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个抢答吧：你能报出多少个NBA现役裁判的名字？
可能你听闻过乔-克劳福德的大名，场上每每出乱子的时候都少不了此君——可他已经退役两年了。可能你听到蒙蒂-迈卡岑的名字会觉得似曾相识，他曾是联盟中最好的裁判，吹罚NBA总决赛不计其数，但他今年已经坐联盟办公室去了。有些球迷肯定还记得比尔-肯尼迪，这位现在仍在当值的裁判在2015年被爆出是同性恋。尽管比较悲伤的是，他的性向为众人所知的起因是拉简-隆多在赛场上对他破口大骂。
你能够认识哪个NBA现役裁判的话，基本上是因为他在场上或者场下掺和了什么大事儿。
NBA是一名职业球员所能跨入的最高殿堂，对于裁判来讲也是如此。但是进了这所最高殿堂以后裁判却得遵循一条奇怪的规矩：你确实已经成了行业顶尖，但接下来你得保持自己不受人瞩目，大隐隐于朝。
这份工作还很折磨人：在NBA赛季中，裁判们平均每个月有25天的时间是不在家的，比NBA球员们平均不在家的天数还多得多——而且裁判们可没有专机。经验丰富的老裁判们一个赛季得吹70场左右的比赛，如果要吹季后赛，那场次将会更多。
比赛日对于裁判们来说已经是日常了，他们得在球员到达场馆的几小时前就到场，在球员都离场了几小时后才结束一天的工作。吹罚一场时长3小时的篮球比赛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说是体育界里最难的活都不为过了。
The Athletic最近采访了一组资深裁判，来了解裁判们在NBA比赛前应准备些什么，比赛的时候应该干些什么。
在犹他爵士队和波士顿凯尔特人队两支球队还在为晚上的比赛在做早间训练时，三名裁判扎克-扎尔巴、勒瑞-理查德森和考特尼-科克兰德正在盐湖城市中心的一家酒店集合。他们在这儿例行公事，开个裁判间的早会。当晚的主裁判扎尔巴主持了这次会议。扎尔巴人高马大，他曾效力于NCAA三级联盟的纽约州立大学，笑称自己是个“只会投不能运”的球员。扎尔巴活得一直很现实，当时他自知身为球已无法更进一步了，可他依然热爱篮球比赛。再结合他的家族史来看，他父亲在布鲁克林的高中和大学棒球赛上执法多年，因此扎尔巴深信，自己的前途便是成为NBA裁判。会议的第一件事是看联盟办公室发来的录像。这些录像会每周一次，以备忘录形式发给所有裁判和各支球队。录像的第一段，由NBA回放和裁判部门的高级副总裁乔-波吉亚来讨论走步的问题。扎尔巴向我们介绍这几年来裁判的关注点是怎么变化的——以往追踪裁判在场上出现一对一的情况下就盯着防守人，但现在被要求要先盯着持球人，直到他开始运球。根据扎尔巴的说法，像这种他们所谓的“先后顺序”，已经极大地减少了走步漏吹的可能。在第二段录像中波吉亚谈到的是关于连贯动作的问题。这对于裁判来说一直是门大学问。扎尔巴他们全体工作人员一起温习了跳投中“身体还在上升”和“已经收球”的区别。今年特别强调这两种情况要彻底分开，杜绝球员被犯规后还以非连贯动作刻意出手，最后给投篮犯规罚球两次的情况。由此，扎尔巴谈起了当晚比赛的特殊性。他指出，爵士队和凯尔特人队都是顶级防守强队，因此比赛中会充斥着大量的换防和联防。同样他提到了两队在去年自由市场上的纠葛，球馆里和双方替补席上的火药味可能比较浓厚。最后，他们谈到了最麻烦的“阻挡还是撞人”的判罚问题：“一定要给在底线的裁判以最高权力，因为他们可以看得到球员从一侧到另一侧移动，这是吹罚阻挡还是撞人的关键。”扎尔巴说道。科克兰德是位有着18年吹罚经验的老裁判。他双目炯炯，声音平静似水，是涉及到技术问题上最有发言权的人。他曾是一名大学球员，因膝盖伤势早早结束了球员生涯。他抛开了当时人们对裁判的公认偏见试着去当了裁判，仅仅是为了证明他一位唠叨的朋友是错误的——结果两人相爱了。“我记得第一次去高中比赛裁判联盟的培训时，联盟里的人把我们带到场上，告诉我们在场上站的位置。”科克兰德说道，“我当时想，‘啥？连这些东西都这么讲究的吗？’”
他一心投身于裁判的工作，很快就得到了出任大陆篮球联赛（CBA）裁判的机会。不久后在90年代中期，NBA的裁判进行了一次罢工，于是NBA到CBA来寻找合适的替代人选。科克兰德立刻挺身而出愿意填补空白，于是他马上被NBA所关注，在世纪之末一跃到了NBA进行工作。
科克兰德是极少的那种你也许能认出他来的裁判——在赛季初他和金州勇士的肖恩-利文斯顿爆发了争执。这又是一个充分证明了裁判们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的典型例子。
早会上，科克兰德简单谈了谈“有视野”和“没视野”下分别怎么吹罚。篮球场上运动员时刻都保持着运动，因而离得最近的裁判不一定就有着最好的视野。“我们的要求是互相帮忙。”科克兰德说道，“不论何时，只要有谁在自己的位置，以所谓‘最接近的位置’看不清他所负责的那块区域的情况时，一定有另一名裁判能够看得清清楚楚。”在MLB或是其他联盟，赛季中大部分时间甚至是一整年各个裁判团队都是固定合作的。NBA不一样，65名裁判总是按规律轮换。通常一套裁判班子就用上一到两场比赛。因此，赛前的会议会注重于裁判之间互相配合的细节。理查德森是屋中最年长的裁判，这已经是他工作的第23个赛季了。他在会议的大部分时间里一言不发。这位联盟活化石裁判戴着浅色墨镜，和他云淡风轻的态度非常搭调。理查德森毕业后在海军服役，那时他开始接触裁判工作。他在服役期间便通过了本地高中比赛裁判联盟的培训。若不是对NBA的兴趣渐长，他很可能就会一直服役下去。当和他交谈时，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他从海军里操练出来的那种纪律性。终于理查德森开口发言了。他谈的是当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老裁判聚在一起执法时，应当如何避免自满情绪。“我们每个人都互相搭档好久了。”理查德森说道，“我们不能让彼此的熟悉和信任反而成了吹罚比赛中的绊脚石……我们还是得靠着自己的本事，不漏过场上的任何一个动作，不能去盲目地相信同伴。”接着他们谈了谈其他细节，比如无球掩护等等。之后早会便告一段落。接下来整个儿下午直到比赛开始前，裁判们分头行事。晚上七点半跳球，在大概六点钟左右的时候，裁判们在威英特智能家居球馆的安全入口前重新集合。现在NBA要求裁判们在开场前75分钟到达球馆，但他们一般都会提前到90分钟。多出来的15分钟时间他们可以用来打点行李，整理储物柜，换装。这段时间内，会有训练师来检查裁判三人组的情况。以往比赛前，裁判们仅会在主队训练师的帮助下进行一次快速热身，但训练师在初次见面以后往往就不见人影。但在最近的几个月内，NBA推出了一套新办法：每场比赛前会有两名训练师在球馆中，直到比赛开始前专门负责帮裁判热身，进行基本治疗，拉伸，等等。当晚的主裁扎尔巴到了裁判更衣室单独隔开的一间中，检查当地和位于锡拉丘兹的NBA回放中心之间联系是否通畅。这是个放满了录影设备的小房间，联盟可以从此直接提供录像回放。每场NBA比赛都有从锡拉丘兹派来的专门技术人员。扎尔巴开始和今晚凯尔特人队对爵士队比赛的指派技术员德鲁取得联系。德鲁并不会直接指挥裁判组，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赛场，抓住每一个需要回放的机会。一旦需要回放，他会提醒当晚值班的回放管理员高层。管理员于是调出回放，和在场的裁判联系需要观看哪一段。每场比赛德鲁所做的都是如此。赛前，德鲁和扎尔巴一起检查所有设备，包括确保所有场内的摄像机视野清楚，是否从上一场比赛之后再也没有动过。如果你去了解一下在NBA球馆中，非篮球活动影响到摄像机角度会有多频繁，保证你大吃一惊。接着他们会回顾对于今晚比赛的任何预期。当值主裁可能会让技术人员标记出几种当晚球队球员的固有打法，而扎尔巴对本场比赛没有任何要求。（三位裁判中任何一位都可能在上半场记点什么下来，然后到中场休息时打听问讯。）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小时，裁判更衣室只剩三名裁判，其余人等已被安保清空（包括本文记者）。这时裁判们开始确保一切是否万无一失，开始回想，如果有球迷裸奔进场应该怎么办，球场上发生冲突怎么办，等等问题。然而大部分时间，裁判都会按他们认为合适的方法来准备比赛。裁判们踏上比赛场地，球员同时开始热身。大部分球员会做准备活动，也有球员会来关心某些小细节，比如比赛用球的质量如何。上半场双方打得有来有回，考虑到两队出色的防守以及凯尔特人队方面像凯里-欧文这样的进攻明星缺阵，这结果还是在意料之中的。两队都没有真正上对抗，上半场双方加起来一共就被吹了10次犯规，其中凯尔特人仅有3次。上半场没有技术犯规，没有恶意犯规，没有其他波折，可能是NBA的裁判们所能经历的最平淡的那种比赛了。中场休息时裁判们只有几分钟时间用来喘口气，接着就要到录像室，和来自锡拉丘兹的技术人员一道开个会。上半场任何裁判们留意的细节，这会儿都可以进行更近距离的观看。他们会在比赛中断的时候，靠着技术台把值得注意的细节记下来，到中场休息的时候潜心研究——如果下半场在场上有类似的情况出现，他们会力求不重蹈覆辙。NBA的回放技术可以帮他们调取任意时候的各种摄像机镜头来回看任何动作。这里面既有场馆内的摄像机位，也有转播方的机位。人们传统印象中，NBA的裁判个个顽固呆板死脑筋。事实恰恰相反，这些中场的录像会议，包括到了赛后更细致的录像会议中，裁判们的评定坦率客观，根本不会出现“我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之类的固执己见。如果上半场裁判们漏掉了什么，他们会看录像找出办法，防止下半场不再犯同样的毛病。只有最关键的那些部分是放在中场休息讨论的，余下的会留到赛后再分析。凯尔特人与爵士的下半场较量风云突变，下半场裁判们吹罚的犯规共有26个之多，平均下来每分钟犯规数都超过了1个。随着比赛的身体对抗强度陡然上升，两边共计罚球将近40次。裁判们庆幸的是两边的身体对抗没有愈演愈烈。第三节在德里克-费沃斯一次扣篮后，爵士队替补席上尤其是奎因-施耐德大声抗议漏吹了一次犯规，裁判们差点给他一个技术犯规。除此之外下半场并没有横生事端，什么特殊的吹罚都没有。比赛最终仅仅用时2小时15分，这么短时间内结束比赛是联盟办公室所乐于看到的。在杰伦-布朗三分绝杀后，爵士遗憾地输掉了这场惊心动魄的比赛。但是赛后却并没有什么需要裁判们解决的难题。一回到更衣室，裁判们先喘了口气，然后洗澡，换装。在裁判更衣室中，每个人所用的冰袋比走廊尽头球员更衣室里的还要多。最后，他们回到录像室，仔细地回顾三人的吹罚。这回三名裁判都会前来观看，而不像赛前准备时只有主裁判进录像室。每位NBA裁判都有一块橙色的移动硬盘，里面存着所有该裁判这赛季吹罚的比赛，这在赛后的会议上也用得着。到了这个环节，外人往往会意识到这份工作有多么艰巨，凡事都得做到丝毫不差。“比赛应该是灰色的。”扎尔巴说道，“大部分人只能把比赛搞得非黑即白——要让比赛成灰色，那就很难了。”赛后需要回放的片段之一便是费沃斯的那次扣篮。费沃斯的扣篮因为杰森-塔特姆的干扰而没能得手。第一眼看这个回合很难判断到底是塔特姆的好帽还是一次犯规，尽管爵士队的板凳席上都认为应该吹犯规。但结果是无论你看这个片段多少遍，即使用上了多个摄像机角度放慢了一帧一帧看，还是看不出结果来。按照他们的说法，在篮球比赛很多回合中“球手是一体的”，说不清塔特姆是否碰到了费沃斯的手或手腕这事儿本身就无可非议。说实在的，这个球该怎么吹可能会取决于你究竟怎么定义“手掌末端”和“手腕前端”。这个回合没有哪位裁判响哨，他们赛后也很自然地给这个回合打上了正确判罚的标签。但如果在这个回合里有哪位裁判响哨了，他们也不会因此而忧心忡忡。另一个回放的回合中，我们可以见到科克兰德早会时所谓的“有视野”和“没视野”的典型例子。从这儿我们能理解为什么他们会在赛前对此叮嘱再三。看看凯尔特人的阿隆-贝恩斯（绿色球衣46号）这回合中的动作吧：他在弧顶做了一次手递手之后，试图将杰-克劳德挤在身后，然后因为右手的动作被吹了进攻犯规。从电视上看转播方视角的话，你可能觉得这个犯规吹起来非常简单。贝恩斯的手臂已经完全侵犯了克劳德，阻止了他去补防凯尔特人的持球人。但你仔细看的话，以一般来说这次进攻最有发言权的底线裁判理查德森的视角来看，他的视线完全被贝恩斯的庞大身躯给遮住了。（可能是贝恩斯有意为之，毕竟NBA球员也懂得如何欺瞒裁判）同时请注意在图片下方的61号裁判科克兰德，他却有着非常好的视野。理查德森是离贝恩斯最近的，所以大部分球迷们便会想当然地认为他的判断自然是最靠谱的。但他的搭档科克兰德却立刻发现了理查德森虽然离得近，但没有良好的视野，而自己虽然离得远，贝恩斯的动作却尽在眼底。录像回放的最后的惯例是当本场比赛最终比分接近的话，回顾整个常规时间终场前五分钟。从酒店早会开始，裁判们的工作在12小时之后划上了句号。他们回到酒店草草睡上一觉，然后一大早又要起床飞往下一个城市吹罚比赛——扎尔巴前去波特兰吹罚开拓者和快船的较量，而科克兰德和理查德森则飞往洛杉矶吹罚湖人和雄鹿的比赛。这便是NBA裁判们的日常。
原文标题: “It’s a gray game”: A day in the life of an NBA officiating crew
原文作者: Ben Dowsett
发表时间: 2018.4.26
译者：四如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