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律界，性骚扰指控无阻行业大拿轻松找到下家
作者 Sara Randazzo / Nicole Hong
孖士打律师行(Mayer Brown)纽约办事处高薪聘来了一名业内大拿。数天后，有鲜花送上门。
“谢谢你们聘了他。”花束里的卡片上写道。署名：“女性。”
有知情人士称，孖士打合伙人2月初开始接到对于资深资本市场律师詹姆斯·塔尼鲍姆(James Tanenbaum)的举报电话。他们得知，塔尼鲍姆在受到性骚扰指控后，于去年12月离开了前东家美富律师事务所(Morrison Foerster)。
该知情人士说，孖士打开始调查此事后不久，70岁的塔尼鲍姆便于次周辞职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因行为不端指控辞职。2003年，美富聘用了他，而此前他刚向一名女律师支付了和解费，该女律师指控他在长期工作的Stroock & Stroock & Lavan律所有性骚扰行为，该公司的一名发言人证实了这一点。
塔尼鲍姆的发言人表示，塔尼鲍姆“强烈否认有过任何不当行为”。
采访了数十名律师、法律行业招聘官、顾问以及美国数家最大型公司的管理层后我们发现，遭受不当行为指控的业界大拿常常拥有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机会，而律师事务所的情况尤为突出。
律所的唯一资产就是律师及其客户关系网。自金融危机以来，市场不再强烈偏爱最大的几家律所，挖角顶级合伙人（及其关系网）就成了为数不多增加收入的方法。
律师们表示，许多律所会在招聘调查问卷中询问应聘者之前受过什么投诉，但并不会审核答案。律所很少会要求合伙人提供前公司的推荐信，因为害怕竞争对手得知明星律师准备跳槽。
“在法律行业，发现不当行为可能尤其困难。”位于纽约的Selendy & Gay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克莉丝汀· 钟(Christine Chung, 音)说，“如果当事人出于不好的原因离开前公司，你也许发现不了。”她参与从大律所引进外部合伙人的工作已近十年。
Gibson, Dunn & Crutcher律师事务所表示，公司对合伙人杰弗里·里维斯(Jeffrey Reeves)的性骚扰指控进行调查后，里维斯已于去年12月离职。
Gibson律所的前雇员以及在职律师表示，里维斯是公司合伙人，负责管理加州橘郡办事处。2015年10月，有同事目睹他在公司聚会期间，在一家夜店里跟一名初级律师亲热。
公司的一些律师表示，办事处因此强制全员参加反性骚扰培训，并停止在每月的合伙人午餐中提供酒水。公司于2016年初免掉了里维斯的领导职务，但他依然是合伙人。
知情人士称，2017年8月，里维斯与一名女律师共进午餐，喝了几杯葡萄酒，之后他叫这名女律师去他的办公室。他们说，里维斯锁上了门，脱下裤子，把她推到椅子上，按住她的后脑，强迫她口交。他们还补充说，一位合伙人反复敲里维斯办公室的门后，这名女律师哭着走了出来。
里维斯的律师表示，里维斯“坚决否认发生过任何此类事件，并对指控深感震惊。”
Gibson Dunn的一名女发言人表示，“公司12月得知此事时，立即调查了该项指控，并迅速采取行动”。作为回应，里维斯因此离职。
在Gibson Dunn工作了26年的里维斯很快于今年1月加入了Umberg Zipser精品所。次月，他又去了另一家精品所Theodora Oringher。
Umberg Zipser的创始人迪安·齐塞尔(Dean Zipser)与托马斯·翁贝格(Thomas Umberg)并未回应置评请求。
Theodora Oringher首席执行长托德·西奥多(Todd Theodora)表示，里维斯一向坦诚，也了解新公司有关如何对待同事的政策。“里维斯一直在履行他对我们严格要求的郑重承诺。”他说。
虽然律所都有人力资源部门和反骚扰政策，但合伙人（全行业有75 %以上都是男性）控制着下级的工作流程和职业发展。
“那些骚扰者往往身居要职，因此受害者很难举报。” 杰米·奎因(Jamie Quient)说，她在圣地亚哥的一家女性律师协会担任了一年主席，为律师事务所的反性骚扰活动奔走。
许多公司都在尽力公平地惩罚不当行为，也确有不少合伙人因性骚扰指控而职业生涯遇阻。
Fox Rothschild的法律总顾问托马斯·派瑞达斯(Thomas Paradise)表示，去年公司对一名新泽西的合伙人的不当行为指控做了内部调查后要求其离职。派瑞达斯称，Fox Rothschild直到最后一天才知道这名律师的下家是哪个律所，而对方也并未联系他们索要推荐信。派瑞达斯表示，虽然这名律师否认了对他的指控，但公司还是“建议他向新公司坦承自己的离职原因”。
知情人士称，这名合伙人就是诉讼律师N. 阿里·韦斯布罗特(N. Ari Weisbrot)，他于2017年5月加入了Bryan Cave Leighton Paisner。
Bryan Cave的联合总裁特里萨·普里查德(Therese Pritchard)表示，公司聘用韦斯布罗特时，对这些指控并不知情。她说公司在收到《华尔街日报》询问后开始调查此事，到2018年5月，韦斯布罗特已不在该公司工作。
韦斯布罗特表示出于法律原因，他无法对自己的离职发表评论。
有知情人士称，除此之外，韦斯布罗特曾在Fox Rothschild面试过一名女律师，后来他在一家餐厅的停车场试图强吻这位女士。韦斯布罗特否认了这一说法，他说公司并未向他提过此事。而Fox公司拒绝置评。
数字纵览
25%：女性在律师事务所管理层的占比
19万美元：大多数大型律所的起薪
177万美元：全美100家最大律所2017年每位权益合伙人的平均收益
914亿美元：全美100家最大律所2017年的总收入
21,864：2014至2018年，加入全美1,200家最大律所的合伙人数量
来源：全国女律师协会；相关公司；美国律师；Legal Compass
与其他行业一样，律师事务所的管理层也许并不愿意惩罚那些能创造百万美元收入的合伙人。
在塔尼鲍姆漫长的职业生涯中，人们都将他视为一名呼风唤雨者。
我们采访了这20年来在Stroock和美富两家律所与塔尼鲍姆共事的女性，她们在采访中表示，对方营造出一种令人不适的工作环境，他会冷不丁地按揉她们的肩膀，亲吻她们的额头，还有一些美富的员工表示，他对她们的衣着身材评头论足时，还叫她们“转个圈”。
塔尼鲍姆的发言人表示，塔尼鲍姆否认自己按揉过女同事的肩膀，说如果同事说自己好像发烧了，那他会用手或者额头去触碰对方的额头。该发言人还表示，塔尼鲍姆要是发现女同事“新裙子的侧边和背面的细节很有意思”，就会请她们转一转，他也会称赞男女同事的外表，因为客户也希望他们穿着得体。
Stroock的一名前律师表示，塔尼鲍姆吻了她的额头又揉捏了她之后，她并没有为了避开塔尼鲍姆而要求更换手中的案件。“我不想觉得自己是靠外表和别人竞争，而不是靠工作能力。”她说，她说自己并没有报告对方的举动。
女同事表示，他有时会要求穿高跟鞋的女同事跟他背靠背站在一起，双方臀部相贴。
美富的一名前律师表示，这种事发生了好几次之后，她就不穿高跟鞋了。她说自己2011年前后向律所合伙人举报了塔尼鲍姆的行为，他们的反应就是对这事开起了玩笑。她说，这种反馈“说明没人会把这件事当回事。”
美富对这名前律师的言论拒绝置评。
有知情人士称，在 Stroock，有女律师指控塔尼鲍姆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触碰她，还对她进行言语上的性骚扰。Stroock的一名发言人表示，这次投诉致使他自行支付了和解费，并于2003年离开Stroock。
不久之后，他就进入美富工作，该公司时任总裁基思·威莫尔(Keith Wetmore)表示，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并不知道和解之事以及之前的指控。
塔尼鲍姆发言人拒绝证实他是否支付过和解费，并表示“所谓的指控”是“不真实的”。他声称塔尼鲍姆离开Stroock是出于商业原因。他向《华尔街日报》提供了一份前同事的名单，其中大多数人都说从未见过塔尼鲍姆有不当行为，而且他还提拔了一些女性。
“他没让我觉得不舒服过，”与塔尼鲍姆共事两年的律师莱利·雷扎伊(Lailey Rezai)说，“如果要说有什么的话，他让我在任何情况下都有信心。”
有知情人士称，接到关于塔尼鲍姆不当行为的正式投诉后，美富至少处罚过塔尼鲍姆两次。
该公司表示，收到更多投诉后，他们于去年年底请了一家外部律所来做调查。调查完后，公司请塔尼鲍姆走人，并表示“对这种行为零容忍”。
塔尼鲍姆的发言人说，调查人员并未询问过与塔尼鲍姆密切合作的女性。他表示塔尼鲍姆认为公司是想让自己退休，还要防备他去另一家律所跟他们竞争。美富强烈否认了这一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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