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藏经丨天目中峰和尚广录三十卷第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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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藏知津第四十二卷【四禅宗】
元至治门人慈寂集
天目中峯和尚廣錄卷第十一之下
叅學門人北庭慈寂 進
山房夜話下
[0812a04] 或者以所知為問曰僕嘗積學半生凡佛祖言教漁獵殆盡每臨文對卷未嘗無所知獨不能剪情縛於見聞之初乾識浪於愛憎之表者何也
[0812a06] 幻曰子槩言所知而不能擇其至者有靈知焉有真知焉有妄知焉夫靈知之謂道真知之謂悟妄知之謂解言所知則一也謂靈謂真謂妄則日刦相倍矣學者不揣其理泛於所知妄生執著引起是非不惟汩喪道源而亦沉埋自己
[0812a11] 如裴公謂血氣之屬必有知凡有知者必同體此言靈知之知此知於聖凡迷悟無所間然心體本具了無加損者也
[0812a13] 如華嚴謂知一切法即心自性成就慧身不由他悟如圓覺謂知是空華即無輪轉又云知幻即離不作方便等此言真知端從悟入苟非迷雲豁開斬絕見量不動神情如久忘忽記當念解脫立處皆真自餘决不可偶然也又圓覺謂眾生為解礙菩薩未離覺又云末世眾生希望成道無令求悟惟益多聞增長我見等此皆痛指依通妄知之謂也其妄知者雖深窮至理洞徹性源使終日肆懸河之辯即其所辯而與之俱迷政不待辯後而迷也
[0812b02] 故迦文於雪山示其悟跡末後於百萬眾前拈一枝華顯其悟理已而諸祖門庭其設施雖萬不同皆近之如火聚觸之如太阿聞之如雷霆飲之如蠱毒至若語默動靜了無縫罅與人作蹊徑者良有以也
[0812b06] 然宗門中尚不許向悟處垜跟乃非之為法塵斥之為見刺必欲其兩忘迷悟混入靈源而後已
[0812b07] 或未至此則以其所知動形諸妄如瞽者執炬而復晝行不惟無益於明使久不擲去將見火其所執之手矣余亦昧真知者而不能逃妄知之責因其致問故說此以自警
[0812b12] 或問塵勞二字世所共稱不識塵勞以何為因以何為義
[0812b13] 幻曰以迷妄為因以染污為義謂迷妄者以迷自心故不達一切法無自性謂無自性者性本空寂無知見故以不達無自性而引起妄情認一切法為實有既墮有海則其取舍順逆之念皆自我起順之則愛逆之則憎愛則取受憎則捨離展轉遷流順愛生喜逆愛生怒微細微細潛伏識田騰躍不定起滅無時徇情膠擾逐念紛飛染而六凡淨而四聖雖悟迷有間謂塵勞則等也何則本來清淨真實性中亘古迨今不容別有一法為增為減為得為失彌滿充塞周徧含攝廓徹靈明了無住相眾生未悟動逐境緣但涉所依皆塵勞相無問聖凡咸遭污染矣夫塵勞者能傷戒體能濁定源能昏慧鏡能潤貪根能資恚燄能長癡雲能開惡道能閉善門能助業緣能消道力使盡說塵勞之過無有窮已今之學人槩言動作施為皆是塵勞直欲置身於一物不侵之域或少事役其情微務干其慮謂消道力必欲掉臂徑去不肯回顧其志亦苦矣而返墮迷中之倍人不可與之論道也何則蓋不能返照塵勞所起乃根於迷妄非出於事務也若出於事務則飢不當食寒不當衣居不當屋廬行不當道路審如是則死無日矣其必當然則不思所食之穀出於耕鋤所掛之衣出於機杼所居之屋廬出於營繕所履之道路出於開闢使各各俱不涉事而歷務則資身之具何所從而得耶復不思即今行道之身本來無有皆自父母養育之塵勞而生撫抱之塵勞而長又不思從上佛祖道大德備之人未有不食不衣不居不履者以其廓悟圓滿清淨之自心充塞法界中不容他一剎那間轉八萬塵勞為八萬佛事故永嘉云不見一法即如來方得名為觀自在安有了悟自心之外別見有一法為塵勞耶是故華嚴會上諸善知識皆借此塵勞為行菩薩道修菩薩行以至莊嚴佛淨土之一種要門當知離塵勞無六度捨塵勞無四心虛塵勞無聖賢盡塵勞無解脫蓋塵勞是三世佛祖十方開士無邊善知識一切戒定慧恒沙善功德之胎孕苟不有塵勞則聖賢事業無出生之理嗟乎學者不了此義妄生欣厭無乃將塵勞去塵勞轉增迷悶而已聖人哀之故楞嚴有如我按指海印發光汝暫舉心塵勞先起斯言豈欺人哉安得人人於此遠契聖心即塵勞為妙用者哉使以百千功行欲洗滌塵勞聖人尚訶之為妄作然洗滌塵勞尚遭訶斥矧乎心塵壅塞不求正悟遽以一切無礙而為口實者非欺罔自心而何
[0813b14] 或問子之道譽頗為人所喜胡不徇時緣坐一剎隨力闡化以張佛祖建立之心且靜退小節苟執之不返其能免為法中之罪人耶
[0813b16] 幻曰自嬰不虞之譽日聞斯言然所以無愧於此心者有解焉使其果有為人之道擬全高節固守而不為則法中罪人無可逃者使其實無為人之道乃欲乘時網名背理而強為之不識罪人之名可免乎不可免乎或不可免則較之固守不為之罪亦倍矣頗知此理故不敢冒為也嘗默究之住持之要有三種力庶幾無敗事一道力二緣力三智力道力體也緣力智力用也有其體而缺其用尚可為之但化權不周事儀不備耳使其道體既虧縱有百千神異苟欲資之益不相稱雖緣智奚為哉或體用併缺冒焉為之使無因果固不足論使有因果寧不慊然于中乎余於佛祖之道缺於悟證尋常形之語言毫楮者特信解耳思古人得旨後復不懼危亡三二十年置身爐韛之側尚欲屏其悟跡蕩其證理然後入真入俗不見一法當情則其通身如利劒如古鏡無停機無剩語儼臨千羣萬眾之上不知為尊不知為榮具如是體裁或遭人天推出庶幾無沗斯豈情見未脫者所能假借耶原夫悟證之跡或未盡洗則其能所之見動輙紛然謂能所者皆情見也且悟證之跡尚不容存於心何况信解純是情見其於至道之體愈親而愈踈益近而益遠且自未能會乎道安有能使人會道之理哉以此礙之不能自遣故不敢妄尸大牀稱弘道之師也客曰審如是說古今列剎相望其握麈柄者代不乏人豈皆真不失其體用者乎
[0814a20] 幻曰子問甚詳爾不聞各各三昧各各不知既不之知欲竊議其可否無乃益余之過耶客於是相視一笑
[0814b03] 或問僕半生跡寄空寂之場而情馳聲利之域方責造物之不我助偶有以住持之名見任喜而從之自負此名字而來返不若未負之為安也何則百務之通塞羣情之喜怒咸萃於吾方寸或少有不周於思慮則禍辱不旋踵而集豈從上佛祖果如是耶
[0814b07] 幻曰爾不思受名之初乃受責之始也天下之名未嘗孤起而忽生蓋由實而致名名之與實猶影之隨形也猶衣之出於帛縷也猶飯之本乎米粟也所云責者求實之謂也如稱影之名必求其形之實言衣食之名必求其粟帛之實當其初負住持之名必先自責其持任正因令法久住之實有無也苟無其實則不異離形而論影捨粟帛而議衣食言說愈多而實效愈遠矣心機愈密而大用愈乖矣攀緣愈熾而正因愈廢矣使亟棄之猶有可禦之方或流而忘返則不至泥犁不已也且名者何物也而競尚之蓋非尚名也乃所以有我也以有我故而生愛見愛見莫甚於名故名於五欲居其一也欲潛乎心隱微難見遇緣而動萬夫莫能敵千聖莫能制雖斧鋸在前鼎鑊在後將不暇顧又何畏夫因果哉然名之至羙者聖賢也道德也其次則功利也又其次則技能也由是欺聖賢以網之駕道德以要之專技能以奪之竊功利以據之羙名根於心妄識馳於念至若舉措言動惟名是務至於論其名之實則掉頭弗之顧也雖營營終日逆知其何所為而不敗哉間有報緣適爾偶中所求使羙名加於百世而不衰一旦報緣忽盡即前日之名乃今日之辱也名愈多而辱愈甚故知罔實之名乃取敗取辱之具也原夫聖人洞窺理底存實于中惟恐斯須或忘之也是故於無量刦專求至道乃破生死魔而返靈源之實也精修六度普運四心乃興大慈而啟大悲之實也三百餘會半滿偏圓乃觀根應病利生接物之實也末後手拈一花衣付飲光乃以心印心以器傳器之實也至若百千勝行恒沙功德靡有一法不自實際理地中流出是謂純一真實無所為於內無所慕於外無所矜於己無所待於人惟勇健不息履實踐真之正念為當然也以其誠實之行具足圓滿則調御師天人尊優曇華光明藏種種嘉號種種羙名曾不約而至矣
[0815a19] 使聖人瞥興一毫念慮有所慕其名於外縱滿百千萬億恒沙數劫堅修眾善不惟羙名之不遂將見逐妄之譏不可逃也
[0815b02] 古人惟患實之不存不患名之不至蓋知實乃名之招也故天下古今未有無其實而有其名者所云住持之實何實也遠稟先佛之教體近持諸祖之化權內存自己之真誠外起人天之傾信不以賢而使進之不以愚而使退之不以順而愛不以逆而憎以平等慈與物無間皆所謂代佛揚化據位稱師之實也
[0815b08] 苟力有所不逮當退而養之晦而藏之決不可苟也或欲假一毫方便以資其實猶螢光之助太陽也
[0815b10] 聖人惟知實之可踐踐實之外復何念於名耶譬如積聚粟帛之多則衣食之名曾不待求而自至矣
[0815b12] 自有叢林已來其住持之羙名若懸的也其抱聦俊負才能者咸以筆舌辯利之矢得而射之或不顧其實皆自中其矢耳豈能中夫的哉然化門之翕張法道之隆替名乎實乎蓋不能外於此矣
[0815b16] 或有以進退為問
[0815b16] 幻曰寄四大浮囊於三界海中眇若太倉之一粟其驟進勇退雖日千萬里何利害云乎哉良由人情好惡不等進亦是非退亦是非人不能遠鑑至理動為是非所惑一進一退惟任妄情卒無所主聖賢獨不然其進必以道則思所以濟人其退必以道則思所以補過其於進退之頃雖百折挫而浩然無憂較之卒無所主者何如哉其或干榮冒寵孳孳為一己之謀者進則與業會退則為情轉是非之跡動輙紛然因果之招凜然莫隱道人於進退寧容無擇焉
[0816a06] 或問公與私對私則喻矣公之為義何如
[0816a06] 幻曰我何人也輙敢妄議之竊嘗聞之古人謂公之一言乃佛祖聖賢之本心也至大至明凜乎獨立而天地莫能掩鬼神莫能窺也
[0816a09] 揀而辨之有至公焉有大公焉有小公焉至公者道也大公者教也小公者物務也昔迦文老人夜覩明星唱言奇哉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於此發明聖凡同稟其靈俾傳之無窮乃至公之道浚源於此也已而三百餘會隨機任器設教殊塗文字語言浩如山海乃大公之教張本於此也及其化被五天光流震旦僧園資具徧在寰區此小公物務之所從生也非道無以發其教非教無以任其物務非物務無以暢其道是三者更相成而互相資蓋均出乎佛祖聖賢本心之公也且天普覆而地普擎海普涵而春普育亦已至矣未若吾公之普又至也
[0816a20] 何則語其道則圓裏三界洞貫十虛無一含靈而不與同證者也語其教則三乘十地之階梯萬行六度之品級大張宏設不使一眾生不得其門而入也語其物務則崇門大殿之開闢廣堂密室之容受雖一飯亦必考鐘伐鼓以警其幽顯俾之均沾而悉被也
[0816b05] 人之所以不至佛祖聖賢之域者蓋不存乎公也苟不存乎公靜則蘊乎憂思動則涉乎禍辱窮則滯於下愚達則長其罪惡已而三塗六趣纏縛萬生卒未有自釋之理良由此心之不存乎公也如離婁困踣於暗室之底負千里神光不能睹其分寸是以聖人教化不得不啟之也
[0816b10] 故安樂人之所趨而不知致安樂者公也福慧人之所尚而不知資福慧者公也聖賢人之所仰而不知達聖賢者公也佛祖人之所親而不知契佛祖者亦公也
[0816b13] 公也者與本心而無一毫少間也以故聖人指至公之道以明其心設大公之教以照其心任小公之物務以正其心惟心與公異名而同體者也然公之為理不可苟也不可強也無作為也離種種情偽是一直之道也惟至真至實之心能契之少涉念慮則不公矣故聖賢操之履之趨之向之未嘗違越其絲髮凡縱心舉念不假思惟渾然至公不期昭顯而顯矣
[0816b20] 世之罔其公者非罔其公乃自欺其心爾苟知心之不可欺自然動則與公合其明靜則與公合其照以至通教道而持物務舉不失其公矣所云
[0817a03] 公者人或終身無所知而昧之則亦無如之何也間有知之而故背之返張至公之道以網其名假大公之教以濫其位竊小公之物務以濟其欲深沉重溺而罔思所以效之者又不止於自欺也昔朝有欲改某寺為倉一僧力拒不從因聞于王王授劒與使者曰今再拒則斬之如不畏死則與免尋而使者諭旨僧笑而引頸曰為佛法死實甘餂之彼當引頸之際了無畏怯豈苟而強之也蓋一出於真誠推原其心豈直為僧園物務之小公深有意於教道者也隋太守堯君素下令以諸僧登城固守敢諫者斬時有沙門道遜歷階披陳而拒之君素直視遜曰此僧膽氣如是壯耶遂免此為大公之教遽抵鋒冒刃不懼死亡又豈苟而強之也東山演祖書畧曰今夏諸莊旱損我緫不憂室中舉箇狗子無佛性話無一人會得此誠可憂原其所志於至公之道拳拳翼戴不敢斯須忽忘之也然諸莊旱損而言不憂者非不憂也以物務之小者較之於至道則物務可畧其憂也僧園物務本於興教傳道而建立使教之不振道之不傳雖飛樓湧殿餘金剩粟充塞大千不惟無補於公適足以為教道之累也公之存亡係於法道之隆替可不慎乎可不慎乎
[0817b04] 或有以威為問
[0817b04] 幻曰威之於天下有二所謂二者有道德之威有權勢之威道德之威出於天權勢之威出於人出於天者服其心出於人者服其形耳
[0817b06] 然服其心之威不特威之閫內使風行萬里之外亦威之又不止威之於今日將聲傳百世之下亦威之矣何以知其然如古之道德淳全者今人挹其遺風仰其餘烈莫不意消心醉而况承顏接辭於當日而不畏敬者乎彼服人心之威一出於至誠蓋自然之理不容毫髮念慮加於其間也夫道德之威人心感服固無疑矣使聖賢苟擅其道德而必於服人則人豈服之哉
[0817b14] 且道德之羙聖賢尚不得專擅以服人而世之昧者捨道德而附權勢自不知其危猶嗸嗸終日尤人之不我服何其謬哉然權勢之威縱能服人之形亦頃刻耳反面則不威矣其能威之於身後耶不特不能威之於身後人將結恨於懷欲追其威服之跡以報之則其為禍未易量也故知前日之威鮮有不為後日之禍幸吾儕遠稟四無量心之大訓於西域聖人之後威權之柄宜終身不預焉
[0818a01] 或曰聞規正天下之心莫善於賞罰匪恩莫賞匪威莫罰予於世道固遠矣其僧園資具或任人之不職欲不威之可乎幻曰昭昭因果實臨爾躬聖賢垂範誰敢易也使威之而不悛將如之何當歸求其道德可也未見道德在躬至誠浹洽於內外而人不之信從也安用威為且海內之威無日不在而肆暴習惡者莫之少畏豈其威果不及之耶苟道德之不充而靡思退養惟務持威柄以臨人者不禍於今將引其禍於身後者必矣聞者畏之
[0818a11] 或問吾法須外護然後可行乃有佛法付囑國王大臣之說
[0818a12] 幻曰事說則可也理說則未知其可何則隋珠絕纇人將忘重溟之險以求之卞璧無瑕世將輕連城之價以易之理固然也使吾衣底之珠不具懷中之玉枵然雖卑言屈體狎近於人則人將遠之又安肯輕連城以易之忘重溟以求之者乎故佛祖以道德自任夷險一致身世兩忘曾何意於求外護也以道德不能自掩則王臣乃傾誠以待之世之昧者不顧己之道德為如何必欲干榮冒寵奔走權門而稱外護或不遂所欲則怨嗟之聲形於言鬱勃之氣浮於貌不至禍辱不已也豈抱道之器合如是哉
[0818b02] 或問僧園物務有所缺漏而忘身補之可乎
[0818b02] 幻曰有藥必聚於良醫之門無貨不投於巨商之肆樹將茂而鳥集池既成而月來昔雪山大沙門棄萬乘尊榮受六年飢凍視大千世界不翅一漚之輕曾何有為於世耶及萬德功圓之日則眾寶樓閣諸莊嚴具周帀圍繞雖滅度二千年遺風餘烈充塞海宇是謂出乎爾者返乎爾者也聞菩薩成就世間或不具足不責彼之不我肋惟精修六度廣布四心化機圓熟而諸施者持以奉獻或蒙領納則踴躍歡喜自利利他均名解脫是僧伽藍成就福田者也今之苾蒭於所為處動背至理惟務惡求如片地之不獲或多財以壓之或重勢以臨之或搆罪以恐之或挾術以勝之雖成就於一時皆煩惱業根豈福田利益者哉競以千年常住一朝僧之說為張本殊不思千年常住苟非定慧資熏自他兼利必何所從而得耶或罔其所自是猶捨池而招明月棄樹以集眾鳥理豈然哉理豈然哉
[0818b19] 或問說法之儀式必須雨花堂須彌座為然乎否耶
[0818b20] 幻曰謂儀式則然也謂說法則豈其然哉夫法無定相說亦無定相其揮白麈拂播搖唇吻者事相之說也
[0819a02] 如吾佛不起菩提座不出那伽定不動廣長舌不見一法相而熾然常說又豈待四十九年三百餘會為說邪如諸菩薩能捨難捨以布施為說法能持難持以戒律為說法能受難受以忍辱為說法乃至修六波羅蜜四無量心皆說法也如觀世音三十二應處至若天龍鬼神人非人等即其所現是說法時更不待別有所言也
[0819a08] 如從上諸祖之擎叉輥毬提油舞笏隔江招手立雪安心竪空拳於草廬疊雙趺於巖穴撼木鐸於紫陌紅塵之隙放絲綸於白蘋黃葦之濱打地叩舷張弓面壁孤峯獨宿狹路相逢得牛還馬而道出平常喚瓮作鐘而意居言外千途萬轍玉振金聲豈必皆雨花堂須彌座為然也
[0819a13] 心同乎道雖形影相弔於巖穴草萊之下未嘗不是儼臨大眾播揚宗教之時苟不同乎道雖榮披上服尊據大牀問若雲興酬如瓶瀉口舌相勝惟益高心媚悅世情鈎引時習謂之說法利生代佛揚化甚非余所知也
[0819a18] 或問古人得旨之後或孤峯獨宿或垂手入廛或兼擅化權或單提正令或子籌盈室或不遇一人或泯絕無聞或聲喧宇宙或親嬰世難或身染沉痾雖同趨少室之門而各蹈世間之路者何也
[0819b01] 幻曰言乎同者同悟達磨直指之真實自心也言乎異者異於各稟三世之虛幻緣業也
[0819b03] 以報緣觀之非樂寂而孤峯獨宿也非愛閙而入廛垂手也擅化權而非涉異也提正令而非專門也雖弟子滿門非苟合也雖形影相弔非絕物也其畢世無聞非尚隱也其聲喧宇宙非搆顯也至若榮枯禍福一本乎報緣以金剛正眼視之特不翅飛埃之過目耳安能動其愛憎取捨之念哉所以龍門謂報緣虛幻豈可強為演祖謂萬般存此道一味信前緣苟不有至理鑑之則不能無惑於世相之浮沉也
[0819b12] 或問據師位者代佛揚化本於得人以續慧命今五宗之嗣惟濟北而下血脉不斷餘皆絕嗣者豈授受之際失於囑累耶抑夤緣之使然耶
[0819b14] 幻曰聖人之道雖隱顯隨時亦由定分耳其時代之延促人物之盛衰化權之隆替雖一毫不能加損於其間昔吾祖未離西乾已受般若多羅預讖此其可驗矣當青原南嶽未著之時其五家已有定分矣當五家方盛之頃其脩短之數安得無定分焉特彼此昧畧而不自知也或謂臨濟道出常情為人痛切機圓語活其煆煉人物速如反掌以故家聲久遠不墜自餘反是宜乎不永於世也此說不惟誣謗先哲臆斷是非亦乃昧天理之甚者然近代之據師位者不思等心垂化令法久住往往急於求嗣效閭巷庸俗之所為以勢利相傾名位相誘物欲相勝情妄相欺似此雖數千百傳繩繩不墜何有益於理哉豈惟無益實害之至也故月堂有日中灌瓜之喻石室有鑽腋插羽之譏具在典章不知何所圖而弗之顧也
[0820a08] 如古之雲門得法於陳尊宿而宿使其終嗣雪峯叢林迨今尊之又如慈受謁佛鑑於蔣山室中有奇遇欲易其所嗣鑑終却之叢林尤歸羙焉但恐我之道不能廣被於人使異其所嗣亦何憾焉譬如分東家之燈而照西室但取其破幽燭暗為羙又安庸責彼昧吾燈之自來也耶
[0820a15] 或問楞嚴經云我滅度後菩薩阿羅漢於末法中現種種形與其同事終不自言我真菩薩真阿羅漢泄佛密因輕言末學惟除命終隂有遺付覩今之據師位者於人天前稱說悟由或學者之未信則伸之以誓似違古佛之誠言增後人之妄習莫知其可否
[0820a19] 幻曰此說其來有漸矣如五燈編諸祖之本傳必先載其領悟之緣當其悟之之頃如久忘忽記如啞子得夢惟己自知非第二人境界是謂自證三昧使其絕口不言安有問野鴨吹布毛見桃花聞畫角之說乎蓋此說之露亦有由也或因師詰問或遇事指陳或末後表證無偏或當時遮掩不及惡聲流布豈得已哉其中亦多有不形所悟者既預祖燈寧無證據蓋覆藏深密不欲顯露而然也
[0820b07] 其真有所得者雖未嘗以悟之一言掛之唇齒其如山含玉而草木華滋淵抱珠而波瀾澄瑩自然之理也本色宗匠但據己所得與人决擇政不必引己悟因以求其信亦不必生心動念巧設機緣移換當人折困來學但一一隨力展布學者或不加信惟任之而已苟縱生滅則失正受也審如是則悟之之理其可秘乎其可泄乎
[0820b14] 或問禪者臨終坐脫或不能者不知平昔以何所守而然
[0820b15] 幻曰無所守也此多係緣業不可苟也夫悟心之士情消境寂見謝執忘初不以此為介其或臨終不嬰疾苦及諸障難則了了分明超然獨脫因行掉臂復何為哉且世有不學道修行之人亦間有坐脫者乃至傾動敬心光揚末後此非報緣而何
[0820b19] 凡學道之士不力窮心要預思末後不能獨脫恐人譏誚而孜孜以此為重者則有一種外魔乘其所重而入令汝預知時節作種種奇特殊不知為魔所著流入三途何益於理間有真實悟心之士臨終或中毒或遇難或久嬰異疾至若四體莫支一語莫吐而其平昔道力不能奪者但只堅持正念以待其盡未嘗不與至理契合也臨此之際或自照世間不破或為生人以言激忤或強生一念欲如之若何則利害不小也
[0821a08] 宗門中有尊宿指期坐脫體香襲人飛走哀鳴草木衰落火光散彩舍利流輝至若種種神異不測之事聳動四眾者此皆世世生生住善知識位中以定慧資熏其勝因不昧感斯異報亦非尊宿著意而然或地位中菩薩來展化權現斯勝相非一生叅學能如是也係乎報緣之說盡矣
[0821a14] 或問諸方說法無義路與人尋討乃活語也子所說者皆實法繫人無乃死語乎
[0821a15] 余曰爾擬於諸方活語中活而不肯向死語中死其亦俊矣爾如肯向死語下死去久之死中忽自活將見不勝其活矣
[0821a17] 夜話至此林雞忽鳴東方漸白余乃睡去客亦忘言少頃睡覺思終夜所談竟不記一字偶童子[(冰-水+〡)*ㄆ]之毫楮出以示余因怒而麾之曰余無是語此所謂叢林粥飯氣也宜屏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