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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荐读|俄罗斯放不下的中东瘾和帝国梦

2016-06-03 华尔街日报 华尔街日报·派


1964年,正在中东访问的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与埃及总统纳赛尔会面。

(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普京的叙利亚战略,使俄罗斯人再次回到了中东这个沙皇俄国、红色苏联先后鏖战了数百年的大国博弈竞技场,而对于不做一流大国毋宁死的俄罗斯来说,千百年来,伊斯兰世界始终是其帝国梦想绕不开的一道坎。


作者|Yaroslav Trofimov

编译|张乎安


当14世纪阿拉伯旅行家伊本·白图泰把他在伏尔加河畔见到的俄罗斯人形容为“红发蓝眼、丑陋而负信的民族”时,他应该不会想到,这个当时向金帐汗国的穆斯林可汗称臣的小属国,几百年之后会与中东地区的命运发生怎样的纠缠。


解决中东难题,比美国更认真

 

2015年秋,普京向叙利亚进军,举世瞩目。中东此前已被美国主导几十年,但近年来的局势已日渐走向无解。而普京的这一决定,则使其收获了骄人的成果,他拯救了之前危在旦夕的阿萨德政权,也占据了中东斡旋的中心位置,挑战了此前美国在此地区不容置疑的影响力。用身为伊拉克国会议长的逊尼派人士贾布里的话说,俄罗斯向中东释放出了这样的信号:我们比美国人在更认真地解决这一地区的问题。

 

普京还实现了其他国家都做不到的事——能与该地区所有的重要势力说上话(不过最近的土耳其成为了一个例外):俄罗斯既能同以色列有关联,与伊朗的关系也一点不弱,还同时能与哈马斯、黎巴嫩真主党建立关系。

 


俄罗斯在叙利亚赫梅明空军基地的一位军人佩戴着这样的领章。

(图片来源:Associated Press)


历史性的回归

 

在西方看来,俄罗斯的经济可能撑不起其在中东的消耗:在西方国家长时间制裁以及低迷的天然气、石油价格的影响下,如今俄罗斯的经济已缩至与意大利体量相当的水平。

 

但是这对于俄罗斯而言太熟悉了:他们的经济从来就没有特别繁荣过,但这却没有妨碍他们始终追求在全球事务中的领导地位。

 

莫斯科卡内基中心主任特列宁解释说,普京心里很清楚,靠目前俄罗斯的经济实力,撑不起一个超级大国,但是他不愿意妥协,他的世界观就是:我们要么就当超级大国,要么就土崩瓦解,一败涂地。

 

而对于普京,除了收获到利益和赞誉之外,他或许还会联想到当年苏联时期乃至沙皇时期,俄罗斯人在中东地区叱咤风云的样子。

 

进军中东,正是俄罗斯对过往辉煌的地缘影响力的历史性回归,是证明其仍跻身于第一档次大国行列的关键指标。 

 

2015年10月20日,叙利亚总统阿萨德与普京共同步入克里姆林宫。

(图片来源:European Pressphoto Agency)

 

俄罗斯对伊斯兰地区的情愫

 

对于一门心思要走向世界政治舞台中心的俄罗斯人而言,无论是在国运昌盛还是跌入低谷时,中东始终是绕不开的地方。

 

他们与伊斯兰世界打了上千年的交道,基本上都是不太愉快的经历。与人们印象中不同,在最开始的几百年里,俄罗斯都是扮演弱势甚至丑陋的角色。

 

公元10世纪的阿拉伯外交家伊本·法德兰在初见俄罗斯人时,曾惊叹俄罗斯人的“体格之完美”,但也对他们不讲卫生的程度和焚烧女奴殉葬的习俗感到震惊。本文开头提到的旅行家伊本·白图泰对他们的印象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那几个世纪里,俄罗斯人的公国都要向穆斯林的霸主称臣纳贡。在当时繁荣的伊斯兰文明眼里,俄罗斯不过是蛮夷而已。

 

直到1480年,莫斯科公国终于实现了独立。几十年之后,沙皇伊凡雷帝连续作战,占领信奉伊斯兰教的喀山汗国、阿斯特拉罕汗国、西伯利亚汗国,将俄罗斯的边界向东和向南扩展。

 

自此,俄罗斯与伊斯兰世界的天平开始逆转。由于地缘因素,俄罗斯几乎每一次扩张都与伊斯兰世界有关。随后的几个世纪,俄罗斯和奥斯曼帝国鏖战不休,慢慢蚕食后者的土地,也一步步地推进到了波斯的地盘。

 

1829年,刚刚败给俄国的波斯被迫丧权割地,俄国剧作家格里鲍耶陀夫在作为沙皇的使臣驻守德黑兰时,惨遭当地愤怒暴民的杀害。此时俄罗斯与波斯间的紧张关系可见一斑。19世纪,俄国与英国玩起了“大博弈”,它在侵吞中亚地区的一系列小国后,几乎要和英国争夺阿富汗的控制权了。

 

俄罗斯人对中东的另一个情愫与宗教有关。15世纪土耳其人攻克东罗马帝国的君士坦丁堡后,将这座东正教的城市改名“伊斯坦布尔”,使其成为信奉伊斯兰教的奥斯曼帝国的都城;而部分信奉东正教的东罗马遗民逃向了俄罗斯。因此俄罗斯还将自己视为中东地区基督徒的保卫者。

 

例如,第一次世界大战时,英国和法国向俄国承诺,若打败奥斯曼帝国,那么伊斯坦布尔就将归入俄罗斯人统治。不过,此事因十月革命的爆发而作罢。



1988年5月21日,苏联从阿富汗撤军期间,一列装甲车队行驶过苏联和阿富汗边境的泰尔梅兹的大桥。

(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盛极而衰

 

苏联时期,莫斯科对中东的影响力达到了顶峰。1941年,二战中的苏联和英国以确保伊朗的油田和物资安全为由,联合出兵入侵伊朗,导致伊朗国王礼萨汗退位。

 

1960年代,苏联的军事势力继续深入中东,扶持代理国。美国扶持以色列和阿拉伯王室国家,而苏联则支持左翼的埃及、叙利亚、伊拉克、利比亚和当时的南也门,让中东成为了冷战的竞技场。

 

但是,1979年伊朗革命爆发,政治伊斯兰主义兴起,俄罗斯人在该地区的影响开始退潮。埃及在美国斡旋下与以色列签署停战协议;而苏联入侵阿富汗的帝国主义行为,则瓦解了自己在该地区的影响力。

 

1990年,萨达姆入侵科威特,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对伊拉克宣战,而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没有阻止。苏联的影响力跌入谷底,接下来的十年里,俄罗斯自顾不暇,连自己境内的穆斯林(如车臣)都让他们焦头烂额。

 

普京平定境内穆斯林反叛势力后的最初几年里,俄罗斯依然没有去挑战美国在中东的势力。甚至到2011年阿拉伯之春爆发之时,在联合国安理会的表决中,莫斯科也没有动用其一票否决权去阻难西方国家对利比亚的卡扎菲实施打击。



2015年9月24日,莫斯科的穆斯林在莫斯科大清真寺门前举行开斋节祈祷。

(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不爱也不恨的老邻居

 

在这样的背景下,或许就不难理解,普京重返中东对俄罗斯来说意味着什么了。用莫斯科对外和国防政策委员会主席卢基扬诺夫的话来说,普京借此通知了世界,那个俄罗斯缺席国际政治事务中心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对于俄罗斯而言,中东不是澳大利亚或者阿根廷;距离这么近,俄罗斯不可能只做一个旁观者。这要求俄罗斯扮演一个积极地角色,将该地视为其战略后院。

 

不过,俄罗斯不能像19世纪时主导波斯那样左右中东格局了。可以说,普京的叙利亚战略是一个“只能审慎投资的大国进行的审慎投资”,必须精打细算、量力而行。

 

除了经济困扰外,由于阿萨德政权主要受什叶派的伊朗支持,因此俄罗斯很可能疏远穆斯林世界中占多数的逊尼派。

 

同时,俄罗斯在中东地区缺少铁杆盟友。即使俄罗斯在维护阿萨德政权时与伊朗站在一起,两国的关系也并没有升温多少,而且伊朗人还经常感觉被俄罗斯人欺骗。

 

对于俄罗斯的军事介入,中东人并没有视为大善举,即使受益者也没有。千年的历史接触,让他们太了解俄罗斯人了。他们对俄罗斯人既不爱,又不恨,他们知道俄罗斯人是现实主义者,他们也只把俄罗斯看做可资利用的政治势力和武器供应国。

 

另外,俄罗斯还缺乏美国在全球范围所享有的那种软实力。中东的年轻人不会想看俄罗斯的电影,不会听俄罗斯的流行歌曲,不会想去俄罗斯留学。

 

相反,俄罗斯恐怕还会受到中东的社会和文化影响。今天俄罗斯人口中已有15%的穆斯林。随着前来务工的中亚人的涌入,这个数字还会增长。在俄罗斯城市的街上、商店里、工地上乃至监狱里都能见到中东的影子。而像里海边的俄罗斯城市杰尔宾特,距离巴格达比距离莫斯科还要近。

 

普京的叙利亚战略着实让俄罗斯人返回了中东,但是他们对中东的“审慎投资”还远远不具当年沙皇或者苏联时期的帝国之相。不过他们在当地人眼里留下的秀肌肉和不值得信任的形象,会不会让穆斯林回想起千百年前初见时,那个有着完美体格和肮脏双手的民族呢?


本文作者Yaroslav Trofimov《华尔街日报》高级记者兼专栏撰稿人。文中所述仅代表他的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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