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轴心时代:未来的起源与目标
一、缘起:《未来简史》之“人类还有用吗?”
——价值中国专访尤瓦尔-赫拉利
2017年春节,前后历时一个多月,价值中国网记者与21世纪里程碑式的人类学著作《人类简史》、《未来简史》的作者尤瓦尔-赫拉利,进行了深度对话,悲悯关切在21世纪,人工智能对于人类命运即将造成的不可逆转的进化论影响……
《未来简史》的重大出版反馈
价值中国:《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和《未来简史:从智人到神人》这两本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书,使您闻名世界。在中国,《未来简史》引发了知识界、学术界和业内人士的热烈讨论。那么这本书出版以后,您的读者和观众最普遍的反馈是什么?从当前的这些讨论和反馈来看,您希望我们更加关注您的哪些观点?
赫拉利:这本书出版以后,我收到了很多关于当前政治动荡的问题,尤其是关于特朗普的崛起。这本书写于美国大选之前,所以人们很自然地想知道我对这件事的看法,以及这件事与书中一些观点的关联。
我通常回答的是,特朗普的崛起和世界民族主义浪潮是非常令人担忧的,因为它们可能会使二十一世纪人类面临的生存问题的解决更加困难。我们面临的主要问题都是全球性的:全球变暖、全球不平等,以及诸如人工智能和生物工程等颠覆性技术的兴起。
为应对这些挑战,我们需要全球合作。例如,没有一个国家可以独力地管理生物工程,如果日本或朝鲜允许克隆婴儿,那美国即使禁止也没有什么用处。同样,任何国家都无法独力阻止全球变暖。特朗普能建城墙来阻止海平面上升吗?因为民族主义无法应对全球变暖,所以它倾向于简单地否认这个问题。但问题就摆在那儿。
因此,我认为当前的民族主义浪潮就是一种逃避主义:人们通过关闭他们的眼睛和头脑来拒绝面对21世纪出现的前所未有的问题,并在传统的地方性认同中寻求避难。我希望人们能够及时醒来,但作为一个历史学家,我知道不能低估人类的愚蠢。
人类的“虚构”能力
价值中国:在超级畅销书《人类简史》中,您的主要观点是:人类能够统治地球,主要是因为我们是唯一能够进行大规模灵活合作的动物,其基础是虚构能力。那现实世界中,人类的主要虚构物是如何发生影响的?
赫拉利:大规模人类群体通过共同的信仰,比如神和国家等虚构实体而结合在一起。当然有许多不同的“故事”在争取我们的信仰和忠诚。为什么基督教和伊斯兰教有数十亿信徒,而无数其他宗教却消失了?为什么以色列人对自己的国家如此忠诚,而伊拉克和叙利亚等邻国却分崩离析?没有明确的答案。肯定不是因为真理。
有些人天真地相信,长期来看,胜利的总是真理,因此最成功的故事是最真实的。因为在理论上,如果一种故事歪曲事实太多,它的门徒迟早会发现,并停止相信这种故事。事实并非如此。人类的共同信仰是由于团体忠诚而不是理性论证,他们几乎总是可以用最喜欢的故事来解释现实。
例如,古代犹太人相信他们的上帝是整个宇宙的万能创造者,他将保护他们免受所有敌人的伤害。当巴比伦人攻占耶路撒冷,摧毁犹太圣殿和流亡的犹太人时发生了什么?犹太人没有停止相信他们的上帝,他们想出了一个巧妙的故事,解释说,因为犹太人犯了罪,违背了上帝的意愿,上帝派巴比伦人惩罚他们,所以,圣殿的毁灭是上帝力量的证明!这种解释真的说服了人们。提出这种解释的书——《圣经》——可能是有史以来最成功的书。
即便今天,当美国总统宣誓就职时,他们也把手放在圣经上。类似地,世界上许多国家,包括美国,证人在法庭上作证时,发誓要“说出真相、全部真相,且除真相外别无其他”时,就把手放在圣经上。这太讽刺了,他们用一本充满着想象、神话和错误的书来发誓讲述真相,还不如用《哈利波特》。
人类可能自我救赎吗?
价值中国:您关于科技与人类未来的预言让人们大为震惊。而您在书的末尾也提到,机器会有强大的功能/智能,却不可能产生意识——这或许是人类“唯一”的机会。如果我们都认同“阴阳对称”的中国哲学,从对称性出发,您认为人类是否还有一种自我救赎的可能?人类一直在追逐一个古老的梦想:以积极的方式利用和管理技术,使个人智慧和集体智慧共同实现。那么在这个过程中,如何确保科技可以一直服务于人类,而非是人类服务于科技?
赫拉利:问题的关键是让技术为我们服务,而不是我们为它服务。为了实现这一目的,我们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我会着重讲几个。一方面,我们需要建立真正的全球认同和忠诚。如上所述,我们所有的主要问题都是全球性的,为了成功应对这些挑战,我们需要全球合作。
另一方面,我们还需要保护我们的本土社群。数十万年来,人类已经适应生活在不超过几十人的小型亲密社群中。即使在今天,大多数人不可能真正熟悉超过150个人,无论他们吹嘘有多少个Facebook好友。任何国家、公司或全球网络都不能取代这种社群。没有他们,我们将感到孤独和疏离。只有在为本土社群留出空间并提供支持时,全球认同才能发挥作用。
在更私人的水平上,我们需要接触我们的身体。在上个世纪,技术使我们远离我们的身体。我们失去了关注我们的嗅觉、触觉和味觉的能力,相反,我们沉迷于智能手机和电脑中。我们对网络空间或世界另一端发生的事情比对现在身边发生的事情更感兴趣。在我们使用生物工程升级我们的身体之前,我们首先需要重新接触它们。
最后,我们需要更好地理解我们的思想,因为它是我们所有愿望以及所有问题的深刻根源。近几十年来,我们在理解人类大脑方面取得了巨大进步,但是我们在理解思想方面的进展却很小。
许多人,包括许多科学家,倾向于将大脑与思想混淆,但他们是非常不同的。大脑是神经元和突触的物质网络,而思想是主观体验流,例如疼痛、快乐、愤怒和爱。科学设想大脑以某种方式产生思想,数十亿神经元的生化反应以某种方式产生诸如痛苦和爱的体验。然而,迄今为止,我们并没能解释大脑如何产生思想。
为什么当数十亿神经元以特定模式发射电信号时,我感到疼痛,而当神经元以不同的模式发射时,我感觉到了爱?我们没有线索。这是我们对生命的理解中最大的空白,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空白。
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我们获得了对人体以外的世界的控制,重塑了整个地球,但是因为我们不明白全球生态的复杂性,我们做出的改变不经意地破坏了整个生态系统。在下一个世纪,我们将控制我们的内部世界,重塑我们的身体和大脑,但因为我们不了解我们自己思想的复杂性,我们做出的改变可能会无意中扰乱我们整个心智系统。
实际上,我建议每个读者每周至少有几个小时脱离技术网络,了解你自己的思想和身体最直接的现实。我个人每天花两个小时来冥想,每年都要进行一个月或两个月的长时间的冥想。我练习内观冥想(Vipassana meditation),我是跟S. N. Goenka老师(www.dhamma.org)学会的。
内观是一种以系统和客观的方式观察思想的方法,心智不断地与身体感觉接触。在每一刻,我们总是在身体上感受到某种感觉,而思想对它产生了反应。即使我们认为我们是对电子邮件、twits或YouTube视频做出反应,实际上我们是在回应此刻身体的一些感觉。内观可以训练自己以一种有序和客观的方式观察身体感觉和思想对它们的反应,从而揭开我们最深刻的心理模式,帮助我们看到现实,而不是自己的想象。
因此,冥想不是逃避现实,它是接触现实。
算法将建立文化
价值中国:中国文化一直很注重人与天地的关系,认为人的幸福感和愉悦感很大程度依赖于是否与天地和谐共处,这里的天地在目前的时代中可以解释为一切自然环境以及技术环境。在您看来,一切环境其实都是算法,未来是否会发展出一种与算法和谐共处的文化?对这样的文化您有什么设想?
赫拉利:新的强大的技术总是有变好的和变坏的潜力。如果人类采取明智的行动,他们就能与新技术和谐相处,享受它的好处,并避免其危险性。我能给出的最好的例子是核武器,早在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在核时代的初期,许多人觉得人类没有避免破坏的智慧,从冷战变成核事故只是时间问题。
事实上,人类成功地应对了核挑战,由于核毁灭的危险,美国人、苏联人、中国人和欧洲人改变了几千年来地缘政治的方式,使冷战结束时没有流血,一个新的国际主义世界秩序促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和平时代,不仅核战争得以避免,而且各种战争也减少了。
自1945年以来,几乎没有版图边界通过赤裸裸的侵略而重新绘制,大多数国家已放弃使用战争作为标准的政治工具。2016年,尽管在叙利亚、乌克兰和其它一些战争热点地区发生了战争,但死于暴力的人比死于车祸或自杀的人少,这可能是我们时代最伟大的政治和道德成就。我相信并希望,正如20世纪下半叶,人类设法应对核武器的挑战,我们也将能够迎接算法在21世纪给我们带来的新挑战。
人类未来仍在可能性之中...
价值中国:任何一种技术变革都将产生正面或者负面的影响,您也认同人性也能够影响——如果不是主导——技术的使用方向。那人类的伦理和价值观能在多大程度上拯救我们自己?
赫拉利:技术永远不是确定性的,相同的技术可用于创建非常不同种类的社会。例如,你可以使用工业革命的技术——火车、电力、广播、电话——以创造共产主义社会、法西斯社会或自由民主国家。想想韩国和朝鲜,他们已经获得了完全相同的技术,但他们选择以非常不同的方式使用它。
人工智能和生物技术的崛起将彻底改变世界,但这并不意味着一个确定的结果,我们仍然有一些回旋的余地,特别是在塑造第一代人工智能的时候。
这可以说是人类今天面临的最重要的问题,它远比全球经济危机、中东战争或欧洲的难民危机更为重要。人类或者说生命的未来,取决于我们选择如何面对人工智能和生物技术的崛起。
【Yuval Noah Harari简介】
一位天才型的犹太人,尤瓦尔赫拉利教授是国际畅销书《人类简史:从动物到上帝》(Sapiens: A Brief History of Humankind)、《未来简史:从智人到神人》(Homo Deus: A Brief History of Tomorrow)的作者。
他于2002年获牛津大学博士学位,现为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The Hebrew University)的历史学教授,致力于世界史、中世纪史和军事史的研究。Harari教授分别在2009年和2012年两次荣获波龙斯基创意奖(Polonsky Prize for Creativity and Originality)。2011年,他获得军事史协会颁发的军事历史优秀作品奖项——蒙卡多奖(Moncado Award)。2012年,他进入以色列青年科学院(Young Israeli Academy of Sciences)。
二、智能轴心:未来的起源与目标
【文章作者简介】王飞跃,中国科学院社会计算与平行系统研究中心主任。2003,2005,2007,2011,2013年中科院院士增选有效候选人。现为复杂系统智能控制与管理国家重点科学重点实验室主任、兼任中国科学院社会计算与平行系统研究中心主任, 曾任中国科学院自动化研究所副所长、西安交通大学软件学院院长、亚利桑那大学机器人与自动化实验室主任、复杂系统高等研究中心主任和中美高等研究与教育中心主任等职。
智能科技的本质
AlphaGo唤起了世人对人工智能的热切关注,但背后实质是什么?就是展示了从牛顿的“大定律、小数据”到默顿的“大数据、小定律”之可行性:通过把人类的几十万盘围棋博弈,自我“对打”成几千万盘的对局,然后再凝练成价值与策略二张“小”网,最后战胜人类围棋高手;这确切告诉大家一条从小数据产生大数据,再由大数据炼成"小定律"式的精准知识之路。
我相信,AlphaGo之后,IT的时代定义已经变了,不再是信息技术,那是旧“IT”了,接下来将会是智能技术,新IT;但我们也不要忘了200年前IT的意思是工业技术,那是“老”IT,将来一定是“老、旧、新”三个IT的平行组合和使用。
这一变化有着深刻的科学哲学基础。卡尔•波普尔认为现实是由三个世界组成的:物理、心理和人工世界。每个世界的开发都有自己的主打技术,物理世界是“老”IT工业技术,心理世界靠“旧”IT信息技术,而人工世界的开发必须依靠“新”IT智能技术。
因此,人工智能成了热门,大数据成了“石油矿藏”。工业技术基本解决了人类发展的资源不对称问题,信息技术解决了信息不对称问题,接下来智能技术将面临解决我们的智力不对称问题的艰巨任务,越来越美好,这就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根本动机和动力。
人类一直在围绕着三个世界建“网”,现在已经开始了第五张网的建设。第一张网Grids 1.0,就是交通网;接着Grids 2.0,能源网;Grids 3.0,信息网或互联网;Grids 4.0,物联网;眼下是Grids 5.0,智联网。这五张网,把三个世界整合在一起,其中交通、信息、智联分别是物理、心理、人工三个世界自己的主网,而能源和物联分别是第一和第二、第二和第三世界之间的过渡,是Transitional。人类通过Grids 2.0从物理世界获得物质和能源,借助Grids 4.0由人工世界(或称智理世界)取得智源和知识。
如此一来,我们就自然地进入了工业5.0的阶段。工业1.0是围绕蒸汽机发展起来的,所以大学有了机械系;工业2.0的核心是电动机,所以大学又有了电机系;工业3.0自然是受计算机的推动,大学有了计算机系;工业4.0靠网络和路由器,我们又有了物联网学院和系;但就像Grids 2.0和Grids 4.0是过渡性的一样,工业2.0和工业4.0也是Transitional,我们已步入稳定的工业5.0之初始阶段,接下来就是虚实平行的智能机时代,现在北大、厦大等36所大学都有了智能科学与工程系,而且把智能科学与技术列为国家一级学科的努力也正在进行。
德国倡导的“工业4.0”是一个很好的术语和概念,得到了中国人的极大关注,甚至被称为是最后的一次工业革命,这些都是很好的事情。德国人说工业4.0核心是“ICT+CPS”,一点儿不错。问题什么是ICT?什么是CPS?
我认为,把ICT说成信息通信技术,把CPS说成物理信息系统,这已是“历史”的理解,仍是工业自动化的理念。时代要求我们把ICT理解成智能连通技术,I主要是Intelligence,不是Information,C主要是Connectivity,不再是Communication,而CPS应理解为Cyber-Physical-Social,就是社会物理信息(中文的次序要反过来),加上系统就是CPSS了。
这个代表人之“Social”的S不能少,这样我们才能从“工业自动化”到“知识自动化”,才能从德文的“Industrie 4.0”到英文的“Industries 5.0”,从工业4.0到工业5.0,从工业社会到智能社会。
为此,我在2010年还专门写学术论文、报纸评论,呼吁从CPS跨入CPSS,只有这样才能建设出智能工厂和企业,才能形成智能产业和社会。因为只能在CPSS之中,才能真正实现“人机结合、知行合一、虚实一体”的混合增强式平行智能的“合一体”,才能真正实现智能技术和智能经济。
图说:你所得到未来,就是你所看到的未来
迎接新轴心时代
几乎每个中国成年人都知道卡尔·马克思,他去世的1883年又有一个卡尔来世,就是卡尔·雅思贝斯。这个卡尔在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的1949年写了一本在全世界深具影响的书,叫《历史的起源与目标》,提出了“轴心时代”这一概念。
我认为,每个世界都应有自己的“轴心时代”,雅思贝斯只是道出了第一物理世界的“轴心时代”,第二心理世界的“轴心时代”刚刚结束,就是从文艺复兴开始到爱因斯坦为代表的科学时代,第三人工世界的“轴心时代”源自哥德尔的不完备定理,激发了维纳、图灵和冯诺依曼等对智能和计算的新认识,从而有了今天的人工智能和智能技术。
三个世界的三个“轴心时代”,分别代表着人类在人性、理性和智性上的大觉醒,以及随之而来在哲学、科学和技术上的大突破。
按卡尔·雅思贝斯的说法,“轴心时代”之所以形成,是人类为了交流、比较以及希望达成共识的“全球化”之本性需求所导致,源于人类的恐惧、贪婪和懒惰的“天性”。然而,物理世界的全球化只能是“负和”,心理世界最多可以成“零和”,但在人工世界里,借助智能技术,全球化就能够实现“正和”,成为多赢包容的第三代“智能全球化”。
中国在第一个“轴心时代”之末开启了“古丝绸之路”的努力,在第二个“轴心时代”之初又有了“郑和下西洋”的壮举,两次“全球化”的尝试似乎都不算成功,希望“一带一路”能成为新的全球化前锋,完成“正和”的第三次智能全球化运动。
社会上很多人担心这一新时代的到来,包括参加本次研讨的一些学者。再加上“技术奇点”、“人类将变成机器人的奴隶”、“人工智能毁灭人类”等许多观点,特别是“人工智能很快将使50%甚至70%的工人失业”等看法更使普通百姓心慌不安。对此,我的看法恰恰相反。
我的理由?除了在机器人和人工智能三十余年的个人研发经历外,只能借助马基雅维利的话来支撑自己:“谁渴望预见未来,就必须征询过去,因为人类的事务从来都是与过往的时代类似”。
而且,“它源自于这一事实:无论过去,还是未来,人类都被同样的热情激励。结果就是,每个时代都存在同样的问题。”这是在第二轴心时代说的,但对我而言,这些话在第三轴心时代也适用。
二百年前,我们的问题就是担心机器夺去我们的工作进而毁灭人类,甚至把机器都烧了,这就是英国著名的“卢德运动”,不过英国确实发生过“羊吃人”的事情。今天的机器已非二百年前的机器人,强大多了,但机器夺走我们工作没有?我们离开机器还能工作吗?很大程度上,我们今天的工作是机器给的!计算机已为我们创造了多少新工种?
我坚信,未来不是人工智能使50-70%的工人失业,未来是人工智能为我们提供90%以上的工作。
实际上,从事人工智能研究的第一位华人王浩先生早就为我们研究了这个问题。王浩上世纪四十年代在西南联大学习哲学,后去哈佛读哲学博士,中途对用机器进行定理证明感兴趣,为此成为第一位获得人工智能领域的里程碑奖的学者(后来我国的吴文俊先生也因从事机器证明研究获得此奖)。
王浩的晚年,将全部的心血都花在哥德尔身上:同他写信、电话、吃饭,还成立了专门的哥德尔学会,并自任首届主席,最后写了两本书。(难怪有人传说爱因斯坦晚年上班的唯一动力就是下班时能与哥德尔一起散步聊天回家。)根据王浩的研究,哥德尔后来一直希望把他的工作推广到哲学和社会学中去:试图证明“或者人脑超过所有的计算机或者数学不是人脑创造的,或者二者都成立”。
我把哥德尔晚年的工作以“广义哥德尔定理”简之称之,就是“算法智能远小于语言智能,语言智能远小于想象智能。”即 AI << LI << II 。
有趣的是,第一轴心时代老子的《道德经》开头的二句话是“道可道,非常道”;近来有人根据新的出土材料认为这应该是三句话:“道,可道,非常道”。对我而言,“道”就是算法智能,“可道”就是语言智能,“非常道”就是人类大脑里的想象智能。
所以,我相信车比人跑的快,飞机比人飞的高,计算机比人存的多、算得快、判得准,但我不相信它们比人类更“聪明”,如果不是用语言智能重新定义聪明的话!其实,语言智能根本就说不清什么是“聪明”,什么是“智能”,那完全是想象智能的事!当然,这是我的一家之言。
前段时间《未来简史》的作者称人工智能将使我们变成“无用阶级”,又引起人们的一阵担心。无用了?那怎么行!其实,这是人类的进步,一个稳定和成规模的“无用阶段”的产生,是走向智能社会的必要保障。从母系社会到游牧社会,我们成了“无母阶级”,再到农业社会,我们又成了“无游阶级”,工业社会来了,进步到“无产阶级”。
“征询过去”应清楚地看到,“无用阶级”就是更进一步,更别忘了四百年前徐光启翻译那本“无用”的《几何原本》时之悲情感言:无用之用,众用之基!
中国目前基于算法的人工智能虽然还不是世界第一,但我们的语言智能绝对了得。现在媒体和一些报告中所讲的智能,我确实一无所知,而且认为绝对实现不了。但任何技术都是一把双刃剑,好人拿起来做好事,坏人同样也可以拿来做坏事。然而,人工智能是时代的技术,其发展不是我们的担心所能制止的。
我们应记住担心人工智能毁灭人类的霍金所讲过的话:我们不能把飞机失事归结于万有引力。同样,我们不能把人类毁灭归罪于人工智能,要担心还是担心原子弹更靠谱。
每个人都不应被别人的语言智能所“忽悠”,要立足自己的算法智能,发挥自己的想象智能,以合适的语言智能表之。我想象的人工智能技术就是能让我们实现知识自动化、智能的自动化,从工业社会走向智能社会的时代科技。而且希望国家的《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纲要》,就是能让我们“直道超车”,实现智能全球化的规划,是我们保障实现“中国梦”的“智能梦”。
三、逻辑:卡尔-波普尔的三个世界理论
【卡尔·波普尔(Karl Popper)】出生于1902年7月28日生于奥地利维也纳(当时属奥匈帝国)的一个犹太裔中产阶级家庭,毕业于维也纳大学。1928年,他获授哲学博士学位,1930年至1936年间在中学任教。1937年,纳粹主义势力抬头,波普尔移民至新西兰。他在新西兰克赖斯特彻奇市(即基督堂市)的坎特伯雷大学任哲学讲师。1946年迁居英国,在伦敦经济学院讲解逻辑和科学方法论,1949年获得教授职衔。1965年,他经女皇伊丽莎白二世获封爵位,1976年当选皇家科学院院士。1969年从教坛退休后,他仍活跃于知识界。
他有一位公众知名度很高的学生,就是金融大鳄索罗斯,但波普尔曾表示:不记得有这样一位学生。相反地,多位诺贝尔奖得主都曾表示:自己都“受教”于波普尔的科学哲学思想。
波普尔是批判理性主义的创始人。他认为经验观察必须以一定理论为指导,但理论本身又是可证伪的,因此应对之采取批判的态度。在他看来,可证伪性是科学的不可缺少的特征,科学的增长是通过猜想和反驳发展的,理论不能被证实,只能被证伪,因而其理论又被称为证伪主义。50年代后,他的研究重点转向本体论,提出了“三个世界”的理论。著有《历史决定论的贫困》、《开放社会及其敌人》、《科学发现的逻辑》《猜想与反驳》等。
一个深刻而清澈的思想者,一个徘徊在科学与哲学之间的学者,一个反对旧资本主义的自由主义者,一个以偏执的风格竭力宣扬审慎与开放的雄辩者,一个享有盛名又在流行中倍受误解的知识分子,这就是卓越而独特的卡尔·波普尔。他一生无穷的探索,最终将苏格拉底“我一无所知”的箴言作为自己思想的墓志铭。
他以最有力的方式告诫人们知识的局限性,以警惕理性自负的危险。对于20世纪人类历经的灾难与恐怖来说,波普尔是一位诊断思想瘟疫的医生。如果他的告诫已经成为今天的常识,那么他被淡忘也正是他杰出的成就。倘若有一天,类似的瘟疫再度流行,人们才会重新想起他,并记起他的诊断。
波普尔重新阐述了“客观”的含义, 把世界分为3个世界。唯物主义 和物理主义只认可世界1; 二元论者承认世界2的存在, 即人类的思维过程也是客观世界的一部分。更激进的唯心主义,反而否定了世界1的存在, 认为"存在即被感知",例如, 电影<<黑客帝国>>便是建立在这种理论之上。
波普尔却打算还要为世界3辩护, 一切都因为因果关系和反馈机制。
三个世界
世界1。由物质客体、由石头和星球、由植物和动物、由辐射线和其他形式的物理能量构成的世界,它尤其包括诸如应力、运动、力和力场之类的状态和事件。如果想这样做,我们可以把物质的世界1再分为无生命物质客体的世界和生物世界即生物客体的世界, 尽管我们要冒区分不明的风险。
世界2。内心的或心理的世界,我们的痛苦与愉快的感觉,我们的思想、我们的决定、我们的知觉与我们的观察的世界;换言之,内心或心理实体的,或主观感受的世界; 世界2能够以种种不同方式再分。如果想这样做,我们可以区分完全有意识的经历和梦想,或潜意识的经历,或者我们可以区分人类的意识和动物的意识; 世界2非常重要,尤其从人类观点或从道德观点看非常重要。
人类的痛苦属于世界2;人类痛苦,尤其是可避免的痛苦,是所有能对此有所帮助的人的中心的道德问题; 内心的世界2的现实——及人类痛苦的现实——有时被人们所否认;最近被一元论唯物主义者或物理主义者,或被某些激进的行为主义者所否认。然而主观经历的世界2的现实得到常识的承认。
世界3。 是指人类心灵的客观产物的世界, 即,世界2的人类部分的产物的世界, 例如语言, 传说, 故事与宗教神话;科学猜想或理论以及数学建构;歌曲和交响曲;绘画和雕塑; 书籍、鞋、飞机、计算机之类的事物;也包括十分简单的物质客体,它们十分明显地属于世界1,例如有柄小平底锅和警棍。包括诸如人的心理活动的所有计划的和深思熟虑的产物都被划归世界3,即使它们大部分也可以是世界1客体,这对于理解这个术语是十分重要的。世界3中不难区分许多不同的世界。
我们可以区分科学世界和虚构世界、音乐世界和美术世界以及工程的世界;为简单起见,我将谈论一个世界3,人类心灵产物的世界。世界3客体的例子为:美国宪法,或者莎士比亚的《暴风雨》,或者他的《哈姆莱特》[Hamlet]或者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或者牛顿的引力理论。
因此,我们的现实由三个世界构成,它们相互联系,以某种方式相互作用,也部分地相互重叠。(此处“世界”一词显然不是用来指宇宙「universe或cosmos」,而是指它的组成部分。)这三个世界是:客体与物理状态、事件和力所构成的物质的世界1;经历的和无意识的心理事件所构成的心理的世界2;心灵产物的世界3
波普尔对世界3客观性的辩护
我认为,存在人类心灵产物的世界3,我将试图表明,世界3客体可能在十分清楚的意义上不是虚构的,而是十分实在的:它们可能是实在的,因为它们可能对我们、对我们的世界2经历,甚至对我们的世界1物质客体有影响。
世界3客体的实在或存在,可能变成词语问题。毕竟,我们可以称呼我们喜欢的无论什么事物为“实在的”或“存在的”。我认为,我们可以这样摆脱这种危险,即从最原始的实在观念出发,并采用物理主义者自己的使这种观念一般化、最终完全取代它的方法。
我认为,我们都非常确信中等大小的物质客体的存在或实在:其大小是这样的,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把握它们,翻转它们,放下它们。这些东西在这个词最原始的意义上是“实在的”。我猜想婴儿就学习区分这些东西;我认为,对婴儿来说,那些他能放进嘴里的东西是最令人信服的实在的。对触摸的阻力也似乎很重要,还有某种程度的时间持续。
从关于这类实在事物的原始观念出发,物理主义者通过使它一般化扩展了这个观念。我认为,唯物主义者或物理主义者的关于实在的物质存在的概念是通过把很大的事物和很小的事物和转瞬即逝的事物包括在内而获得的;也通过把任何可以因果地作用于事物的东西包括在内,例如磁的和电的吸引和排斥,力场;还有辐射,例如X射线,因为它们可以因果地作用于照相底片。
我们从而导致了下面的观念:实在的或存在的是任何对于物质事物,尤其对于那些可以很容易地把握的原始的物质事物可以直接或间接地具有因果影响的事物 。
因此,我们可以用下面的问题取代我们的中心问题,即是否诸如牛顿或爱因斯坦引力理论之类的世界3客体具有真实的存在:科学猜想或理论能以直接的或间接的方式对物质事物产生因果影响吗?我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将是:是的,它们确实能够 。
总而言之,我们得出下面的宇宙概貌:
有物质宇宙,即世界1,及其最重要的亚宇宙活的有机体。
世界2,即有意识的经历的世界,作为由有机体世界的进化产物而出现。
世界3,即人类心灵产物的世界,作为世界2的进化产物而出现。
在所有这些情况中,出现的产物都具有对它出现于其中的世界的巨大反馈效应 。例如,我们包含这样多氧气的大气层的化学成分是生命的产物——植物生命的反馈效应。世界3的出现对世界2并通过它的介入也对世界1具有巨大的反馈效应。
世界3和世界2间的反馈效应尤其重要。我们的心灵是世界3的创造者;但是世界3又不仅形成了我们的心灵,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创造了它们。自我观念本身依赖于世界3的理论,尤其依赖于时间理论,它构成了自我的同一性的基础。昨天的、今天的和明天的自我。
语言的学习作为世界3的一个客体,它本身部分是创造性活动,部分是反馈效应;对自我的充分意识维系于我们的人类语言。
我们与我们的工作的关系是一种反馈关系:我们的工作通过我们而增进,我们通过我们的工作而成长。这种成长,这种自我超越,有着理性方面和非理性的方面。
新思想、新理论的创造部分是非理性的。它是人们所称的“直觉”的问题,但是直觉是难免出错的,如一切与人有关的事情都难免出错一样。它必须由人类语言最重要的产物理性讨论来控制。这种由批评进行的控制构成了知识增长和我们个人成长的理性的一面。它是使我们之所以是人的三件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另外的两件是同情和对我们的可错性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