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离不开美元？多国建立美元替代支付系统

图片来源：PAUL YEUNG/BLOOMBERG NEWS

记者 Justin Scheck / Bradley Hope

为了应对美国对国际贸易的控制，美国的盟友正在发展不依赖美元的替代系统。

引发这一行动的导火索是，特朗普政府去年在退出2015年签订的伊核协议后决定对伊朗重新实施贸易制裁，这些制裁包括禁止用美元与伊朗银行进行交易。英国、德国和法国不支持这些制裁，因此它们正在微调一个支付系统，使企业可以在不使用美元的情况下与伊朗开展贸易。

印度同样对上述制裁感到不满。伊朗是印度的长期贸易伙伴，印度需要伊朗原油。去年11月份，印度开始采用一个类似的替代系统。航运记录显示，跨国公司已经在使用该系统与受到制裁的伊朗企业进行交易。

同样渴望摆脱美国控制的中国和俄罗斯正推广各自的替代系统，以取代实际上受到美国控制的全球银行转账系统，并且正在以人民币和卢布而非美元作为结算货币来达成交易。

全球贸易的运转依赖美元，使美国对全球各地各种商品的几乎每一个进出口实体都拥有极大的影响。这种影响力长期以来令美国的敌人倍感受挫，使其容易受到美国贸易制裁的打击。

新的安排不会改变美元在全球贸易中的主导地位，但会削弱美国在全球实施包括制裁在内的政策的能力。这些安排还可能方便长期以来一直试图绕开美元的犯罪分子和恐怖分子将资金转移到美国的监督范围之外。

白宫对其他国家试图绕过美元计价的交易不予置评。一位政府高级官员称，美国寻求确保在美元计价市场能容易地获得来自伊朗以外其他国家的石油，使伊朗的石油出口降至零。

3月份在国会作证时，财政部副部长Sigal Mandelker表示，违反美国制裁活动的参与者可能面临严重后果，包括不能进入美国金融系统，不能与美国开展业务往来。

奥巴马政府时期的财政部长雅各布·卢称，美国可能会失去长期以来操控的一些影响力。他说，那些需要或者希望避开美国的人已经有了途径。

印度的系统已经启用。虽然这个系统本来用于推动那些仅涉及非制裁实体和商品的贸易，但《华尔街日报》见到的印度海关记录显示，这个系统也允许公司与被列入美国制裁名单的伊朗实体交易。

位于波斯湾的一处伊朗海上石油平台。 图片来源：ALI MOHAMMEDI/BLOOMBERG NEWS

1月24日，印度加济阿巴德配件生产商Punjab Bevel Gears Ltd.向伊朗拖拉机生产商Iran Tractor Manufacturing Co.发送价值近7.1万美元的拖拉机配件。而美国财政部将这家伊朗公司列为“被特别指认全球恐怖分子”，称财政部可以制裁全球任何地方任何一家与该公司交易的企业。Iran Tractor未回应置评请求。

负责Punjab Bevel Gears出口事务的Mohan Singh说，他的公司通过印度的支付系统收到账款。他说，他不担心这个买家在被制裁名单上，因为“印度政府允许对伊朗出口，允许我们做这样的生意。”

欧洲的努力可能对美国的主导地位构成最严重的威胁。去年，法国财长勒梅尔在一个新闻发布会上说：“我想让欧洲成为一个主权大陆，而不是一个附庸之地，这意味着欧洲要有完全独立的融资工具。”大约在同一时间，德国外长马斯在一篇专栏文章中写道，应该通过建立独立于美国的支付渠道来加强欧洲的自主权，这很有必要。

欧洲是在美国威胁要对环球银行间金融通信系统 (Swift)采取行动后开始筹划相关方案的。Swift总部位于比利时，是银行之间相互沟通资金流动情况的一套系统，美国威胁说，如果Swift不切断与伊朗银行的联系，将对其采取行动。作为回应，德国、法国和英国决定建立Instex机制，即贸易往来支持工具 (Instrument in Support of Trade Exchanges) 的首字母缩写。

Instex将采用欧元结算，目前尚未投入运作。欧元是国际贸易中的第二大常用货币。在Instex机制实施初期，将允许伊朗就一些不涉及美国新制裁措施的商品进行贸易，例如消费品和药品。建立Instex是因为美国的制裁措施禁止其他银行与伊朗银行进行美元交易，就连非制裁商品的贸易也不行。一旦投入运作，未来Instex的会员将可以把结算范围扩大到与伊朗的任何贸易。

美国副总统彭斯今年2月在一场会议上表示，欧洲国家正试图打破美国对伊朗残暴革命政权的制裁。欧洲国家的官员表示，他们需要通过建立Instex机制来履行早些时候与伊朗签署的协议。

Instex的目标是，利用与在中东和亚洲流行的古老的哈瓦拉转账系统相同的机制，绕过美元。在哈瓦拉转账系统下，人们在一个办事处支付现金后，收款人可以在遥远的地方提取等值资金，而不需要资金的实际流动。

Instex系统可以这样处理某家德国公司向伊朗买家出售药品的交易：这家德国出口商不会由买家来付款，而是由另一家从伊朗进口商品的欧洲公司付款。同样地，在伊朗，药品的买家将向把其他商品卖给欧洲公司的这家出口商付款。整个过程完全不涉及美元，这意味着美国对此没有管辖权。

前美国财长雅各布·卢称，那些需要或者希望避开美国的人已经有了途径。 图片来源：ANDREW HARRER/BLOOMBERG NEWS

Instex纳入了一个“主权护盾”，将美国不能起诉的政府官员置于最高位置，保护个人银行家免受来自美国的压力。

欧洲的计划主要是为了绕开对伊制裁，中国的行动涉及范围更广。中国已达成了几项协议，土耳其和巴基斯坦等国已同意向中国出售商品换取人民币。去年，中国与尼日利亚签署了一项货币互换协议，以减少双边交易中美元的使用。中国还建立了一个以人民币为基础的体系，塞尔维亚人通过该体系可以在其他国家使用本国信用卡。

荷兰国际集团去年报告，2013年中国和俄罗斯之间不到7%的贸易使用人民币和卢布。2017年，该比例超过了18%。如果中国与被制裁的实体使用人民币进行交易，美国将难以发现并阻止这种情况。

中国发展非美元支付系统的努力意义深远，因为中国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在全球贸易中发挥巨大作用。中国于2015年启用的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 (CIPS) 由中国央行运作。到目前为止，该系统只用于人民币交易，在沟通交易信息时使用全球支付系统Swift。很多研究国际贸易的人士预计，CIPS将发展为一个不使用Swift就能以人民币广泛开展贸易的系统。

即便这类替代支付系统流行开来，美元也很可能在未来的多年里继续主导国际贸易市场。根据国际清算银行的数据，2016年外汇市场日均交易额达到5万亿美元，其中88%涉及美元。目前只能查获截至2016年的数据。国际清算银行是各国央行共同拥有的一个国际机构。

欧元正受到欧洲政治不确定性牵制，而人民币则被中国的货币流动限制以及围绕中国经济的不安情绪制约。进一步巩固美元地位的，是其作为全球主要储备货币的身份，全球各国央行都持有美元外汇储备。由此产生了维持美元汇率稳定和流动性的强大动力。

曾担任美国财政部顾问的塔夫兹大学教授Daniel Drezner表示，世界其他地区离不开美元。

虽然在美元体系中存在被处罚的风险，但替代交易系统的高昂成本意味着避免使用美元并不值得。即使是比特币也没能成为大规模的替代选择，这要归咎于比特币的波动性。

印度的替代系统在理念上与欧洲的类似，不过目前仅用于与伊朗石油有关的贸易。美国之前给予印度可暂时进口伊朗石油的豁免，但在4月份表示将结束豁免。《华尔街日报》本周报道，印度已停止直接购买伊朗石油，至少暂时如此。

《华尔街日报》查阅了1月份从印度运往伊朗的逾5,000批次货物的海关数据，其中有数百批次货物流向的伊朗实体是由美国的制裁对象所有。尽管美国对伊朗实施制裁，但美国和欧洲公司利用该系统出口商品。

伊朗是印度的长期贸易伙伴。印度需要伊朗原油。去年11月份，印度开始采用一个类似的替代系统。 图片来源：JAGADEESH NV/EPA/SHUTTERSTOCK

印度出口组织联合会首席执行长Ajay Sahai称，印度今年有望向伊朗出口约35亿美元商品，较上年增长约25%。他表示，他希望印度政府能够让美国相信印度需要进口伊朗石油，以便使印度出口商能够继续向伊朗销售商品。虽然该系统意在为仅涉及未受制裁实体的贸易提供便利，但Sahai称，对于产品将被怎么用，印度出口商目前只能依靠伊朗贸易对手方的说法，这就造成了商品被卖给受制裁实体的危险。

美国公司使用该印度支付系统表明，即使遵守制裁规定的公司也需要找到方法，避开禁止和伊朗开展业务的银行政策。

1月9日，美国医疗用品公司Colorcon Inc.的印度子公司因运输给伊朗公司Sobhan Oncology的药材获得约合9,000美元的款项。据Kharon，Sobhan为一些公司所有，这些公司的所有者由伊朗最高领导人控制。Kharon是华盛顿一家利用开源数据揭开被制裁实体网络的公司。

美国国务卿蓬佩奥4月表示，美国将结束伊朗石油制裁豁免。 图片来源：ANDREW CABALLERO-REYNOLDS/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美国财政部表示，Sobhan Oncology的母公司参与了为伊朗领导层创造收入以及协助伊朗政府规避美国和国际制裁的活动。

Colorcon被允许与伊朗公司进行贸易往来，因为该公司销售的商品在一项食品和医疗用品出口许可的允许范围之内。此外，如果是因为与恐怖分子有关联等原因而受到制裁的实体，Colorcon不得与之开展贸易，但如果是像Sobhan的所有者那样仅仅因为由伊朗政府所有而受到制裁的公司，Colorcon是可以向其销售商品的。

Colorcon的律师Janet Reed称，现实是，大部分银行不会处理这类交易，因为担心与伊朗有任何业务往来。因此，Colorcon通过印度的支付系统获得付款。Colorcon首席法律顾问Bruce Reed称，理论上讲，该公司本可以获得美元付款，或以任何其他货币进行的付款。但在实际操作中，他表示，目前唯一能有效开展交易的货币似乎只有卢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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