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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荐读|纸:世界三大宗教共同托起的人类最伟大发明

2016-06-10 华尔街日报 华尔街日报·派


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纸的历程》的作者门罗认为,纸张这一伟大发明的流传之路,搭了宗教发展的便车。


作者|张乎安


1517年,德国神学教授马丁·路德为表达他对教堂出售“赎罪券”行为的反感,书写下95条理由,并将其张贴在当地教堂的大门上寻求学术辩论,不过始终无人应答。不曾想,此文被好事者印刷于纸上进行散发,遂迅速传遍整个欧洲,也因此意外地开启了欧洲的宗教改革。

 

在人们总结这一历史性的事件时,通常会提到纸所起到的作用。事实上,除了基督教,世界上另外两大宗教的发展也与纸上演过类似的故事。

 

纸是如何脱颖而出的?

 

造纸术是我国的四大发明之一,它于汉朝时出现,由东汉宦官蔡伦改良。但那时,纸依然没有大规模的使用。

 

在纸之前,人们使用过甲骨、木片、竹简、绢帛等载体写作。这些东西都有各自的缺点,有的稀有、昂贵,有的不方便书写。以主流的竹简为例,由于它又扁又长,因此书写的文字会受到竹片宽度的限制,同时其表面并不是绝对的平整,而且其重量和体积都偏大,因此不好储存,也不好运输,所以有识者能“学富五车”。

 

纸张与之相比有诸多优点,但是真正让纸取得决定性胜利的,不是政府的推行或买卖的需求,而是搭上了一个新兴宗教的便车。这是常年旅居中国的英国记者亚历山大·门罗的观点,他在其著作《纸的历程》(PaperTrail)中说,纸与佛教相互影响,互相促进了各自在中国的流行。

 

门罗发现,东汉初年传入中国的佛教在公元2-3世纪时取得发展,僧人数量增多,出现了有组织的翻译佛经工作,并将译出的佛经书写在纸上。

 

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迅速发展,除了译经工作逐渐规模化和官方化外,佛教的影响也在民间渗透。与带有一定精英主义的儒家思想不同,佛教以众生为对象;而在公元4世纪前后成为主流写作载体的纸也因为其轻便和便宜,成为了佛经传播的媒介之一。门罗说,商人和妇女由此都能接触到佛教教义,甚至不识字的人也会购入佛经作为护身之物。

 

到公元6世纪时,佛教文本的数量已足以俯视儒家典籍了。门罗认为,这种传播能力是竹简、石头等其他载体所没有的,而在大规模接触平民的能力方面更是远胜后者。可以说,佛教是第一个通过在纸上书写而传播并赢得信众的宗教,而纸也借着佛教的流行收获了信众。


从希腊语到阿拉伯语,从羊皮到纸

 

公元751年,在今天哈萨克斯坦境内,大唐与阿拉伯帝国影响下的中亚诸国发生了一场史称“怛罗斯之战”的战役。这场战争被史学界认为是两大帝国的碰撞,对世界历史格局有深远影响;而其另一层意义,在于造纸术很有可能通过这次战争而传播到了阿拉伯世界。

 

据考,此战之后,中亚、中东和北非地区先后出现了造纸作坊和经销商。而包括景教、摩尼教、犹太教和基督教,也都曾用纸来承载他们各自的经典。但纸更重要的发展,在于其与伊斯兰教的相遇。

 

在纸张出现之前,诞生于公元7世纪的伊斯兰教主要通过羊皮来记载和传播;门罗认为,当古兰经遇到纸之后,无论是伊斯兰世界的文明还是纸张本身,都获得了飞速发展。

 

随后几个世纪,纸张传播的伊斯兰教义使得这一宗教获得广泛传播,也帮助阿拉伯人维系了其帝国的统治。在此期间阿拉伯人创造了灿烂的文化。当时阿拉伯人组织起了对古典时代的经典进行翻译的工作。这项工作将经典从希腊文和拉丁文翻译成了阿拉伯文,还将其从羊皮上转到了纸张上。

 

在伊斯兰世界的各大中心城市,拥有上万册藏书的图书馆很常见。而法蒂玛王朝时期的开罗图书馆更是有160万册书。在这样的学术氛围下,阿拉伯人在数学、天文学、地理学和医药方面取得了惊人成就。



图片来源:Amazon

图为门罗著作的封面图片。

 

沉默年代已经过去了

 

而同时期的欧洲则相形见绌。晚至14世纪,西欧中心之一的梵蒂冈图书馆仅有2000余册图书,这与纸张尚未大规模使用、以及官方禁止私人藏书有关。

 

纸最早在阿拉伯人统治西班牙的阿拔斯王朝时期登陆欧洲,那大约是12-13世纪,但使用并不广泛。将近300年之后,随着西方版的活字印刷术的发明,以及宗教改革的出现,纸的使用流行起来。

 

1520年,路德在一本小册子里宣布:“沉默的年代已经过去了。”他用大众化的语言翻译了圣经,并引领了翻译和印刷圣经的热潮,这让欧洲许多地方首次用当地语言读到了圣经,也让多数平民首次亲自接触到了圣经的文字。门罗称,这一事件挑战了中世纪教会的权威,也反过来促进了科学革命的爆发,哥白尼和伽利略等理性主义和怀疑主义者重新定义了人类在宇宙中的地位。



图片来源:Associated Press

本图描绘了马丁·路德张贴《95条论纲》时的场景。

 

最伟大的发明?

 

在随后的几个世纪里,纸进入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几乎无处不在:纸箱、纸币、纸飞机,厕纸、墙纸、包装纸。

 

但是,如门罗所言,纸之所以位居人类最伟大的发明金字塔的顶端,还在它作为书写载体的价值。

 

纸张,这一又扁又薄又枯燥的小方块,提升了不同地点乃至不同时期的人相互对话的可能;它让众多的经典得到记录和贮存;纸使大众获得信息的能力爆炸式增长,对于历史上的许多群体而言,这意味着它打开了之前长期关闭着的各种可能性。

 

而它与宗教的故事,也不只是促进了这些文化符号的传播和传承,还在于纸张因其本身的特质,使得信息传达到普通人那里,传达到了持不同意见的人那里,从而挑战了社会结构,拷问了既存权威,潜移默化地改变了社会。

 

当你手边拿起一份纸质读物,意味着纸这个物件穿过两千多年历史、经过数亿双手后又到达了一个新的站点。但我们也不得不遗憾地承认,您几乎不太可能是通过纸媒来阅读到本文。

 

面对电子产品的挑战,如今的人们会说,纸有收藏价值,代表情怀和慢时代,有着电子产品不具备的美感、可触及感和厚重感,但是这都不是纸之所以在历史上流行起来的原因。而其原因应是原料易得、制作简单,写作顺畅、拷贝方便,传播迅速、携带轻便。但是,这些特质上,电子产品已经领先。

 

也许,参与了这么多次文化转变、一直代表着效率和进步的纸张,若意识到取代自己的物件已具备了自己大多数的优点,多半也会安心吧。


本文作者张乎安是《华尔街日报》中文网编辑。文中所述仅代表他的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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