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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出13年的《变形计》到底要将“家庭教育”推向什么样的深渊?

猫影文娱编辑部 猫影文娱 2019-12-14


作者 | 珊迪

编辑 | Amy Wang


《变形计》又回来了。

 

自2006年第一季首播,到最近开播的第十九季,《变形计》已走过13年。这13年里,农村孩子鲜少问津,城市主人公有的变直播卖货的网红,有的变直接借热度出道成为十八线的小演员,有的靠表情包风靡全网,有的成欠钱不还的老赖,令人唏嘘……

 

变形13载,节目本身也经历了城市农村一对一互换、多人互换、男女生共同体验生活、家庭互换、明星子女下乡、以及十九季最新推出的13人60天的“极致变形”。

 

可不论《变形计》怎么变化节目流程,都难以跳脱节目本身真人秀的内核,以及越来越扭曲的教育理念和价值观念,从这些不太成功的“老孩子”们的成人情况就可以略知一二。

 

《变形计》本应该是一档又红又专的教育综艺,却陷入比所谓高危的强娱乐性选秀节目更可怕的深渊。

 富人小孩造星节目?


《变形计》的主要人物由城市主人公和农村主人公组成,但这个节目从头至尾都只有一个主要塑造对象,那就是城市少年们。

 

真人秀的成分大于记录,这档曾在2007年获得最佳真实电视节目奖的《变形计》,早就变了味儿。

 

节目将纨绔偏执的城市少年置于偏僻大山,期待以7天或是几十天的时间使其改变的模式,活脱脱是养成节目的路子。

 

截至2019年播出的《变形计》第十九季,已有百余名城市少年参与变形,“穷人变形”是观众们害怕看到的预设,但“富人变星”确实节目实实在在输出的产品。

 

在这个节目上,不必“唱跳rap”也能圈粉无数,洗白式养成让城市少年们顺势成名。

 

从打砸家具到为家里挣钱、报答农村爸妈,一系列向好的转变行为,都成为圈粉的点。

 

许多在镜头面前要“痛改前非”的孩子,节目结束以后,做微商、成网红、拍戏接广告不亦乐乎,在《变形计》播出火热时,易虎臣、李弘毅、杨桐、李耐阅、陈佩文、杨键帆、王境泽、王晨正、陈新颖等等,几乎每一位在镜头前“改造成功”的少年,都会在微博收获至少百万的粉丝,哪怕是在IP老化、流量红利正逐渐减少的第十九季,播出一期后,主人公陈天恒就立马收获了全球后援会。

 


无一例外的走红,使得被名利冲昏头脑的人也不在少数,廖洪毅在变形结束后的第一个晚上就去了夜店,易虎臣因欠债不还而被列为老赖,李耐阅微博诈骗后消失……

 

而打着公益旗号的养成类综艺《变形计》为人诟病的不止这一点。

 戏剧冲突>教育改造


贫富阶层两个极端的人相聚,使得节目具有天然的冲突张力,而凝结在冲突中的愤怒、怨恼、失望、渴望、温柔等等情绪交织在一起,便成了戏剧冲突最好的养料。

 

综艺要为收视率服务,他们在乎的是冲突够不够大、够不够多,所以不管是孩子还是家长,都在努力演出“矛盾激化”。虽然,他们有没有剧本不知道,节目组有没有干预走向也不知道,但是从很多富人孩子陆续成为网红和演员来看,《变形计》极有可能是他们人生第一堂表演课。

 

不可否认,《变形计》中的各种戏剧冲突是最大的看点,戏剧性的设置也曾让无数人落泪。城市少年对母亲动粗、对父亲破口大骂,在农村摔碗砸盆等等构成了节目的大部分叙事。


 

不过十几分钟就有一个冲突出现,是《变形计》最爱展示的视频画面。城市少年与家长、与村里人、与同样来体验生活的兄弟姐妹,都可以有各种冲突,在最新播出的《变形计》第十九季第二期中,城市少年陈天恒就与舒子曦动了手,同去县城与高爸爸搬砖的胡嘉豪、叶文超起了口角等等场面,都是吸引观众眼球的最好桥段。

 

节目以城市少年的叛逆作为故事叙述的逻辑起点,从而展现他们从“叛逆”转变为“乖巧”的过程。

 

戏剧化的叙事设置以及引导更是留下许多“名场面”:初到农村的东北男孩王境泽嫌弃当地环境和饭菜,当村里老人劝说他并要给他煮些饭菜吃的时候,这个男孩当即发飙,“我王境泽就是饿死,死外边,从这跳下去,也不会吃你们一点东西!

 

而没过多久他就因过于饥饿端起饭碗说“真香”。


 


叛逆少年陈新颖接妹妹水丽放学归来,不料惹怒妹妹,对其束手无策的陈新颖面对镜头伤心地说到,“人变好了,但是却疯了。

 

此外,节目最经典的场面莫过于城市少年摔行李箱,有网友调侃,“拒不完全统计,《变形计》主人公们摔过的行李箱可绕北京三环一周。

 

相比之下,节目对农村孩子的叙事安排就十分令人不适。小小的少年,走出大山去见识一下世面,要抛弃所有自尊,展示所有自卑,还有可能因为一个镜头的解读,从此以后的生活都背负巨大的舆论压力。

 

来自内蒙古的少年拉格瓦在心爱的足球被没收后,情绪激动,拔麦收拾行李要结束变形,在面对城市妈妈的训导以后,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没爹没妈。”高吉祥在被要求表演马头琴的时候悲伤流泪,因为自己太自卑,没办法鼓起勇气向别人展示;吴宗红在被问及喜欢家里爸爸还是城里爸爸的时回答更喜欢城里爸爸,网友们积极为他贴上“乐不思蜀”的标签;最令人难过的是王红林,节目组安排了一位男生为她洗脚,画面解读为“满身娇气的红林”,“娇气”和“公主病”的舆论压力,成为了她日后生活最大的心理负担。

 


一位曾参加过《变形计》的农村孩子在知乎上说,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家徒四壁就那样赤裸展现在电视机上,所遇之人但凡知道他参加过《变形计》的,都会流露出同情,而那种同情每次都能让他暗自给自己扒层皮。

 

大团圆的结局看上去很美,但在《变形计》所构建的拟态环境中,加剧了的是“富人腐朽堕落,穷人善良勤奋”的刻板印象,少年们的人物形象高度模式化,使观众靠拢、并强化对观众对城市、农村少年的刻板认知,这样的变形与鲁迅先生笔下的吃人血馒头一般无二。

 

贫富差距戏剧化的设置吸引了观众的眼球,也麻痹了大众。而中国贫富差距问题在欧美通常被叫作“阶级鸿沟”。

 

回顾《变形计》起源,“变形计”之父李泓荔之所以有这样的灵感,来源于看了欧美一档聚焦“阶级差异”的综艺《Wife Swap》,这档节目讲的是换妻,将高产阶级妻子与低产阶级妻子对调,体验生活。阶级问题是资本主义的主要弊端,因而这个节目非常受欢迎。但在中国,不能照搬,经过多次变形,最终以城市小孩和农村小孩互换为结果,一夜爆红。

 

李泓荔做了中国特色的变形,核心在于将阶级分化这个社会问题变成了教育这个家庭问题。但十三年过去了,这个节目被一个又一个真实的人生证实,它不但没有“改造”成功这些孩子,还剥夺了他们收获更丰富人生的机会。

 

现实比节目残酷很多很多。

 “苦难孕育美德”这种朴素的教育观为什么仍有市场?


《变形计》一直在试图披露一个“苦难孕育美德”的朴素母题。

 

节目最响亮的一个slogan就是“来自远山深处的力量”,谢涤奎曾说,“《变形计》是我们在偏远山区挖到的一剂良药,专门治疗让很多家长失去信心的城市独生子女病。

 

可依照节目来看,这句话就可以理解为,去农村吃吃苦,就会知道城市的生活有多幸福。

 

这样“吃苦思甜”的方式,从头至尾贯穿节目,也执行了13年、19季,可这样的方式真的有用吗?

 

与节目设计的情节不同,那些在节目后半部分痛哭流涕、脱胎换骨、改过自新的少年,回归原本生活后,很多都看不到被改造过的痕迹。

 

结束变形的王境泽,在禁止吸烟的标志牌前与小伙伴一起吸烟,并配上“一点都不带惯着的”的文字发布在社交网站上;“活到老,整到老”的韩安冉在变形结束时与父亲拥抱,甚至取出了下巴的假体,并声称“再也不去整容了”,但现实是她依旧疯狂迷恋整容,与男友结婚、离婚再结婚的私生活也一度登顶热搜;14岁因《变形计》爆红的易虎臣回归生活没再继续读书,选择创业的他开淘宝店、拍电影,筹集资金的手伸向了粉丝,欠债不还被列入失信名单的他也不过21岁。

 


为什么,因为孩子之所以会堕落,不是因为家里有钱,而是因为家庭教育的缺失,这根本不是下乡劳作几天就可以改变的。

 

都9012年了,原生家庭这个词天天被挂在嘴边,竟然还有家长将孩子送去这种“劳改式”的节目,还有大量的人相信这种速成式教育能彻底拯救他们的孩子。

 

最该送去“改造”的其实是有这种想法的中国父母啊!

 

我们愿意相信,《变形计》的初衷是好的,但是打着公益的旗号,丑化青少年形象、歪曲价值观的节目一再出现,不仅对参与节目的青少年来说不是件好事,对看节目的、缺乏理性判断的家长及他们的孩子来说,也未尝不是一场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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