有趣的故事”，而不把这当作自己人生的隐喻
在米利西奇农场的中央地带有一片湖泊，这是他建出来，既能当作观景湖，也能变成水利系统。湖上有一块升起的甲板，上面是一间装有空调的小屋子，在里面他能一览自己的土地和湖水。
湖里大约有一万条鱼，大多是鲤鱼。都是他买来的，他说鱼的排泄物对滋养苹果很有帮助。这些鱼挺凶悍的，当米利西奇站在甲板上投喂，一片一片水花就会翻起，好像湖上安了什么喷射旋涡设备一样。
有一天，拉扎尔想要去钓鱼。他是个可爱的8岁男孩，脸上表情柔和，笑起来有酒窝，手臂很长，手掌很大，就跟父亲一样。有时候，米利西奇在跟别人说话，他就全身放松靠在父亲的腿上，非常有安全感的样子。
米利西奇告诉拉扎尔，只要有船，钓鱼就没问题。他带着拉扎尔和五岁的女儿萝拉一起游湖，看到鱼群对食物的反应，他很兴奋，还说等不及看拉扎尔钓起鱼时的表情。
他们上了船，划离岸边，把鱼饵甩进湖里等着。结果什么都没上钩。他们又换了一块地方，还是什么都没有。米利西奇简直不敢相信，湖里可是有一万条鱼，但谁都不上钩。
拉扎尔失望的说：“爸爸，我们回去吧。”
他充满疑惑地回答：“什么？”
拉扎尔说：“走吧，这里没有鱼。”
9.他承担了责任
还有就是骑马的故事。
拉扎尔还只有五六岁的时候，米利西奇带着他骑了一匹高头大马。米利西奇家族传统就是爱马，他父母的农场里有各种各样的动物，养成了米利西奇从小爱骑马的习惯。他也希望拉扎尔能对马感兴趣。
那时候，他骑的马叫做阿斯托尔，12岁，非常巨大。他平时骑起来非常得心应手，但当拉扎尔骑上之后，这匹马就不听话了。拉扎尔在马背上吓得瑟瑟发抖，一下子从马鞍上滑了下去，吊在马肚子旁边。
米利西奇吓得大吼了一声，幸好拉扎尔一只腿被马蹬拽住了，脑袋就在马蹄旁边，如果掉下去就会被踩死。米利西奇和另一个人立刻奔进马场要控制这匹马，当事态终于平息，米利西奇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他紧紧搂住儿子，拉扎尔吓得一直在哭。他当时无比害怕和愤怒，转过头就给了马一个耳光。
当他现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笑声里还带着一些紧张。他知道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没那么负责的爸爸，但他说自己从中汲取了教训。当他在打篮球的时候，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一切都是别人的问题。是拉里-布朗的打法不对，是他的队友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价值，是裁判故意整他。
但现在，他看到了不同的角度。“这件事我怪自己。”他说。他一开始就不应该让拉扎尔骑马，他也知道自己不该打那匹马。“我没有训练过他，这是我的错。”他说。
他听了一下，吃了一根香肠，看着餐厅窗户外的景色。他的脸色变得温柔：“在那之后，我也问拉扎尔是否还想骑马，我以为他再也不敢了，结果你猜他说啥？他想骑一匹更大的。”
10.一位塞尔维亚僧人这么说
我在诺维萨德的最后一天，去参观了米利西奇经常去的修道院，距离他家大约25分钟路程，在青葱的弗鲁什卡格拉山里。这家修道院景色绝美，进门的路两旁栽着一丛丛深红玫瑰，在树影和云影中隐现着修道院的圆塔。
这里的僧人都认识米利西奇，他经常来。其中一位神父表示，塞尔维亚天主教的一大传统就是公共祈祷。光完成礼拜仪式是不够的，必须是大家一起祈祷。祈祷结束后，人们会聚在这里聊天，不仅聊信仰，也分享人生的经验。
米利西奇从来不早退，他来这里是为了反省、忏悔和赎罪，但每次他都会想到自己的篮球生涯，那些原本可以改变的结局。他会重溯那些最糟糕的时刻，“我必须说出来，”他说，“当你内心无比煎熬的时候，必须向人倾诉，这是唯一的发泄方式。”
这些僧人对米利西奇的看法跟任何人都不同，那位神父就说：“他是个在人生中取得了成功，实现了目标的人。”
这话听起来很怪，在我采访过的所有跟米利西奇相关的人中，只有他这么说。大家都说他失去或浪费了天赋，没抓住机会，没做好准备。他不够聪明和成熟，应对不了NBA的世界。他太反叛。连他本人都给自己贴上了水货的标签。
但这些僧人都不这么看，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家庭美满，生意成功，生活舒适，有自己社会地位的男人。他们认为他实现了自己的目标，或者，至少他在尝试去做。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那天晚上，米利西奇在家里办了派对，我看着他跟朋友们一起打球。他笑得很开心，在打铁的时候也不忘开玩笑。没人记得比分是多少。在比赛中，他还不忘跑到火堆旁，看看土豆烤的怎么样。其他人喝水休息的时候，他就跟拉扎尔一起练投篮。
太阳落下了，他们移动速度也变慢了。米利西奇扣了一个篮，随后呲牙咧嘴揉着肩膀。小儿子卢卡骑着玩具摩托车绕着球场玩，拉扎尔在跳蹦床，佐拉娜跟萝拉在玩滑梯。
比赛结束了，男人们都回到了露台，米利西奇又去看他的烤土豆。他说：“这晚上真美，不是吗？”随后他放起了塞尔维亚的歌，给每个人倒上酒，自己也拿了一杯。
而后他坐在餐桌的主位，朋友们说着祝福的敬酒词，为了对彼此的爱，为了塞尔维亚。他伸出双臂，开始唱歌。NBA对他来说已经太远了，而今夜，在这里，他不是个水货。酒杯碰撞声响起，那个篮球不知怎的，一溜滚到了草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