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杀不尽的新“我”与无限的轮回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好戏
作者晨曦
| 本文有大量剧透，慎入 |
对于将国内经典剧本搬上舞台这件事，很长时间中我都持一种本能的怀疑态度——尤其是在三年前北京人艺的《雷雨》公益场沦为爆笑场之后。
所以在得知上海大戏院以《原野》作为开幕大戏的时候，感觉很复杂。
一方面，部分观众对于戏剧的认知除了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之外，就是在中学课本上学到的以老舍先生、曹禺先生为代表的剧作家的几部作品。让他们看一部发生在上世纪30年代农村的戏，他们能够接受么？
另外一方面，资深的观众走进剧场，发现如果这仍是一部“向经典致敬”但却远远落后于时代的作品，他们还会继续为国内的经典剧本买单么？
直到我昨晚真的坐在了剧场当中，一切疑虑一扫而空。何念导演下的《原野》是一部完全超出我预期的作品，可能是目前我看到的不用多媒体（摄像机、投影等）的情况下最惊喜的重构经典。
他打破了原剧本的线性叙事，对剧本进行了重新的梳理编排，在写实的基础之上用了不少表现主义的手段，将全剧分为三段轮回，又融入了不少舞蹈剧场的成分，于我而言极具审美快感。
舞台全貌
曹禺先生《原野》的故事背景是这样的。
仇虎跟焦家的儿子焦大星是好兄弟，而焦大星的父亲焦阎王则是一大恶霸。焦阎王看上了仇家的好土地，勾结土匪活埋了仇虎的父亲。
仇虎的妹妹被送去了妓院而惨死，仇虎被打断了腿后送去牢中，仇虎的未婚妻金子也嫁给了焦大星。
在坐牢8年后，仇虎越狱回到家中，向焦家报仇，故事就从这里展开。此时的焦阎王已经死去，焦家只剩下瞎了眼的焦老太婆、儿子焦大星、儿媳金子，以及焦大星襁褓中的儿子小黑子（非金子所生）。
真正的仇人焦阎王已经死去，而面对好兄弟焦大星，仇虎能否下得去手呢？
看戏之前就得知整部戏剧将以三个轮回的方式展开。
当时猜测这三个轮回是借鉴波兰电影《机遇之歌》或德国电影《罗拉快跑》的做法，给主人公选择的机会，然后为三个故事设置不同的结局，但事实证明《原野》并非如此。
《罗拉快跑》的三段故事都在同一个时间段发生，但因为罗拉奔跑的速度不同，她遇见了不同的拐点和人，三段故事有着三段结局。
这一版的《原野》以循序渐进的形式展开，保留了原剧本中最重要的四个人物：仇虎、金子、焦老太婆和焦大星。
小黑子始终是一个襁褓的形象不必多说，而常五爷则由主角之外的所有演员共同演绎，演员们用手电筒照亮自己、戴上帽子、以及用诡异的语气说话，更多是一种符号化的存在。至于白傻子，我们放到后面再说。
在四名主演之外，有数名话剧演员几乎一直停留在舞台上，身着深色衣服，伴随在剧中角色身边，不时进行重叠说话。
他们面无表情，说话没有情绪，如同机器一般重复主角所说的话，也不会给剧中角色任何反馈。
左边的演员为焦老太婆的重复说话者。
第一个轮回是故事的浓缩版（加快版），让所有人都能够了解一个基本的剧情，或者说，第一个轮回是“结果”的呈现。
仇虎越狱后到了焦家，与金子勾搭在了一起，焦老太婆暗中请常五爷通知了侦缉队。
在仇虎的逼迫之下，焦大星动怒向仇虎拔刀，仇虎如愿杀死焦大星；舞台的另一边，小黑子被提前抱去了焦大星和金子的房间，却被焦老太婆用铁杖误杀。
仇虎跟金子逃跑，眼前出现了各种幻象。金子被侦缉队的子弹打死，徒留仇虎一人。
在第一个轮回之中有一个印象深刻的场景，一边是卧室中的金子甩开焦大星，一边是两个人物的对照组演员面无表情地进行表演。两遍都没有对话，只有肢体动作，更像是剪影。
金子拒绝焦大星的求爱
第二个轮回以第一个轮回的结尾为开端。
暗场后金子（死去）离开，旧的仇虎回到了铁轨旁茫然无措，新的仇虎戴上镣铐走上台来——与第一个轮回开场的情境一模一样。
没有错，新的仇虎遇见的始终都是旧的自己（取代了原剧本中的白傻子）。
第一个轮回的开场，实际上两个人都是仇虎
在第二个轮回的开始，旧的仇虎想要阻止悲剧的发生试图杀死新的仇虎（即未来的自己），但却失败，由此开启新的一个循环。
第二个轮回作为整部戏的核心，在故事轮廓之上增加了不少细节，可以看到导演非常用心地进行层层渲染，用了不少细腻的笔墨去描绘人物心态的转变。
在曹禺先生的原剧本之中，有这么一句舞台提示：序幕后的第十天傍晚。
导演何念也谈到这句话对自己排演的启示。这十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金子一开始看到越狱归来的仇虎时称之为丑八怪，为什么后来一直帮着仇虎？
第二个轮回中，仇虎捂住了金子的嘴说：是我。舞台的左侧是金子与仇虎年少时的“拜天地”，而右侧则是金子回忆中与焦大星成亲的场景。
于是我们看到了，导演用连续四夜的情爱代表这10天，金子的对仇虎的态度在这一段中有着明显的变化。
他们以人类最原始方式蓄积情感，再用舞蹈和肢体表现出来，连语言都能省去。
八年未见的情人归来，足以让自己献上一切。爱是不分对错，不分时代的存在。
第二个轮回，更像是“原因”的呈现。婆媳矛盾、仇虎与焦家的仇怨，都在这里有了一个堆叠的呈现，仇虎的挣扎也在这一段被刻画得更加细致。
方桌上仇虎与焦大星的一段对话，在我看来是全戏最为精彩的场景之一。
一方是仇虎以将两家的恩怨以“讲其他人故事”的方式向焦大星叙述，情绪激动；而一方的焦大星则真的以为仇虎是在讲故事。兄弟俩一愤恨一憨傻的极端对比在这里到达了顶峰。
几位演员围在两人身边，继续着重复说话，这一次，他们用了说书、东北话、四川话以及英文的方式去重复——依旧面无表情。
关于重复说话者，各有各的看法。但我认为现有的这种形式感是非常好的——纵使你有着深仇大恨，对旁观者来说毫无意义。
原剧本中焦大星向金子示弱，表示自己不在的时候金子可以跟仇虎在一起。而在导演何念的改编之下，焦大星放弃了男人的尊严，向仇虎示弱，只要不带走金子，自己愿意戴绿帽子。
这时候的焦大星如同儿时一样，懦弱、软弱，甚至连蚂蚁都不敢踩死。当焦大星握着仇虎的手，将刀捅向自己替父还债之时，仇虎是震惊的——他分明可以杀死手无缚鸡之力的焦大星，但这样的焦大星是他根本下不了手的，焦大星对仇虎而言一直都是兄弟。
焦大星死去、小黑子被焦老太婆误杀，仇虎与金子逃跑。
在逃跑路中，仇虎看到了无数幻象。一方面，焦大星和小黑子因他而死，但他们其实都是无辜的。但另一方面，作为仇家唯一活下来的人，他担负着报仇的使命。
他没有办法放下一切带金子去那满是金子的地方，没有办法放下仇恨，也没有办法原谅杀死焦大星和小黑子的自己。
当一切回到原点，当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他选择杀死新的复仇者仇虎，也即杀死新的自己从而终止仇恨，但却有新的自己源源不断地涌来。
最开始还是戴着镣铐的具象的自己，但到后来就变成了戴着黑色面具的符号——他永远都没有杀死全部新的自己，也没有办法逃离这个复仇的循环。
大胆地改变原有的线性叙事，在剧情上进行删减、拆分，在结构上进行层层嵌套，是这部戏给我极大的审美快感的原因之一。
如何将故事进行拆解，比如哪些情节适合放在第一个轮回，哪些情节适合放在第二个轮回，非常考验导演的文本解构能力，叙事流畅与逻辑矛盾可能只是一念之差。
尽管用了不少表现主义的手段，但一个好故事仍旧是这部戏的核心。
仇恨感减弱、悬疑感加重、舞蹈剧场的成分让这部戏变得不那么纯叙事，不那么沉重，就连婆媳之间琐碎的对话也因为有着其他演员在一旁作为重复说话者而更富美感。
剧照摄影：尹雪峰
前几天采访了导演何念，他说自己最开始的小半个月都在发愁，他并不想排一个年轻人不喜欢看的戏，如果只是重现之前的经典版本，那其实毫无意义。
他说自己也是在尝试，如果这部戏反响不错，那接下来会考虑做成“经典三部曲”。如果不成功，能为大家提供一个讨论的话题——如何将国内的经典巨作搬上舞台，也是很好的。
现在看来，我们可以共同期待何念“经典三部曲”的诞生了。
不过，在赞赏之余我也得承认，三循环结构、演员角色的变换、舞蹈剧场的成分、重复说话的设置都使得何念版本的《原野》仍是一部有着相当审美门槛的作品。
但如果你对戏剧作品的喜好不只停留在叙事的层面，那么你一定会喜欢这一版《原野》。
原野上，戴着镣铐的仇虎从囚车上跳下来。他砸开脚铐，准备找害死父亲的焦阎王报仇，却发现焦阎王已死，昔日的恋人金子也嫁给了焦阎王的儿子——自己的朋友大星。大星爱金子却又惧怕母亲，瞎眼的焦母心狠手辣，对金子异常狠毒。但仇虎的突然出现令焦母十分不安……
演出出品：上海话剧艺术中心 出品人：杨绍林
艺术总监：吕凉 监制：田水 制作人：黄一萍
编剧：曹禺 导演：何念 舞美设计：桑琦
音乐总监：王继伟 作曲：王继伟/李锴
编舞：刘旻姿 副导演：胡水 灯光设计：刘海渊
服化设计：胡晓辉 道具设计：朱晨祺
舞美制作监理：赵明 技术设计：宣得利
舞台监督：薛晨 舞美设计助理：朱雨双
舞台监督助理：黄云春 场记：卢乙莹、刘静
剧务：郎庭国 剧照摄影：尹雪峰
演出时间：2017年6月8日—6月11日19:30
（6月10日14:00加演下午场，6月11日仅14:00下午场）
演出地点：上海话剧艺术中心·艺术剧院
（徐汇区安福路288号1楼）
演出票价：80/180/280/380元
咨询电话：64730123、64734567
［官 方 购 票 渠 道］
①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售票处
徐汇区安福路288号1楼
工作时间：09:00-20:00
②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官方淘宝店
登陆sdac.taobao.com，搜索“原野”
客服在线时间：工作日10:00-17:00
［购 票 优 惠 政 策］
1. 全日制学生指定区域可享半价优惠
购票及入场时需出示有效身份证明
2. 上海话剧艺术中心K卡会员持卡购买该剧可享受9折优惠，D卡会员持卡购买该剧可享受85折优惠
1张K卡限购4张优惠票，1张D卡限购2张优惠票
仅限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售票处及官方淘宝
3．“50更精彩”演出当天限量50元票对外出售
仅限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售票处（安福路288号）购买
限当日购买，每人限量2张，须持身份证一证一票购买，恕不接受预订及刷卡
4． 即日起至2017年4月29日，每周六建行沪通热购卡、龙卡上海热购信用卡、ETC沪通龙卡持卡人至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售票处购票可享满300元立减150元优惠
公益票80元及以下票价、电子现金除外
每人每个活动日限享受一次立减优惠，每个活动日限30名，额满即止
活动细则详见建行上海市分行网站：www.ccb.com/sh
进入“优惠资讯”专栏查询。
*以上购票优惠政策不可叠加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