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C力荐丨对话大师(中),基耶斯洛夫斯基二十周年祭电影大师班
徐枫:实际上您已经回答了我下个问题。我下一个问题是说,从《无休无止》开始,您就一直和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合作,为什么那么长时间都没有选择其他合作者,是因为时间上不容许,我知道您还有其他工作,还是完全因为你们俩的艺术观的问题,或者您的艺术观和其他的波兰导演没办法很好地在一起合作?
皮耶谢维茨:我在这里想提醒一下,通过八年的时间,我和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合作拍摄了17部电影,实在没有办法和其他导演合作。如果看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对他造成的结果,所以现在其实我有点遗憾,每次都是我去找他,给他一点儿想法建议,八十年代拍摄三色,有关法国的自由平等博爱。但是早上拍摄一部电影,晚上再制作另一部,同时还有一些电影节和采访他都要参加,真的没办法去找别的导演。有一次BBC来找我,建议我拍一部电视剧,但真的没时间。1996年3月基耶斯洛夫斯基去世的时候,其实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情,手术的时候他给我打电话说后边再给你回电话,但以后再也没机会。然后从这个时候开始工作特别多,三年的时间写了八个剧本,一个是和汤姆·提克威合作拍摄的,他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导演,这就是《疾走天堂》。以后和DanisTanovic(丹尼斯·塔诺维奇)导演合作拍摄的《情狱》。之前有一部电影在波兰拍摄的,《安静》,后来我在德国也拍了一部电影,《希望》。到现在还有三个剧本待拍摄,在美国还有一个很大的项目,所以说以后再找那些导演。但当时和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合作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找其他导演。
徐枫:其实您已经把我的问题又回答了,因为我想问合作的模式。那么我现在要问大家特别关心的,核心的《十诫》的问题,又有点回到政治了。
皮耶谢维茨:这是非常好非常重要的一个问题,如果我今天要给年轻的导演一些建议的话,我会告诉他们千万不要拍摄有非常强政治性的电影,这是不应该的做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我觉得政治情况是通过个人的经验来集合而创造的,每一个人的经验联合在一起才会出现政治情况,所以一个创作者要关注的是人们的心的状态,所以在我们拍完《杀人短片》之后,我就自觉地做这样的决定,《杀人短片》是一部非常真诚的电影,也是因为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的个性,他就是非常喜欢、非常真诚地描述政治的现实,但是当时波兰所有人对我们不满,领导人说我们试图打破我们的制度,对方说这部电影非常悲观,不给我们支持。教堂在波兰的角色很重要,他们说这部电影不该看。所以当时我们说,算了吧,我去找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说,我们拍《十诫》吧,看看人们心里有什么东西,他们的梦想、在想什么、在考虑什么、在回顾什么,他们真的信教,还是只是装出来的。所以我们就通过这个观念来创作这十部电影,关注的就是人们的心理的状态。但是还有一点,我们自觉地决定,我们要放弃、要避免所有和宗教有关的事情。对我们来讲最有意思的是心理和经验的方面,而不是宗教方面。然后我在这里想跟大家分享,我来中国之前,看了一下有关中国的孔子思想的材料,我觉得很有意思,值得拍成一部电影。
徐枫:拍了拍了,实在是不太好。(观众笑)您要是感兴趣的话,我本人是一个藏传佛教徒,但是我更觉得在中国本土思想传统中,道家的思想很有意思的,有很深邃的灵性。我有一个问题涉及到《十诫》,其中有两部电影后来拍成了正常长度的长片,获得了全球成功。当然了,专业人士全都看了,非专业人士可能没看,您能不能给我们做一个特别推荐,除了你“不要杀人”、关于爱情的故事,您觉得,当然对您来说都是您的孩子,不能分出好坏,有没有特别让您动心的,除了这两部,呼吁大家无论如何要去看的?再怎么也得把推荐的这部看了。
皮耶谢维茨:我可以说我自己最喜欢的,就是第十集。其实我们想到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会拍摄这样一部风格的电影,因为除了他所有的性格特点,非常敏感、有想法的一个人,他的注意力集中,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非常幽默。之前问到给我印象深刻的电影和文学作品,我还应该提到查理•卓别林,因为我觉得岁数越大,越理解他,越喜欢他。因为他那种幽默并不是在嘲笑别人,虽然你看的时候觉得搞笑,但同时是在爱护人们的,这就是卓别林的一种传统。然后我和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拍摄类似于这种幽默的作品,就是《十诫》的第十集和三色的《白》,我最喜欢这两部电影。这两部作品里面你可以看到现代电影节的一切,各种各样的拍摄方式、想法、观念。当你看那些6分钟、8分钟、12分钟的短片时,我觉得,卓别林先生就涉及到电影的未来的发展。我觉得这种短片也就是我们的电影的一个发展方向。因为技术的发展,现在我们就能在一部12分钟的短片里看到一个非常完整的故事。所以说,《十诫》的话,我最喜欢的就是第十集。但是别的部分也挺好的,每个都有自己的特色。比如说第五集关于杀人的短片,它对我很重要,因为它和我之前做律师的经验有关系,其实一开始计划涉及到十部故事片。但是因为没有写,那就只能拍摄两部故事片。很遗憾,其实拍摄至少四部可能更好。在这里我要强调的是,在每个国家观众觉得最重要的一部都各不一样,这是很有趣的一件事。这是和每个国家观众的经验、性格有关系。在美国,最受喜欢的是第十集,意大利是第四集,英国是第一集。可能要写好几篇论文才能解释这个现象,但是就是存在这个现象。有趣的是,到现在这些电影是很有幸的。当我在上海电影节时,有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的回顾展,播放了《十诫》,在巴黎也有一个回顾展。为什么到现在那么有幸,我觉得理由很简单,因为《十诫》描述的是一个人,而不是他周围的环境、情况,所有好像我们一开始做的决定,就是放弃时间和地点的限制,是非常好的一个决定。
徐枫:在《十诫》中已经很清楚地出现了一种倾向,就是神秘主义的倾向。在《维罗妮卡的双重生命》中这个倾向达到了很饱和、充分的一个状态。很有意思的是,当我们看电影的时候就会在想,导演和编剧是不是自己有过一些神学方面的思考,如果不是特别专门的神学思考,因为我们知道这个问题不一定是神学的,有可能就是更抽象一点的、灵性的维度的思考,当时是什么样的维度来支撑起《维罗尼卡的双重生命》的概念?因为您当时没有提,就是您说到《十诫》和三色,都是您向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提议的。那么《维罗尼卡的双重生命》,很多人看了以后都觉得它是神秘主义倾向最浓、最抽象的一部影片。那么,这部电影的概念是由谁提出的,怎么得到发展的?
皮耶谢维茨:你每次问的问题不好回答。当拍摄设计一个电影的时候,不能假设它很有很深刻的灵性的影响,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错觉。当你画画时,你首先要有纸、图、笔、题目,要自己去看人物。开始时要讲一个故事,寻找让故事的水平更高(的方法)。其实《两生花》这部电影,它的成功我们自己都没想到如此之大。之前你提到佛教,然后我在这里讲一个故事,和《两生花》有关系,这可以证明,这部电影的水平其实很特别。以前我有一个很好的女翻译,有一次她心情特别不好,开始信佛,她决定离开去喜马拉雅山。过了很久回到华沙,她给我打电话,约我见面,要讲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她到了一座佛寺,有一个年长的僧人走出来,问她来自哪里,她说来自波兰。“荷兰”?!“不,波兰”!“啊,基耶斯洛夫斯基,《两生花》。”所以《两生花》可能有一些灵性方面的东西,如果喜马拉雅山都有一个僧人知道基耶斯洛夫斯基先生的名字。但是说到电影制作方面,这部电影是有两幕的,当时是我们的一个试验。这个试验是要通过画面、电影语言来描述一般看不到的东西,这就是中途的一个情况,怎么通过画面来描述看不到的东西,但好像也是可以做得到的。然后第二幕中,搞娃娃的那个角色非常重要,为什么呢?有一次我吃早餐时看电视,是一部纪录片,关于制作娃娃的人,看到一个在纽约做娃娃的人,主要就是让东西活起来。我们邀请他来到欧洲,扮演这个角色,通过这个方式我们设计一个神秘的空间。其实我最担心的是,我正在讲的所有电影大家还没看,所以我可能说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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