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17岁的贾巴尔，恋上了张伯伦的两万分之一…

文：体工队特约作者小熊

下面的两张照片，第一张照片拍摄于63-64赛季的尾声，勇士的威尔特-张伯伦刚如探囊取物般摘下五连得分王，他身边带着青涩的17岁高中生，那时还叫做卢-阿尔辛多，出来夜店要这孩子见见世面。

而第二张，是二十年后。83-84赛季，阿尔辛多早已改了名字，以一记招牌天勾打破张伯伦维系多年的历史得分记录，张伯伦进行着交接仪式，在握手之后把这个球递给卡里姆-阿卜杜勒-贾巴尔。

球迷们常常津津乐道于华丽的张贾对决，却少有人知晓，尘封的数据的背后，二十年间从养成游戏到最终对立的情绪暗流。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阿尔辛多（贾巴尔）只有15岁，只要有机会就去看球，在朋友的怂恿下，小心翼翼地对做赛前准备的张伯伦打了招呼。张伯伦瞧了一眼这个两米多高的穿球衣短裤的中学生，说：“你的腿真不错，我希望我也能有这样的腿。”从此他们有了场边搭一两句话的眼熟关系。甚至去同一个健身房，偶尔玩一玩horse。未来的贾巴尔如此回忆：“我可不敢提议跟他一对一，我瞬间就会被拍扁在地板上的。”

而他们关系真正变得亲近是贾巴尔高二的暑假，他用中学71连胜的记录把自己钉死在“继张伯伦之后最受大学追逐的高中球员”位置上。掮客、球探、经纪人开始围着他转。曾受过同样骚扰的张伯伦以微妙的同情心和期待把他拉到自己的羽翼之下护住。

这天，贾巴尔惯例在看球后过去赞美张伯伦的球技，张伯伦对他眨眨眼睛：你干嘛不来我的俱乐部玩呢？我们可以谈谈。

贾巴尔让张伯伦痴迷的腿（大雾）

为了抓住这个年轻人的心，张伯伦把整个纸醉金迷的世界展露在他面前，拉着他打牌，去赛马场骑马，听着整个屋子放满音响的环绕立体声爵士乐，带他去一些他不够年龄去的那种地方，甚至送了他一次四人约会，作为他高中毕业的礼物。出身普通工人阶级的贾巴尔果然被属于张伯伦的奢侈世界迷住了，连自己将来做了运动员，买了大房子该装些什么都开始设想了。暑假期间，他整天往张伯伦的豪宅里跑，以至于他妈妈都看不下去劝阻：“张伯伦是个成年男人，他有很多事要做，很多人他想单独见。人家可能不想让你老跑他家去叨扰他，人家可能不愿意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应付高中生上。”

贾巴尔听了这话异常不安，跑去张伯伦面前问有没有打扰他。张伯伦当然付之一笑：“你妈妈说得对，你要听妈妈的话……可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张伯伦接下来是加倍地对贾巴尔好到惹人眼花缭乱，贾巴尔长到跟他差不多高时，他从衣柜里找了两套真丝套装送过去。贾巴尔的妈妈再一次坚决阻拦：“你个小孩子怎么可以收这么贵的真丝衣服？而且张伯伦的身材比你宽那么多，你压根穿不了，最重要的是， 他还送穿过的衣服！味道好大，扔了！”

贾巴尔挣扎了一下，想把衣服留下来作纪念，但没拗过妈妈。毕竟张伯伦第一次把人拐去家里打牌就借着惩罚游戏给贾巴尔来了个湿身play，他妈妈有一些防备心也不是全无道理。

如果要问张伯伦搞这些图什么，那答案就是，他很显然把贾巴尔当成了自己理所应当的接班人，看着贾巴尔的天赋，想把他养成另一个自己，陪自己对飚刷分传承，宛如乔丹之于科比，多爽。

这个完美计划唯一的问题是，贾巴尔，拒绝长成另一个张伯伦。

很少有人，尤其是一个17岁的少年，能在张伯伦这样疯狂砸钱的奢华生活腐蚀下保持自我，但是阿辛多尔（贾巴尔）做到了，虽然我也说不好是因为亲妈的使劲拉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贾巴尔迷恋上了一个大帅带回家睡的妹子，异常清纯的初恋情怀，幻想着只有这位姑娘能理解他，我们和世界其他人不一样，瞒着大帅偷偷跟妹子告白了，但人家姑娘压根没拿这个17岁孩子当真，亲了亲他的脸颊就走了。在这之后，贾巴尔就感觉自己和张伯伦有了不能说的秘密，关系逐渐隔阂。

更深层次的隔阂则是在政治上，前一年假期，贾巴尔参与了纽约哈莱姆区的黑人暴乱，深入一线去做战地记者，是不能更标准的激进派。而张伯伦的政治态度则永远是模棱两可的，到此为止并无冲突，但到了68年大选时节，张伯伦公开为保守的尼克松站台。已经去UCLA上大学，并为了自己的政治信念拒绝参加奥运会的贾巴尔冷冷地说：“我失掉了对他的全部尊重。”

所以，两人并不愉快的重逢，发生在69-70赛季的NBA。挟着大学三连冠进场的贾巴尔被媒体吹得天上有地下无，恨不得立马给他贷款个十连冠。而张伯伦则遭遇伤病，在这年的全明星赛场边，贾巴尔明确地划清界限：“我永远不会像你，威尔特，我不会拿到场均四五十分，让人们每年都期待更多，我拿个25到30就好（看看有实力的人怎么装X：我场均25-30分就可以了……），剩下的归队友。你创造了你的怪物，而后人们永远以此衡量你，我不会这么做。”

简单地说：张伯伦你要刷记录随便刷，我不陪玩，坚决不陪玩，我才不学你。

张伯伦自传里提到贾巴尔的反应显然是极其受伤的：

“我想，在黑人中，卡里姆-阿卜杜勒-贾巴尔的反感之情伤我最深。在他高中，还叫卢-阿辛多尔的时候，他总是来我在纽约的住处玩。我们没怎么打篮球，倒是玩了很多牌，我带他去格林威治巷的爵士乐场所。我能拉着他进一些他年纪不够进不去的地方——特别是有天，作为他的高中毕业礼，我带他去镇里逛，和一对姑娘约上了会。我连去Kutsher度假胜地都带着他，还有别的郊外旅行也是。”

“我看得出他在经受和我当年同等、可能更严重的招募压力，他需要一个富有同情心的朋友，和庇护所，那儿有懂他的人，不会逼他下决定。但是等他去了UCLA，进了职业篮球，卷进黑人骄傲这档子事里，他就冷落了我。他好像觉得，就因为我没改名，还有那么几个白人朋友，我就抛弃了黑人。下地狱吧，他几乎不再跟我说话了。甚至湖人和雄鹿对上的时候，他看都不看我一眼，而我们是中锋，开场要跳球的！”

既然贾巴尔不理他，那么张伯伦就只好通过球场表现说话了。他热烈地宣称：71和72对雄鹿的两轮系列赛，是我生涯表现的巅峰（拉塞尔：你啥意思？）。

张伯伦还没扯完：对贾巴尔也是如此！他生涯最佳的表现都在和我的对战里用光了！剩下的职业生涯全在摸鱼划水！所以他才能打二十年！

……

总之张伯伦，从此以后，直到退役为止，都没有放弃过花式作天作地引起贾巴尔注意力的打算。73赛季雄鹿对湖人最后一场常规赛，张伯伦0分14板4助。是他生涯唯一一场0分的比赛。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他被防住了，而是他拒绝出手，想在贾巴尔面前证明自己纯防守的上限。结果贾巴尔被防到命中率不到四成，但，雄鹿以一分之差险胜。事后张伯伦又被报纸杂志开一版面会。

然后，退役了就能清静了吗？当然不可能……首先是张伯伦出了自传。贾巴尔作为逆向种族主义战士纯种黑卫兵，在一堆吹逼两万妹的文字里查找到关键词并条件反射爆炸。大概是这样，张伯伦声称，以睡过两万妹的老司机经验而论，黑人女性教养不佳，缺乏技巧，睡起来不爽。而贾巴尔身为一个基本不搭理媒体的人，气到瞬间开发布会大声宣布：你种族歧视！你是黑人代表！你居然还歧视黑人女性！

贾巴尔（首排右一）积极参与民权运动，注意与他同席的拳王阿里（首排左二）和拉塞尔（首排左一）

张伯伦：？？什么黑啊白的，有辣么重要么？？

张伯伦一脸懵逼，我就口嗨一下怎么还上纲上线了？遂反击：你睡的妹子没我多，你不懂（暴击）。

而贾巴尔义正言辞道：我有足够的经验判断（……），但你这种行为就是性欲、投降主义和抛弃种族三合一。你本该是个强有力的黑人，本该是一代人的表率，你绝不能公开贬损自己的种族，尤其不能在白人试图分化我们时这样做。

经过几套来回拉锯战撕逼，张伯伦在种族大旗下被迫认怂道歉。当然，张伯伦对此是很不爽的。这时候贾巴尔偏偏又跑来湖人，那么就很不奇怪张伯伦此后日常上电视台发言大概率是：最近贾巴尔打的不行，本湖人名宿有很多话要逼逼。

而贾巴尔，则本着不搭理新闻媒体的原则，大多数情况是当没听见的，但是内心当然也记了帐。80年代初，有一次两人同台拍广告，见面时候空气中荡漾着尴尬。张伯伦主动打破沉默示好：

张伯伦：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贾巴尔：倒也没有，我只是讨厌你的政治观点，你这个人还行。

张伯伦长篇大论控诉blablabla……根据以上所有事情，你显然不喜欢我。

贾巴尔：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观点和你不同，不等于我背叛了你啊！

显然这个聊天的结果不是大团圆，贾巴尔自认为已经用了一整场和张伯伦抢篮板的力气去澄清了。但张伯伦的抱怨依然没有减少。甚至在83年湖人总决赛被76人横扫后大声逼逼：贾巴尔你被摩西-马龙打的灰头土脸，不退役你好意思吗？！

当然谁都知道，张伯伦这么瞎逼逼很显然是因为贾巴尔再不退役，下一个赛季他的NBA历史总得分纪录就要被贾巴尔抢走了。

张伯伦乐于刷纪录，联盟也乐于造势，当年成为篮板王时，就送了他一个篮板作纪念

在贾巴尔成为历史得分王后，张伯伦更加生气，说好的不刷我的纪录呢？各种论点爆出：

1.贾巴尔只不过打破了我一项记录，我还有90来项记录他边都没沾到呢！

2.早知道可以靠熬工龄破纪录的话我当年就该刷个四万分再退役，我看你怎么熬！

3.贾巴尔摸鱼划水才能打这么多年，一切全速跑车都会坏掉，他从来没开过全速档。

从以上言论来看，此时张伯伦大概已经进入走火入魔大黑似粉阶段。贾巴尔这表现都叫没开全速档的话那开了全速档岂不是连乔丹都不用混了。不过从张伯伦的角度，大概是要贾巴尔和他一样做个超级大刷子最好是对着狂刷，才叫开全速档。

但是，贾巴尔，是个，记仇的人。

在退役赛季，贾巴尔终于一次性算了总账。他在自传《Kareem》里发表了一封给张伯伦的公开信，在信里，贾巴尔历数张伯伦职业生涯的所有丢人时刻，深刻剖析了张伯伦打不过拉塞尔的原因，指责张伯伦过于在意私人恩怨，总是像个小孩一样抱怨，而且不停针对自己，并在文章结尾做了总结：

“人们会记得我和我的队友们一起工作并赢得胜利。”

“而人们会记得你是一个不断哀嚎的软弱者和动辄放弃的人，不管你的数据有多出色。”

张伯伦：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张伯伦看到这段的反应当然是，很生气，非常生气，超生气，但是反驳的话就会被抓住痛脚。所以怎么办呢，当然是下次找机会作回去。

于是，就有了1991年张伯伦的自传《A view from above》，其中张伯伦搞了个历史中锋排名。需要澄清的是，91年就意味着鲨鱼和大梦还没有进入历史级殿堂。以下请排名党深吸一口气，保持冷静。

张伯伦的排位是：

1、拉塞尔

2、比尔-沃顿

3、贾巴尔

4、麦肯

5、帕里什

自己不进入排名，但是读者不把他排到第0他是不干的。

……

张伯伦的这个排名，显然是把和贾巴尔师出同门的沃顿当枪使，而这的确也是看生涯表现下最大限度能气到贾巴尔的排名了，要知道沃顿与贾巴尔素来不睦，而且1977年沃顿带队在西决4-0横扫了贾巴尔的湖人（贾巴尔生涯污点之一），算是的确有这一笔恩怨，总之张伯伦这事挑的的确很有水准。

当时的《体育画报》封面，注意左边小字：沃顿搞定了贾巴尔

然而，在前互联网时代，张伯伦关于贾巴尔的消息实在是不够灵通。其实在贾巴尔退役以后，UCLA的功勋教头伍登教练按头自己两位得意门生友好相处，贾巴尔和沃顿谁都不敢不给面子，所以关系早已和解（当然，他俩能和解本质因为白左黑左都是左，政治立场相同，因此贾巴尔和沃顿对对方都没有更深层的恶感）。到了近年更是可以回UCLA共同主持演讲，互相拿77横扫和87退役开玩笑了。所以张伯伦想拿沃顿来刺激贾巴尔，实在是刺激不到谁啊。因此贾巴尔干脆连个回击都没有。

PS：另一个和正文无关的原因，《A view from above》中张伯伦疯狂吹自己两万人斩，这本书销量本来不错，但……这本书出版于91年，此后不久魔术师就爆了艾滋病。A view from above一书的描述被作为运动员糜烂生活的反面典型天天捉出来批斗。以至于张伯伦失去了大部分商业广告合约……总之对贾巴尔来说，就是张伯伦名声已经差过头不需要再回应了。

《A view from above》，这个书名就是典型的张伯伦式傲慢

这种激烈的对立直到张伯伦去世后才有所缓解，毕竟人死为大。近年的各种文件中（比如给皮蓬的公开信），贾巴尔对张伯伦的表现都作出了正面评价，尤其是17年的新版自传《成为卡里姆》，这本自传丝毫没有涉及他俩的决裂，以相当温和的笔触回忆了和张伯伦的初识，称赞那些张伯伦每晚至少40分，抢下每一个篮板的夜晚，绚丽的豪宅，光怪陆离的夜店风景，展现在自己面前的无限可能性。

“我想，他给了我一个机会，预先看到成为职业运动员后能有的所有选择。他真的帮我确定了我想要些什么，我作出了和他相反的抉择，并对结果感到满意。”

好吧，即使是作为反面教材存在，相遇也并非毫无意义的事。不过当然，张伯伦当初把贾巴尔当接班人的期望，以及想把他作为自己翻版来养成的心思，在多年以来为贾巴尔自我意识的抗争下还是化为泡影。

毕竟，这世界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张伯伦，而贾巴尔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