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塞×王学博:好故事要有好气质
由王学博执导、黑鳍出品的故事长片《清水里的刀子》在2016年摘得釜山国际电影节“新浪潮奖”后,几度在国内小规模公映。
在4月9日这天,这部改编自同名小说的电影在第七届北京国际电影节展映单元再度亮相,当晚在北京百老汇电影中心公映。
映后,导演王学博接受了巴塞电影记者专访。
导演王学博曾参与多部获奖影片的制片。代表作品有《塔洛》、《锤子镰刀都休息》、《轻松+愉快》等。
《清水里的刀子》是他的处女作,于2010年完成剧本并筹备,2016年内制作完成。
专访的过程中,王学博透露,自己在学生时代做出尝试,将这部“用气质打动人”的文学作品影像化,经过了近十年的打磨,终于将它从短片改拍为长片。
导演最近在忙什么?
最近在看书,去看北影节的电影。
在微博上看到你有要拍新片,是吧?
没有。本来有一个,之前发了找演员的公告,但后来出了一些状况,没拍。
《清水里的刀子》在你上大学的时候拍出来过短片,为什么现在又做成了长片,这么坚持?
拍短片的时候我才大三年级,短片出来的效果我觉得不成。而且这个小说的内涵,我认为是足以撑起一部电影的。
其实有挺多导演想拍这个故事,因为它全是心理描写,琢磨起来很有意思。我之前也跟我在学校的老师聊过,这个确实不太好拍,我花了很多年才把剧本搞出来。
把这篇小说改成剧本,真难,不是几个月就能完成的事。写完剧本又过了5年才拍成,中途也遇到很多资金方面的问题,包括剧本在这5年里也有变化。
短片中的演员与这部长片中的那几位有什么关联吗?
没有关联,都是重新找的。
遇到自己感兴趣,但很难做的事情,怎么熬下去的?
这个剧本中表达的最重要的问题都是在人本身,这样的内容不太有公司愿意投拍。
有的公司的项目研发总监都看哭了,但也不投资,因为大家都不敢冒险吧,还是会更想拍感觉能赚钱的题材,特别是这两年。
做这样一个东西可能让人觉得耽误时间,把精力花在这个事情上,赚钱赔钱,赚也赚不了多少,干吗不去做那种能赚几个亿的呢?大家都是这样的心态。
所以,其实就是一直问题就在融资。遇到这些困难,我中间也去做了别的项目,给自己的片子想办法。
那中途有想过改个路数,做做商业片吗?
没想过,而且我觉得电影对我来说没有这么明确的区分,能打动我的就行。
所谓的商业片,剧本有好的我当然愿意做,而且我自己也写过,但是写完我自己不太满意。有一些自己写完比较满意想拍的,但也容易遇到操作上的问题,技术方面、资金方面等等。
这样的剧本做起来其实难度也不小,可能比《清水里的刀子》难度更大一些。我自己比较偏爱写一些魔幻类的故事。
有一些文艺片确实跟商业片区别非常大,比如说《海边的曼彻斯特》《月光男孩》这类,但它也能请一些明星来演,这样以来有一些商业卖点。
但不管什么片子,总归要走向观众,如果这样去看,我觉得真的是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以我做制片的感受来说,这其实都是在操作项目。
但因为做过制片,团队里的主创也会调侃我,我做导演的时候开玩笑说我是“制片人”,好像会觉得我不是一个很纯粹的导演,但其实也没办法,低成本操作电影难,我得想办法。
现在有评价说国内很缺少专业的制片人,你怎么看?
别的不太了解,但我的制片主任就很好,做过不少大投资的影片,比如《智取威虎山》《建国大业》,还有刚拍完的《建军大业》。
有这样的人在帮我就已经好很多了,但是在没进组的时候真的很糟心。(笑)又要去跟主创聊,又要时不时去跟他谈谈片酬,作为导演来说这样就有点尴尬。
我的主创全都是很好的,所以预算也真的撑不住,主要做的事就是“磨叽”,先跟他们磨叽完我的创作,再跟一起墨迹墨迹钱的事。(苦笑)
夏钢导演拍的《遭遇激情》里面,就常常在表现男主角与制片主任、导演之间这一点小尴尬。当这个行当不成熟时,就会一直有。国内目前还没办法像好莱坞那样,有最低定价,没有这方面的法律来保障大家的利益,所以做片子的时候也不好定需要多少钱。
但如果像那样去定了,可能我们又会产生大量的失业,因为可能这样的话,片方这边可能会觉得你达不到这个水平,所以劝你别干了。那么被认为能达到水平以上的就那么些人,到最后可能永远就那么些人,最后就没人了,就会变成“没人了,那好,就是你,不值也给这么多”。
所以暂时就粗放着来,圈内外都看得到,这里面贫富差距很大。
原著中有大量心理描写,很难影像化,是什么让你最终决定要把它拍出来?
因为我挺喜欢心理描写比较突出的作品,其中我个人认为这方面出彩的,我会更容易想把它拍成电影。因为其实不管是动作还是影像,无非是在刻画一个人,表现他的内心。
所以说,如果说他的心理依据更丰富,整个人物也就更丰富,说明他心理活动比较多,人物比较内敛,不愿意说,《清水里的刀子》故事里这样一个老人就挺触动我的。
片中老人最后将一块白布递给他儿子,还没递出来就掉在地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内心活动呢?是因为他后悔了吗?
宰牛时,把他白布蒙在牛的眼睛上是回族的一个传统,并不是一种后悔,但这样的一个举动可以供大家结合电影来解读。
除了片中的宰牛,电影里面有一些吃饭的场景,有去借米的情节,“民以食为天”,这样的情节给观众感觉不管在什么民族习俗中,生活的本质是一样的。
故事中那些贫困的现实层面对你的触动更大,还是比如说信仰、生存、死亡等对你的触动更大?
我对贫困与现实丝毫不感兴趣。我比较关注死亡这个话题,我希望能从面对死亡、灵魂如何自处这个角度来讲故事。
我在小的时候就对此很感兴趣,因为很好奇如果有死的话,那么有没有往生,人死之后又会去向何处,我因为经常好奇这些而感到困惑,就跑去问家长,也没得以明确。
比如说我问家长,什么时候会死,死之后会去天上吗,等等。现在回到我的作品中,我也会因为这些困惑,来表达我对人所深处的整个空间、宇宙与人的灵魂有什么样的关系这方面的思索,这就是我所感兴趣的。
人存在着,他的灵魂到底在哪里,于是在《清水里的刀子》这个故事中,我找到了这种感觉。当然这些主题是比较飘渺的。
《清水里的刀子》中想表达的生存与灵魂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呢?
和这个世界的那些物理意义上的物质不同,人的情感、情绪没有几斤、几两、多少钱这么一说,而当我们低落时、空虚时,心里却会感受到重量。
这中体验是关于心灵的。我想表现这一点,也不会是按照戏剧化或者故事化那种方式来切入,本来它是一句话就能说完的故事。
但是恰恰是故事里那个地方的生活,那些气侯的变化,那些地域的边界等等,这些生活、生活中的人与土地的关系,是这个故事的气韵与密度,它提供了很多细微的东西让人去感受。
拍摄前也去体验过生活,对当地农村生活有什么感受?
那段体验对我来说挺苦的其实,同时也挺有意思的。比如说他们谁家办点什么事,要宰只鸡,就会叫我去吃,因为他们看我是外地的,是个客人什么的。
有时候我说想吃一些好吃的,但我住在老农家里,他家可能由四五个孩子,因此主人家不愿意给我开小灶。他觉得吃不起这些,我给他钱请他帮我做几个菜,他又觉得做了让我吃他的孩子们会眼馋,他不愿意让孩子馋。
那我就去县城买点下饭菜回来解自己的馋,他们下面吃的时候,我就着点儿咸菜之类的,就这样在那生活。结果我就一直口腔溃疡起泡,没什么蔬菜,缺维生素。
但在电影里面,表现当地生活中吃饭时,吃饭似乎事关面子,请客吃饭要像样。
一方面是习俗所致,传统的菜要有,另外就是和其他民族也一样,请客吃饭的排场事关尊严,再穷也要有点样子,让客人吃好,这都是人类普世的情怀。
您自己有兴趣写的故事是魔幻类的,与您这个观点有关?
气质、气韵是一部电影最精髓的一种“语感”,它触动一个人就像一下抓住了你的神经,令你顺着它体会到某种情感。
我比较喜欢的作家作品里面,不管是短篇还是长篇,感觉上都是一气呵成,回头改可能都还不好改那种。
在电影来说,如果说一个电影在你看之后,给你的感受只停留在影像所占据的90分钟,那她可能是只占用了你的时间,但如果说它激发了你更长时间的思考,甚至几天缓不过劲,我觉得这个就是抓住了你的神经,抓住了心灵。
每个人他的神经肯定是不一样的,大家各有各的感受,有时候你喜欢看的某种故事,可能是你身上欠缺的,也可能是你已经具备的、最美好的那种气息。
看一部电影,也是探索自我的一个过程?
就像你比如说你喜欢是枝裕和,又同时喜欢大卫·林奇,他俩完全不一样,可以说非常对立,你却有可能都喜欢,但碰到正好在他俩风格中间的,就没有那么喜欢。
所以要么就是对一个气质特别缺少,要么就是自己特别拥有,这是我个人感受。
你有喜欢的作家吗?
我喜欢那些能用简明、清爽的方式引发深邃思考的作家,比如雷蒙德·卡佛、加缪等等。
印象中最深就是《鼠疫》里面那个写作的人,临死前一直在改他写的一句话,结果终于知道怎么改了,把所有的形容词去掉。这是我喜欢的,我就喜欢这种感觉。
在改编自小说的电影作品里面,有没有你觉得特别好的?
印象最深就是改编自卡佛短篇小说集的《银色·性·男女》,罗伯特·奥特曼拍的。因为我喜欢卡佛的小说,我了解他的作品,全是极简主义。
导演在拍的时候把短篇串联在一起,在各个人物、背景方面做得更细,实际上在卡佛原作基础上做了很多延伸,表现出另外一种味道。像这种就挺有意思的。
我读小说的时候,是被小说的“气质”所吸引,我跟着它的气质一步步深入下去,但是气质是虚无缥缈的,我就在内心里去寻找它,从心理层面去追随它,这是我很看重的一种方式。
包括像姜文导演的《鬼子来了》《阳光灿烂的日子》,这也都是改编的,张艺谋导演的作品也是这样,通过抓住一种气质、一种神韵,来表现这个故事,是创作的关键,其他的问题对每个导演来说都是技术问题。
一场戏怎么处理,能体现一个导演的风格与水平,但在我看来这都是技术层面的,最终触发我们的那个可能是关于气韵上的,也就是那些真正让人走心的缥缈。
巴塞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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